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月
“但是你不一样。”卡列宁眼神疯狂，“你的22对常染色体不完全属于人类，每对染色体的基因都经过修改，这些基因是混杂的，它们来自于不同人种，打破伦理关系的近亲结合，甚至还有动物基因，这些不相容的基因造就了无数残次品，而你是踩着这些残次品诞生的怪物，你不是人类。”
越说到后面，卡列宁的语气越发激动，明明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愤怒到不可遏制的地步，像是有意在对沈嚣发泄情绪。
而她字字诛心的话语，也让沈嚣的脸色黯淡下来。
“在你眼中，基因是区分人和怪物的唯一标准，那情感呢，丧失情感的人，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这个问题不是在问卡列宁，也是在问他自己，沈嚣知道曾经的自己不被当做人来看待，但现在呢，他依旧是怪物吗？
“情感？”卡列宁冷笑了一声，“只有人才配谈情感，怪物是不可能拥有感情的，就像你，不管伪装的再好，永远都是个怪物。”
她否定沈嚣的一切，认为他所做的都是伪装。
但他所做的一切真的都只是伪装吗……他所有的改变也都只是伪装吗……沈嚣理解不了卡列宁的话，他觉得她说的不对，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卡列宁见他双目失神，心中郁气稍稍散去，挺起脊背，转身向门口走去。
而就在她将离开的前一秒，身后再次传来沈嚣的声音。
“我不是怪物。”
卡列宁停住脚步。
“身体只是支撑我站立的躯壳，它不是我的全部，也不能衡量我的思维，你认为基因是区分人与动物的切唯一标准，但两者也有互通之处，情感不可磨灭，生命价值平等，你的标准衡量不了我。”
“罔顾伦理道德、湮灭人性的人难道不比怪物可怕吗。”
听到这番话，卡列宁的后背狠狠抖了一下，她在压制愤怒，但根本压制不住。
“你在说我吗。”
沈嚣笑了笑：“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好，你回答的很好。”卡列宁嘴角抽搐，“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天，洛尔把你照顾的很好，那之后几天就稍微辛苦一点吧，反正复刻的信息素也缓解不了你的情绪。”
暂停alpha信息素的释放后，孕期Omega体内的信息素会快速升高，这么做，说白了就是想多抽信息素。
疼痛对于沈嚣已经是家常便饭，他不仅不害怕，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这算是认同吗？”
卡列宁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踩着鞋子离开了白房间。
第215章
进入预产期倒计时后, 沈嚣12小时胎动次数达到了38次，正常来说，胎动次数超过40就是宫内缺氧的表现，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卡列宁又在他的身上加了两根管子, 彻底把他固定在了床上。
而胎动次数的增加也和信息素停止释放有关，沈嚣整个孕期都在与alpha的分别中度过, 信息素一直很不稳定, 加上每日的抽取, 体内的养分几乎被耗干了, 导致身体极度削瘦。
洛尔照看他的那一周，算得上沈嚣整个孕期最舒服的时间, 脸上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一两天就被耗没了，身体肌肉也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萎缩。
不仅如此，体力和养分的耗尽也影响了神经系统, 虽然有系统支撑, 但沈嚣的精神状况一直不是很好, 加上激素紊乱导致的难眠, 一天中浑噩的时间越来越长, 有时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但只要睁开眼, 他看到的永远是惨白的天花板。
卡列宁这么做就是要切断他出逃的可能, 之前她还没有把事情做绝, 现在到了最后时刻，她已经完全不给沈嚣留余地了。
再坚持一下, 不会太久。
沈嚣清醒时，会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不只是在对自己说，也是在和腹中的生命说。
一切结束之后，他绝不会让孩子生活在和他一样的不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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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0日九点。
半梦半醒之间，沈嚣躺在竹筏上，随着起伏的白浪在大海上漂泊了数个小时，终于有了想入睡的感觉，却被一道讨人厌的笑声掀翻了竹筏。
“怎么还在睡呀，小九。”洛尔大步流星走进来，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带着怪异的笑容看他。
沈嚣半睁开眼，看到是他，重新闭上了眼，不想理会。
“这么没有精神吗？卡列宁也真是的，干嘛故意折腾你。”洛尔看似在帮他说话，但语气中没有一丁点儿惋惜，反而透露着欣喜。
“孕晚期信息素失调对孕育体的伤害非常大，她还把信息素的抽取量提高了一倍，真是太过分了。”
沈嚣闭着眼。
“孩子还没出生，她就敢这么对你，出生后只会变本加厉，她是不可能放你离开的。”洛尔越说离沈嚣越近，故意压低声音，“你知道吗，她这些天不仅忙着为你安排实验，还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安排了不少活儿，他的身上不止有你的基因，还有原泽的基因，这可都是很宝贵的东西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沈嚣声音沙哑。
“答应我的条件，做主人的omega，我们会善待你的。”洛尔声音诱惑。
沈嚣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冰冷：“绝不。”他不会在威逼利诱下，答应他们卑劣的要求。
见状，洛尔收起了蛊惑的戏码，虚伪的表情变得狰狞：“你会后悔的。”
沈嚣闭上眼：“这句话是你想说的，还是你脑子里的人想说的。”
“啊~被你发现了。”洛尔没有惊慌，笑容还是一股子邪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动作多、情绪不稳定、思维不连贯，有时候像个变态，有的时候像个漏电的机器人，你故意告诉我分身技术，不也是在引导我拆穿你的身份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引导你吗？”
“为什么？”
洛尔诚恳地说：“因为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一个变态，我其实挺善良的，很符合你的择偶观，所以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沈嚣微微背过头，意思不言而喻。
洛尔冷下脸：“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沈嚣还是没有回应，洛尔见他如此决绝，耐心已经耗尽了。
“你会改变主意。”说完，旋即离开房间。
沈嚣听到关门声，调整了一下呼吸，不想把负面情绪传给肚子里的孩子。
【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吗？】
三七摇头：【星盗的人员太混杂了，他们的内部结构和帝国一样混乱，也分不同主张和派别，但对首领非常忠诚，这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叛乱现象。】
【而且近些年，因为一些政策问题，很多不满于帝国和联邦的民众会自发组成队伍投靠星盗，导致星盗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他们的首领是什么样的人？】
三七摇头：【除了底下的二把手，没有人见过他的长相。】
【这么很神秘。】
【是的，星盗存在也有一定历史了，但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任首领的信息，有人甚至怀疑星盗根本没有首领，所谓的首领就是底下的两个二把手。】
【两个二把手的信息有吗？】
【有的，一个大块头叫沙顿，一个机械改装家叫华特，咱们之后要去的灰籽星就是……】
三七话还没有说，沈嚣身下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传来，瞬间退出了精神空间。
他的肚子在发烫，一股液体从身体中流出，腹部剧烈抽痛，沈嚣无法判断疼痛是从哪个器官传来，好像全身的骨头都在打颤。
【好像是羊水破了。】系统预测的临产日是后天，突然提前了两天，三七也懵了。
沈嚣也很慌张，下意识想用手抱住肚子，但又怕被卡列宁知道，会耽误下面的计划，只能强忍着阵阵胀痛，把手控制在身侧。
不过好在检测仪注意到沈嚣的身体变化，提示铃立刻响起，两分钟后，医生带着护士进入房间，将他推到隔壁的生产室。
宫缩明显加剧，沈嚣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想要寻找支撑，但身体被束缚带死死捆在床上，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不管这六个月他表现的多冷静，到了这一刻，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委屈难受起来，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滑，旁边的护士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安抚他让他不要紧张。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沈嚣精神长期以来处于紧绷状态，根本没办法放松下来，而且羊水破的太突然了，他的身体状况不支持顺产，只能剖腹。
但麻药注射之后，他完全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哪怕已经做好了和卡列宁对峙的准备，也无法接受孩子一出生就被夺走。
三七赶紧安抚：【没事的，系统测算过了，宝宝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这么紧张，反而会让自己身体留下病根。】
可沈嚣耳边一片嗡鸣，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疼痛越来越剧烈，意识逐渐涣散。
病床被推到生产室，硕大的灯泡对着他的脸，微黄的光线看上去无比冰冷，身体犹如处在冰窖中一般，冻得毫无知觉，唯一支撑着沈嚣的，是腹中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卡列宁没有在生产的事情上马虎，找来的人都有丰富的助产经验，动作十分利索，沈嚣两边手背又多了两根管子。
“麻药已经打进去了，他怎么还有意识？”护士看着沈嚣微张的眼睛说。
麻药的用量必须合乎标准，沈嚣的生命指针极不稳定，一旦过量，很可能造成不好的后果。
主刀医生停止了麻药注射，让护士安抚他的情绪，自己则去打开通讯，把消息告诉卡列宁。
卡列宁知道情况后，让他们立刻开始手术，反正以沈嚣现在的状态，有意识和无意识也没区别，只要人不死就行。
话虽难听，但沈嚣确实已经疼到没知觉了，腹部的疼痛比meteor负压带来的疼痛还要剧烈几十倍，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皮肤下跳动的青筋异常清晰，几乎快要脱离了皮肤的包裹，看着都觉得吓人。
又过了一会，麻药开始在身体里发作，身体越来越轻，可沈嚣不想睡去，他撑着眼皮看到忙碌的医生和护士，看到他们掀起他的衣服，在他的肚子上涂抹冰凉的液体，然后是冰冷的手术刀。
皮肤一层层被划开，沈嚣感觉不到疼，朦胧的视线中有鲜血涌来，他想看着孩子的出生，但身体浸润在冰雪中，四肢和躯干逐渐凝固，眼中焦点开始模糊，只剩大片大片的色块。
他在与这个世界脱节吗……
身体变得飘飘忽忽，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的束缚，眼前冰冷的光线幻化成他最熟悉的雪地，分不清是在上升，还是在下降，他与雪地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就在视线即将被白雪吞噬的刹那，一道清亮的哭声穿透灵魂，沈嚣停在半空中，迷茫地搜寻着哭声的来源。
凄苦肃杀的冰原、沉寂无光的黑夜，不会有新生降临在这里，他寻找无果，低头看向来时的地方，才发现腹部长出了一根花苗。
冰冷的身体孕育出了温暖的生命。
沈嚣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到来、生长、绽放。
他第一次对新生有了认知，血缘构筑了他们之间情感纽带，但这并非是构建情感唯一的路径。
“你与我关系的建立便意味着某种情感的产生，你之所以感觉不到，是因为你的程序从一开始就出错了，‘他们’剥夺了你感受情感的天赋。”
“我还有纠正程序的机会吗。”
“打破桎梏，联系并非只由血缘构筑，去往白塔外的世界，你可以与任何人建立联系。”
“他们控制的只是躯体，灵魂永远自由，被剥夺的天赋只能由你自己找回来，这不是一件易事，也许会成功、也许会失败，选择权在你手中。”
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哪怕死后重生，也依旧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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