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梓
小熊猫听不懂。
第130章
虫族再度卷土重来的那一年，帝国元帅陆九竹已经进入蓝星保护区。
也是在这一年，陆应淮签下军令状率领大军赶赴边境。
但也恰好是那一年，一直以来稳如铁桶根本没办法安插进卧底的黑市，因为特供他们的机甲大师年老死亡，所以突然对外宣称重金聘请有天赋又能力的机甲师加入黑市。
秦昱谦和陆九竹年轻的时候接触过黑市，混乱星域本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而黑市更是在各色势力的暗中支持下逐年壮大。
慢慢从一开始的隐秘滋生，发展到现在的极度猖狂，甚至隐隐有走上台面朝着帝国和联邦叫嚣的趋势。
所以两人在位时，一直试图重重打击黑市——至少要让黑市里这些没有姓名的法外狂徒，在向着帝国公民伸手时有所顾忌。
而这是一个绝好的错过就再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可是当时的帝国中，并没有既符合黑市暗网条件、又拥有自保能力且可以完成卧底任务的机甲师。
但却有一个主动提出要参与任务的机甲天才。
这个人就是卓熙。
卓熙才刚刚从军校毕业，天赋甚至能让他的名字早就写在了第一军团候选生的名单里。
有相对自保能力，对帝国忠诚，在假期接受过第一军团军团的生存训练，却还没有被军团内部的制式化战斗方式同化，带着一种少年天才特有的倨傲和青涩。
在当时看来，他几乎是最完美的卧底任务执行者。
当时决策层同意的人不少，不同意的更多，归根结底也和卓熙是个孤儿，在帝国并没什么牵挂有关。
这样一个机甲天才，如果被黑市同化吸收，对帝国而言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但少年天才总是骄傲自信的，卓熙直接拜访了元帅府，找上了当时暂任元帅的陆应淮。
两人不知道谈论了些什么，陆应淮在出征前夕，以帝国元帅的名义担保了卓熙作为卧底前往混乱星域。
有人愿意担这份责任，一个没有家族没有后台的年轻军校生愿意牺牲自己的前程去赌一场功勋，在上位者看来是再值得不过的事。
于是本该进入第一军团，前程一片光明的卓熙，就这样隐姓埋名改换身份，在军队启程去边境的同一天，开着飞艇偷偷行驶进了混乱星域。
***
乔九安不太喜欢下雨天。
潮湿的天气会让他平常发尾能微微带点卷的漂亮短发变得直溜溜的，一点都不帅气。
但混乱星域里各个交易场所在的星球，大部分都是阴雨连绵的气候。
大概是这种阴沉沉的天气搭配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交易，显得更应景点？
乔九安轻哼着曲调，手里拎着一个外表磕磕碰碰痕迹明显的手提箱。
整个人都笼罩在黑色的兜帽斗篷里，只有一双包裹着裤腿的短靴露在外面，脚步稳健有力，踩到水洼时溅起四散的水珠。
“吱！吱——！！”
一连串尖细的 “吱吱”叫声引起乔九安的注意，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街边巷道黑洞洞的入口。
这里正好是一个大势力交易场的正后方，平常各种各样的动静都有，濒死的，求助的，歇斯底里的，绝望的……混乱星域从来都是利益吞噬生命，人类张开嘴啃噬同类的地方。
实话实说，比起其他人，乔九安的好奇心其实挺大的，仓鼠D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从乔九安的衣兜探出脑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种高频的吱吱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鼠类受到惊吓时发出的声音有些相似。
乔九安想了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抬手拍拍仓鼠D，脚下一转，朝着巷道口走过去。
巷子里有两个人，背对着乔九安的方向，还有一只……额。
乔九安蹲下来，视线越过那两个手上持枪对着目标无声压迫威胁的男人，直直和一个毛团子对上了视线。
用后脚站立，毛茸茸的身躯直挺挺站着，两只前爪像是投降似地举起来，大张着嘴发出哈吱哈吱声音的红褐色团子肉眼可见地一呆。
这只毛团子不论表情和声音都很恐惧，耳朵直愣愣竖起，身后颜色一圈深一圈浅的毛尾巴不安地快速摆动，尖利的叫声如同一根根尖刺划破周围浓郁的黑暗，像是在呼唤救援的希望，又像是在用最后的努力警告面前的敌人远离自己。
这是个精神体。
物种有点奇怪。
至少不属于当初乔九安为了查小秃耗子是什么猛兽时，所看过的那部分蓝星动物物种。
仓鼠D贴着墙，顺着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乔九安则微皱着眉，从刚才看热闹的心情转变为对同类的担忧，放出精神力有意接触面前这只看上去状态非常不稳定，很像是刚刚才凝聚了实体的精神体。
透过仓鼠D的眼睛，乔九安看到了倒在那个精神体身后，浑身是血，早已经昏迷过去的青年。
不，说是青年都有些早，仔细看看，这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少年，和当初离开家去到帝都星上军校的陆九竹年纪差不多，但更瘦弱单薄些。
血水在雨水的浇灌下不断被稀释着蔓延去巷道的阴影后，那只看上去还没有持枪威胁者膝盖高的毛团子虽然害怕地瑟瑟发抖，但仍旧挡在身后人和威胁者的中间，不断地龇牙哈气，试图喝退面前的敌人。
仓鼠D重拳出击，仓鼠爪托着威胁者手里的激光枪重重抡向威胁者的脑袋，干脆利落地砸晕放倒一个。
它转头看向第一时间将枪口对准它的另一个威胁者，毛茸茸胖嘟嘟的仓鼠脸上露出一个仓鼠微笑。
小巧敏捷的身体一闪，下一秒就已经稳稳站在了威胁者的枪口边缘上方。
“你确定要动手？”
穿着兜帽斗篷的乔九安从阴影里走出。
银色的发丝有几缕被风撩起吹露在外面，翡翠绿色眼睛里被战斗和绝境洗练出的压迫感径直侵入威胁者的大脑，尖锐的精神力环绕在威胁者的身侧。
“唔，让我看看，这种型号的激光枪，混乱星域里倒是不常见。”
即使乔九安戴着兜帽穿着斗篷，但他显然没有在混乱星域隐藏身份的打算，而这个威胁者也正正好认出了面前的这位煞神，端着抢的手隐隐颤抖：“D、D先生……我、我只是接到了命令……”
“我知道。”乔九安扫了对方一眼，知道这人只是个小喽啰，不过这也侧面印证出这个被追杀的精神力觉醒者在某些人眼里，并不是那么重要，“说说看，你在替谁办事？”
虽然猜测是这样，但现在知道精神体的人越来越多，不排除混乱星域也会有人因为利益而追捕精神力觉醒者进行人体实验。
就算是以防万一，乔九安也要问清楚背后的势力。
但为交易场的这些黑老板做事，第一要义就是保密老板的身份，面前的这人当然也不愿意开口。
“不说？”
仓鼠D从精神力空间里抽出一把匕首，并不是袖珍的大小，而是真正一刀下去一个血窟窿的嗜血冷兵器。
“虽然刑讯逼供我并不算很擅长，但也可以试试看，争取做到……”
乔九安轻笑了一声。
“捅你一百刀，刀刀不致命。”
毛团子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黑色的眼睛本来就大，努力瞪圆之后更显得圆溜溜的，惊讶意外地盯着仓鼠D熟练且压迫感十足的动作，在看到威胁者真的退后露怯时，毛茸茸的脸上流露出向往羡慕的神色。
乔九安盘问了一会儿，并没有伤害这种拿钱办事套口饭吃的小喽啰，而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带着同伴立刻离开。
男人攥着同伴的裤腿，拖着人用最快速度滚出了小巷。
这人背后的指使者算不上什么大势力。
只是因为上面势力说要试探一下这个少年，办事的人没当回事，动手的时候重了点，就想着干脆杀了也好交差。
不然在风云迅速变幻的地方，万一以后这个少年得了大势力掌权者的青睐，恐怕会回头找他的麻烦。
乔九安想了一圈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总觉得有点怪，但他并不在意少年的身份，而是少年刚觉醒的精神体。
他蹲下来正准备检查一下这个毛团子的状态，就真正对上一脸崇拜向往的毛团子，以及……它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一双眼睛。
“哟，醒了？”乔九安歪头，冲着睁开眼睛的少年打了个招呼。
少年的眼神混沌，并没有真正从失血过多和重伤的剧痛中真正清醒过来，但脑海一阵又一阵陌生又奇怪的力量却支撑着他睁开眼睛，看向背对着巷口灯光的那道身影。
乔九安认出少年本能的姿势是帝国军校特有的，会教导学生在重伤时最大限度自我保护的姿势动作，种种猜测在乔九安脑海一闪而逝，但他并没有过追究，而是开口问——
“想活吗？”
十几秒后，少年艰难嘶哑的声音响起：“……想。”
“说实话，哪怕伤成这样，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和这地方格格不入的制式军校出来的好学生味儿。”
“不过好在我这人向来不怕麻烦，就喜欢刺激的。一百万联邦币，买一条命。”乔九安没有摘兜帽，笑吟吟地开口，“老板，要下单吗？”
“包活的。”
少年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远处明明灭灭的光，和近在咫尺的地方闪动着柔和光芒的银绿色。
他努力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这一刻的绝境，才让这个在帝都星长大的天才少年真正明白，那位同样年轻的陆元帅口中说的，没有药物，没有武器，没有支援的卧底任务，艰难痛苦在什么地方。
他不该仗着自己的天赋和曾经在军校被重视的瞩目，就在混乱星域自傲自负地到处招摇，简直是蠢到把自己的目标写在脑门上让人怀疑。
他必须咬着牙，哪怕被打碎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得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活下来，一步步在沼泽黑暗里往上爬，才能真正碰触到他想要传递出去的消息。
红褐色的毛团子放下一直高高举起的前爪，拖着身后因为沾染了血水而狼狈不堪的毛尾巴，仰起头，定定看向乔九安。
有一瞬间，少年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好像换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五感都变得异常敏锐，头脑也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冷静。
想要融进黑暗，就要先染黑自己，成为黑暗。
少年的呼吸微弱，声音很低很轻，却像是怎么都不会熄灭的蜡烛，顽强维持着最后一点火星。
“两百万，我想你……教我在这里活下去。”
乔九安挑眉，站起身走到少年身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少年身上的伤势。
这么重的伤，塞进手提箱里恐怕得颠没了最后一口气。
这两百万有点麻烦啊……
乔九安在精神力空间里掏了掏，先翻出两管针剂替少年注射，暂时吊着命和激发一下身体潜能。
乔九安戳戳少年的额头：“老板，撑一撑，昏过去可就醒不来了。”
“这两管药剂的价格咱得另算，你要是撑不过去，我这波血亏。”
失血外加重伤，早已经感染高烧的少年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一阵才低低嗯了一声。
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吗……
这种濒临生死绝境下的潜力爆发催化出的实体化精神体觉醒最是凶险，当初在研究中心有不少实验体就是死在这一关，之后乔九安所接触的不少年幼的精神力觉醒者，也很多都夭折在这里。
乔九安表情凝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