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蔻
第103章
龙族传来楚然盗取龙血逃离的消息的时候，沧离正在归墟城高耸的祭祀台上，容颜俊美的近乎妖异的鲛人，坐在轮椅上，仰起头，深蓝的眼眸里一片幽深，如同这片无尽的海洋一般。
归墟城处在海洋的最深处，是万物初始之地，亦是万物终结之地。死生存于一处，宛若生命的一个循环，生命因此而生生不息。
头顶是层层叠叠的海水，幽深而神秘，闪烁着点点幽光，宛若星空一般。深海之下，是无法看到星空的。于深海的生命而言，头顶那片幽深将世界一分为二的海水，便是他们的星空。
孕育了无数生命的海洋啊！
沧离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头顶宛若星光闪烁的海水，心中一片悄然寂静。万载的时光，足以令任何生物沉寂，亦足以令任何人……疯狂。
“阁下，你到底想做什么？楚然乃是区区一介人族，你不杀他，反而将他送入龙城。如今，他盗了龙血逃离，我等颜面尽失！”前来质问他的龙族长老，怒声道。
倘若不是沧离身份特殊，龙族长老估计都要动手开撕了，哪里还会像这般隐忍怒气。
沧离听闻楚然盗走龙血消失的事情，俊美妖异的脸上一派平静之色，不见丝毫惊讶。
似乎这惊动了整个龙族的大事，无法让他动容分毫。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沧离虽然是龙族的大祭司，却素来不管龙族的事情。终日守在归墟城不出，枯坐祭台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龙族长老见他如此，心下怒气越发高涨，到底还是顾忌着沧离的身份，没敢发作。只是语气越发不好，说道：“还请大祭司施法，算出这小子如今身在何处，我等好去抓拿他！”
“他不是人族。”一直神色淡漠不语的沧离忽然开口说道。
龙族长老乍一下听闻这个，还怔了几秒，随后怒道：“他不是人族，那他为何要盗走龙血，破坏血祭，畏罪潜逃？”
沧离听到他的质问，神色不变，只语气淡淡说道：“他若是人族，那他连龙窟都无法进入。”
龙族长老闻言，一时懵逼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
龙族的人之所以那般放心或者说信任楚然，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能够进入龙城而不被排斥，龙族的血祭是很重要的一个祭典仪式，关乎龙族的传承。
倘若不是龙族，非拥有龙族血脉之人，是无法得到龙窟的承认，更无法进入龙族试炼之地，更别提得到真龙之血。
只有龙族血脉和被龙神所承认的人，才能够进入龙城，进入龙窟，而不被排斥抹杀。
但是，倘若他是龙族，他又为何要在得到龙血之后逃走呢？那群闯入龙窟的人族，口口声声称楚然是他们的同伴。这又如何解释？
龙族抓到几个闯入龙窟的人族，审问一番，发现这群人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被人所利用的棋子罢了。他们所说的话中，唯一有价值的便是指认楚然是他们的同伴。
龙族因此而震怒，他们竟被一个人族所愚弄！区区一个人族，竟然敢，竟然敢！
但是经过沧离如此一说，龙族长老又犹疑不定了，毕竟楚然那孩子他是见过的，并不像是个人族。那个孩子，身上所拥有的是人族所不可能具有的特质。
“一切皆是命运的指引。”坐在轮椅上的俊美妖异的鲛人祭司，开口说道，“他的到来正是为了补全欠缺的因果。”
声音空灵而神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似扑朔迷离般的气质，“当因果被补全，旧的纪元将被打破，迎来的会是光明还是再一次的深渊。”
龙族长老听闻这一段宛若是预言一般的话语，顿时脸上神色变了。他的脸色几经变化，最终定格，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边是当初龙神所说的重返仙界的一线生机吗？”
沧离闻言，没有说话，一双深蓝的眼眸望着头顶无尽的海水。
龙族长老见他不答，也没有追问，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半响之后，只听见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如果这是龙神的旨意的话，吾等亦只有遵守。”
“一切劳烦大祭司了。”说罢，他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待到龙族长老离去许久之后，自始至终都是神色淡漠无波的沧离，低声唤了一声，“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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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正如沧离和龙族长老所说一般，一切宛若是命运的指引一般。
他和楚然的初遇便是在那万物初始之时。
那是天地初开不久，洪荒生灵寥寥，女娲尚未造人之时。沧离是天地间的第一条鲛人，但凡是占了第一这个数的生灵，不管是什么，都是与众不同的，特殊的。
彼时，沧离独自一人生于北海深处。洪荒大妖的地盘意识都很强烈，基本都是独居。沧离一个人（一条鱼？）占据了北海周边一整块海域，除他之外，再无其他大妖。剩下的都是口粮，坐拥整个北海的鱼！
不像其他的大妖喜欢到处云游（收刮宝贝），坐拥整片北海的沧离从来不上岸，有钱就是任性！海洋珍宝无数，他做什么要去上岸？整个北海都是他的。
基本上，沧离的日常就是吃喝玩耍，顺便巡视下地盘，无聊的时候就修炼。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的生活会一直这般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海域上来一股陌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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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离已经跟踪这个人整整三天了，他小心的观察这个人。
这个人，和他长得不一样。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和夜一样的深黑。他的眼睛如星辰一般明亮，他笑起来很好看，宛若破晓的第一道光撕破黑暗一般，无数的光芒涌入心底。
这个人，和他是不一样的呢！
沧离的目光盯着那个随意盘腿坐在竹筏上的少年，视线落在那双修长好看的腿上，藏在海水里的深蓝鱼尾摆动了几下。和他完全不一样，沧离想。
在跟踪了这个少年三天之后，沧离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想要接近这个人。
他悄悄的潜入了海水之下，把自己藏好了。幽深的海水之下，俊美妖异的鲛人身上，浮现起一道幽蓝的暗光。
幽光所过之处，只见鲛人那幽蓝的长发变成了如夜一样的深黑，深蓝的鱼尾也瞬间变成了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原本不着寸缕的鲛人身躯，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长袍。
再睁开眼时，那双原本和深海一个颜色的蓝眸变成了夜空一般的黑色。
此时的鲛人，看上去和人类，不，或者该说看上去和那个乘着竹筏飘荡在海洋上的少年，一模一样。
毫无区别。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楚然内心也是日了狗的，一次中招也就罢了，居然还来第二次！他只不过是去一次秘境探宝而已，结果又他妈触动了阵法，当那熟悉的白光亮起，笼罩了他的全身的时候，楚然顿时心道不好。
这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糟糕，药丸！
果不其然，下一秒，楚然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消失在了阵法之中。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漂浮在大海之上！
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无尽的海水。
这一瞬间，楚然的脑海里浮现起一句话，大海啊，你全都是水！
更惨的是……
楚然发现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升到金丹后期的修为，又他妈……掉了！
【手动拜拜】
不想活了！
好吧好吧，楚然安慰自己道，好歹这次只是掉到了金丹初期，不算啥……总比之前直接掉到了筑基好。
楚然苦中作乐地想，然后，他就发现他太天真了。浸泡在寒冷刺骨的海水中，楚然感觉浑身一阵冰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忽然，喉咙一甜，这熟悉的感觉……顿时让楚然心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楚然便伸手捂住了嘴，一股腥甜的液体自喉管涌出，吐的一手鲜红。
顿时，猩红的鲜血便透过指缝，滴落在海水之中。鲜血迅速的在海水中沉下并且蔓延开来，楚然感觉到心口一阵疼痛，一抽一抽的疼，浸泡在海水中的双腿甚至都疼得痉挛，膝盖宛若针扎一般。
楚然不断的往外呕血，大口的鲜血吐入海水中。很快的，被鲜血的味道吸引而来的鱼群便将楚然给包围了。
“……”楚然。
当楚然好不容易吐完血了，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四周全他妈是鱼！
粗粗扫了一眼，什么食人鲨，虎鲨，白鲨……
全是凶残的食人鱼！
楚然顿时嘴角一抽，心道，还好这群鲨鱼没有成精，否则今天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最终，楚然拔出剑，一剑激起千层浪，将这群鲨鱼给击退了。顺带，抓了几条藏在海水下面，咬着他裤管不放的小鱼做午饭。
楚然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张竹筏，原本巴掌大的竹筏在遇水之后，迅速的变大，足足有三米长一米宽。
他爬上了竹筏，打了个哆嗦，坐在竹筏上，楚然只觉得浑身一阵寒冷。
金丹修士，本该是寒暑不侵，无病无痛的。但是楚然的体质太渣了，病痛缠身，从未好过。
即便是，后来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以灵血洗髓伐骨，滋养丹田。那也只是饮鸩止渴，治标不治本。一旦留在他体内的灵血耗干，他又打回原形，该痛的还是痛。
这一次的阵法启动，毫不意外，又耗干了他体内的灵血。原本自孔雀身上得来的凤血，足以支撑他百年像个正常人一样无病无痛，现在全没有了！
一脸血！
楚然简直心痛的无法呼吸。
修为倒退，灵血耗尽，又在海水里昏迷浸泡了大半天，毫不意外的，当夜楚然就病倒了。
他躺在竹筏上，烧的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身体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躺在竹筏上，楚然想这回他要完蛋了。
在他昏迷过去的时候，他没有发现。
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从深海里爬了上来，他上了竹筏，一双黑幽幽的目光盯着竹筏上的人看了半响。
然后移了过去，将那个人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伸手撩起了他的头发，看着面色惨白浑身发烫的人。
沧离犹豫了几秒，最终咬破了手指，将滴血的手指放入了楚然的口中。
腥甜的液体在口中流淌，带着充沛的灵力，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楚然宛若是沙漠中迷路的旅人看到了水源一般，饥渴地吞噬着。
楚然这一次足足昏迷了七天。
而化身为人的鲛人抱着楚然，在大海里漂浮了七天。他守在这个突然出现在大海中，出现在他的领地附近的少年，每日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他。
他在等他醒来，然而他从未醒来过。
七天后……
少年在他的怀中消失。
鲛人看着怀中空荡荡的一片，神色怔愣。
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就宛若他的突然出现一般。
很多年后，当鲛人上岸，再一次遇到当初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