异形白月光 第8章

他指的是之前陆忻那副温柔无害的样子。

陆忻无所谓地说道：“没有必要，我装出那副样子是为了骗俞邬那帮家伙过来，也为了让人放松警惕，毕竟一个沉睡了十七年刚活过来还断了腿的可怜家伙，总要藏点手段才能自保吧？”

计鸣曜觉得他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不过他没有继续顺着这话题说下去，他在黑暗中按住陆忻，说道：“没了。”

陆忻当然也察觉到了，但他没有作声，只装作不明白地问道：“什么没了？”

计鸣曜：“声音。”

事实上当然不止是声音，四周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除了他们之外，整片空间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别的人存在，而且不止是房间里面，就连房间外也是如此。

陆忻沉默片刻，朝计鸣曜说道：“终端。”

计鸣曜没有问陆忻提这个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们想到的是一样的。

打开腕间的终端，计鸣曜调出照明功能，不算刺眼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

和陆忻计鸣曜刚才推测的一样，房间里面除了他们，已经没有别人了。

不管是刚才躺在地上被揍得无法还手的俞邬，还是呆愣着脑子里天真想法乱飞的宇锐，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甚至计鸣曜和陆忻都有种猜测，如果不是刚才计鸣曜用最快的速度拉住了陆忻，他们两个大概也会失去彼此的踪迹。

星舰上的突然停电，还有其他人的突然失踪，都来得相当诡异。

但最令人感到诡异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此刻他们所在的场景。

这里仍然是他们刚开始在的那个房间，不管是布局还是里面摆放的东西，毫无疑问都属于那个房间，但不同的是，此刻这个房间里面，所有的物品都变得破败不堪。

地面和墙面全部被染上了漆黑的火焰烧灼痕迹，金属墙面上布满了在强烈碰撞之下产生的凹痕，各种摆放品包括桌椅和柜子，全部东倒西歪的落在地上，物品上同样全是烧灼的痕迹。

在这些痕迹之间，仔细分辨甚至还能够看出被烧干的溅射状血迹。

这是一幅异常惨烈的景象，就像是这艘星舰刚遭受过一场无人生还的灾难。

陆忻在终端微弱的照明光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目光似乎穿过这幕，见到了某个熟悉的画面。

计鸣曜神情同样凝重。

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个房间里的事物，在发现地面倒着的轮椅后，他低头把轮椅扶正，然后把陆忻重新放在了轮椅上。

非常幸运，虽然其他人不见了，但这轮椅却好端端地保留了下来。

放下陆忻之后，计鸣曜才重新走出去几步，低头用手指抹了下墙面的焦黑痕迹，将其凑到鼻端嗅了嗅。

有烧焦的味道，还有鲜血的腥味。

这里的所有东西应该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为防止再次走失，计鸣曜没有观察太久，很快地又走回了陆忻的轮椅旁，用手掌扣住了他的肩膀。

陆忻感受到他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

计鸣曜面色不变地解释道：“刚才的事情证明只要身体互相接触，我们就不会走散。”

陆忻知道计鸣曜的判断是对的，他没有办法打消计鸣曜对自己的防备，于是也没有试着说服对方，只抬起一只手说道：“你这样像在押送犯人，如果非要身体接触，还是牵手吧。”

他主动把手向计鸣曜递了过去。

计鸣曜没有客气，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白皙的手，就自然地牵了上去。

虽然姿势有些怪异，但这时候也没有时间计较这个，计鸣曜把手里的终端摘下来，扔给轮椅上的陆忻拿着，自己则一手牵着陆忻，一手推着轮椅往窗边走去。

在窗口处稍微检查了一下过后，计鸣曜就开口道：“你怎么想？”

陆忻正专注地盯着窗外不变的星空，听到计鸣曜的问题，他才笑了下问道：“你在问我？你肯相信我说的话？”

他已经彻底抛开了伪装，不像之前那么温和无害，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刺。

计鸣曜仿佛没被扎到，甚至还在陆忻没注意的后方微微扬了嘴角：“一个人的思维再怎么灵活也有局限性，必要的时候需要和其他人进行讨论，才能够得到正确的答案。”

陆忻提醒道：“也许我会把你导向错误的方向。”

计鸣曜：“你不会。”

这当然不是来自于头脑发热的信任，计鸣曜继续道：“我之前就确认过，星舰的异常不是你做的，就算你真的有问题，你和这个现象也没有关系，所以在解决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可以是盟友。”

陆忻有点想笑：“说怀疑就怀疑，说盟友就盟友，你是不是有点理所当然了？”

计鸣曜：“从现在起到我们脱困，我无条件信任你。”

陆忻默然。

这信任来得似乎也有点廉价了。

不过陆忻确实没有对计鸣曜做什么的意思，他顺水推舟答应了计鸣曜的合作请求，心里也有些好奇，能够在他的面前，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制造出这种动静的，究竟是什么人。

而这件事情，究竟和俞邬有没有关系。

陆忻仔细想了想，对计鸣曜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俞邬来找我的时候，态度非常着急？”

计鸣曜：“你说得没错。”

他就像是知道这艘星舰上即将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所以他才着急要过来，着急要把陆忻给带走，但可惜他好像还是没来得及。

“也许找到俞邬，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陆忻道，“但现在估计是找不到了。”

计鸣曜仔细思索着：“你觉得这里像什么？”

陆忻沉默片刻，说道：“如果非要说的话，你知道在十七年前我曾经历过那场灾难，当时整艘飞船在异兽的能量下被摧毁，无数舱段产生了爆炸，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被困在□□舱里，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却能够听到惨叫和爆炸声不断传来。”

四周静默，整座星舰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活人，陆忻说到这里抬起头，没有情绪地看着窗外的星河，说道：“后来□□舱被外力开启，我走出去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沉重的话语过后，陆忻轻笑起来：“我的意思是，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艘被异兽袭击过的星舰。”

可是他们刚才明明没有遭受任何袭击。

只是一眨眼间，这里就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计鸣曜紧蹙眉头，思索半晌后说道：“在房间里找不出答案，我们出去看看吧。”

陆忻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好。”

第八章

和陆忻所形容的一样，这里就是一艘刚刚被袭击过的星舰。

从房间里面出去之后，计鸣曜和陆忻看到了走廊里的模样，毫无疑问这和房间里的情形相差不大，真正说起来，可能比房间里的状况还要惨烈许多。

走廊某些部分甚至已经断裂开来，地面被戳穿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锋利的金属从里面冒出来，在黑暗里稍不注意就会剐蹭出伤口。

好在计鸣曜的身手不错，在经过走廊地面开裂的那处时，计鸣曜直接把陆忻单手抱起，拎着轮椅轻松地跳了过去。

陆忻脸色有些不好，但计鸣曜看起来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等到计鸣曜把陆忻重新放回轮椅，后者才介意地说道：“我希望下次你要对我做什么，可以先对作为当事人的我说上一声。”

计鸣曜点头：“可以。”

MSA第四队队长不是个死板的人，他答应了陆忻，后面也的确照办了。

于是在接下来，当他们再经过某处被砸落下来的机械臂挡路的走廊时，计鸣曜倏地停下脚步，对陆忻说道：“我要抱你了。”

他在开口的当下，也没等陆忻回答，就再次抱着人越过了障碍点。

陆忻：“……”

的确说了，但和没说也没区别。

陆忻不是很想再和这位交流，但计鸣曜却毫无察言观色的能力，边推着陆忻往前，边低声地分析道：“如果俞邬真的是因为知道内情，所以才急着要带你走，那么这艘星舰所遭遇的事情，就是早有预谋的，而且很可能不是普通的谋划，而是联邦高层们都知道的大计划。”

计鸣曜说到这里，神情染上了些许戾气：“但如果联邦高层真的知道，那意思就非常明显了，他们是想要让这艘星舰上的人送死。”

明明知道会出事，却没有派任何增援，很显然就是要他们在这次灾难中死去。

陆忻的出现，大概是这起事件最大的意外。

谁都没有想到，这艘星舰会在星海中找到失踪十七年的陆忻，更没有人想到，为了验证陆忻的身份，MSA会派计鸣曜来到这里。

测试仪器损坏是个意外，但俞邬送仪器过来，却不是意外。

俞邬为什么能够这么快带着仪器赶来？

从第一星域到这个地方，少说也要十来天的行程，俞邬却只过了几个小时就到了，显然是因为他原本就在这附近，而他会在这附近，或许本来就和这艘星舰有关。

计鸣曜一层层的推断下去，期间并没有瞒着陆忻，将自己的推论全都说了出来。

陆忻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语，到这里突然插嘴道：“要这么多人送死，必然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但你说了这么多，他们的目的又在哪里？”

计鸣曜：“所以这只是猜测，还没有变成结论。”

他并不是这么不严谨的人。

陆忻笑了下，眼睛微微弯着道：“那么我也有种猜测。”

计鸣曜做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说说看。”

陆忻笑意更浓，认真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眼前完好的星舰，会突然变成破烂被袭击过的星舰？这种突然的变化，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计鸣曜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听到陆忻这么问，就知道他说这个必然不是为了提出问题，而是为了给出答案。

于是计鸣曜点头说道：“继续。”

陆忻继续说道：“有没有可能，这其中有一种景象是假的？”

完好无损的星舰，和被袭击后破败的星舰，场景的突然变化的确令人费解。

就在计鸣曜沉思之际，陆忻回头注视着他问道：“你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哪个才是假的？”

计鸣曜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他仍然在思索之中。

如果现在是假的，那么他们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觉，或者被困在了什么诡异的地方，而如果眼前的场景才是星舰真实的模样，那么他们之前所见的星舰，所遇到的人……到底都是什么？

计鸣曜还没给出回答，陆忻就又笑了起来。

陆忻笑得很是放松，像是某种恶作剧之后的调笑，他语气轻快地说道：“当然，我只是随口说着玩而已，不用当真，这种猜想是不是很有意思？”

“不。”计鸣曜仔细思索着这种可能性，“你的猜想很对。”

不管怎么说，从完好的星舰到破损的星舰，这其中总有一个是假的。

陆忻笑了笑，任由计鸣曜继续思考，同时说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计鸣曜应该早就想好了目的地，所以听到这问题后立刻说道：“先去能源区，看能不能修好能源系统，开启星舰的自动修复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