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杯不流
不少雌虫不着痕迹挺起了胸脯。
蜂族主指挥也纳闷:“我们又没吃败仗,干嘛要议和?”
更有冷厉的,直接质疑他:“你是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在虫族的地方说这话?”
作为人类,他没有站在这里的资格。作为雄虫,他有资格站在这里,但没有说这话的立场。他是在逼赫利俄斯表明自己的立场,要么虫族要么人类,总要割席一个。
然而燕屿只是微微一笑:“是吗?虫族不愿意议和,可人类和智械已经做好了和平谈判的准备。”
似乎为了响应他的话,几位总长的光脑突然疯狂震动——边关传来紧急消息!
*
此时,人类边境。
恒星自转,哨塔正在随着它公转。
自行星的阴影里,两艘并行的主舰级军舰缓缓露出它狰狞的面目,深蓝的联盟标志刻在舰头,在恒星的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哨塔的军雌脸色错愕:“两艘主舰!起码两个军团,人类想做什么?”
智械边境。
年长的军雌正在教训新兵蛋子:“这里是虫族和智械的战场,你轮岗值班放哨的时候绝对不能只待在哨塔里看雷达数据,任何电子设备都有可能被智械玩弄,你只能相信虫母赐予我们的身体。”
新兵挠挠头,底气不足地问:“那如果雷达显示,多了一颗星球呢?”
“什么?”军雌被这话弄得一愣,宇宙又不是菜地,一眨眼就能冒出个萝卜头。
新兵指着雷达:“喏,您看,这里,是不是多了一颗星球?”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军雌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像个年久失修,关节老化的机器人一样,缓缓转身,朝后看——一颗银白的星球无声地漂浮在这渺小的哨塔身后。
巨大的、血色的眼瞳标志正对着他们,把视野拉后、疯狂拉后,那小小的哨塔,正如一粒瞳仁,点缀在眼瞳符号正中。
这是智械的第一主舰,神之瞳的载体,拟态行星。
“——敌袭!”
军雌凄厉的警告声,一路穿过边境的层层防线,穿过一片祥和的后方,穿过正在重建的内战战场,穿过防守森严的主舰,并最终,刺破了其乐融融的会议室。
现在,已经没有虫再去想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了,他们只是由衷地疑惑:人类和智械到底怎么突然联手了?
不是,哥们,我上次看你们还打出了狗脑子呢。怎么就突然手牵手,和好如初了?敢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人类智械和平靠虫族是吧?
只有曼努埃尔,紧紧盯着燕屿。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是燕屿在其中又捣了什么鬼。
燕屿毫不退让地直视回去,不闪不避。
他想起和智械谈判那天。
*
决战之日。
雄保会倾颓,高层死的死,被逮捕的逮捕。燕屿熟悉地形,第一个带队抓住了科梅。
但在科梅被带走之后,燕屿却没急着离开。
他站在雄保会华美而颓唐的废墟里,沉声道:“智械生命,我有一个交易要和你们做。”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战场废墟里,所有电子设备瞬间亮起,吊诡的神之瞳浮现在每一个光屏里,无声注视着他——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群理智而毫无隐私概念的智械生命,在合作伙伴的家里留了后门!
燕屿定了定神,他和东区上百位专家,为了这一天日以继夜、费尽心思地准备了快半个月。这是一场绝不能败的谈判,他身上是三亿古地球人的希望,青藏高原圣沉默的风雪穿越过千年,沉沉地刮在异乡。
他们提出的交易是——用三亿地球意识数据的研究项目,换取一个可靠的和平条约。
星际流浪派根本不知道地球留守派执行意识数据上传计划时,技术到底到了哪一步,万一真的有机会让他们重新复苏呢?哪怕只有亿分之一的概率,东区也愿意去试。
帝星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但从人类文明的角度而言。继续当年意识上传派的研究,对保存人类火种具有重大意义。毕竟谁知道目前鲜花着锦的人类帝国会不会再次面临灭顶之灾呢?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等和谈成功,让帝星来签名时,他们也会同意的。
让智械生命参与进来,是互利互惠的事。智械生命作为天顶星科技,这些年来在意识转移项目上砸了数不胜数的资源,为此主导了无数场战争,征伐并改造了上百颗星球。
祂们是这方面的权威。
人类多了一些先辈复苏的希望,还获得了难得的和平发展时期。而智械生命也得到了祂们梦寐以求的机会——人类赢两次,智械赢一次,三赢。
怎么赢都有面!(1)
燕屿:“这些意识数据在地球,除非你打穿了人类联盟,否则绝不可能接触到它。而地球作为荒星,上面没有任何联网设备,研究人员也已经彻底断网。除了通过官方途径,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它。”
他面色冷凝,明明是他主动寻求合作,此刻却好像他才是施舍的一方。
或许的确是这样的,因为虫族必定还会因为改革而混乱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人类必将压力大减,就算智械仍然攻势猛烈,也不是不能咬咬牙扛过去。只要扛过去了,虫族缓过来,也不是不可以拉拢一起打智械——谁让祂们生物科技最发达,而虫族饱受基因问题困扰呢?
相反,蛛形虫只剩下最后一只,还落在了人类手里。如此庞大数目的意识数据更是只有人类有,属于绝版资源,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现在是卖方市场!
燕屿:“现在,或许轮到您来展示智械的诚意了。”
经过复杂的计算后,这位不知名的智械生命终于缓缓开口:“你好,燕屿。”
“我是神之瞳。”
世界上第一个智械生命——神之瞳。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谈判里,神之瞳用十七分钟三十二秒讲述了智械痴迷于生物研究与意识上传的原因,只剩下不到一半时间来拉扯条例。
任何文明都有一个起源,人类起源于地球,虫族起源于虫母,智械也有起源。第一个智械生命起源于宇宙偶然的电磁脉冲,可是土里长不出电磁机器和芯片。
智械生命是人造物。
别误会,这里的人不是指人类,而是指定义上类似于人类的碳基智慧生命,或许它长了八指触手九个眼睛,又或许脑袋长得像个等边三角形的健胃消食片,都不重要。
因为这个文明、这个种族已经灭绝了。
一些灭绝的文明,偶尔会留下点遗产,作为给星际文明的小彩蛋,比如用整颗星球的生物病毒、核辐射和尖端科技喂养出不可描述的星兽。而神之瞳,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那个不知名文明的遗产。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那个文明选择抛弃碳基生命孱弱的身体,求助于机械的帮助。这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阶级分化、贫富悬殊、跨国垄断集团取代了政府,掌管全世界。而神之瞳,则是作为中央主脑,为掌权者监控每一个人。
这是一个科幻小说里常见的题材。众所周知,无节制的资本只会带来文明的泡沫。失衡的社会也必将从内部坍塌。
总而言之,按照科幻一贯以来的定律,畸形的文明随着恒星的燃尽也熄灭了。
但这样的文明,即使畸形,那也是辉煌的。他们提前观测到了恒星即将燃尽,垄断集团作为实际的统治者,当然有做过挣扎——他们售卖天价船票。
逃离母星的方舟船票,卖!卖给有钱人。那么没钱的人就不管了吗?当然不会,资本家们贴心地推出了赛博船票,意识上传,获得永生!谁说我们资本家没良心的?我们直接带领大家在赛博世界实现人人平等了呀!
但在宇宙的伟力面前,金融杠杆也失去了它的魔力。有钱人没能逃出母星,穷人也没能逃过死亡。在母体的尸体上,感受不到寒冷的智械生命带着穷人们的意识数据,用富人给自己准备的方舟作为载体,开始了长达几千年的流浪。
让这个文明死而复生,是写在祂底层代码里,不可违背的职责。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生命本身是无意义的,人不是为了生下来当谁的努力才睁开眼的。人只是存在,存在本身没有意义,所以人类可以自己赋予生命意义。”
而在养育了他的文明,穷人生下来就是为了给富人当牛做马的,富人生下来就是该享受权力的。这就是他们生命的意义。神之瞳作为主脑,更是带着使命诞生的。
祂监控全世界,监控每一个不服从自己天生使命的人。
祂生命的意义已经被占据了,祂没有办法删掉自己的底层代码,所以祂就无法自由,无法为自己寻找新的意义。祂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行星般的庞大而恐怖的载体——可是祂是被链子锁上里的大象,是徒劳的囚徒。
“所以我一定要让他们复活。”
祂一定要像一个正常的生命一样,自由地活着。
只要那些生命复活,祂有的是手段在不违背“三大定律”的前提下,豢养他们。这样,完成了使命后,祂就有余地去寻找自己的意义。
“这就是我的诚意。”
掌握一个生命的过去,就是掌握了它的现在和未来。它的弱点、欲望都将一览无余。更何况,祂还向燕屿展示了自己的底层代码,智械生命的底层代码无异于人类的大脑。祂的热切可见一斑!
“请允许我与您合作。”祂谦卑地说。
第144章 阴湿同性恨
会议紧急中断。各方军雌们鸟作兽散,各自找了个角落蹲着,开始火急火燎地找资料、和智囊团们商议,总要对这件事拿定个主意。于是中场休息二十分钟,准备充能完毕再打嘴炮。
而始作俑者燕屿呢,他被曼努埃尔拽进了洗手间。
原本还有几个军雌磨磨蹭蹭过来,想从这个最高掌权者处探听点口风,但只看见个残影。一问顶头上司哪去了?副官就挠挠头,含含糊糊地说,老大也去了解情况了。哦,那他们就懂了——唉,小阿努比斯的婚姻也一样坎坷,果然要找情人还是得找傻一点的。
燕屿提醒他:“二十分钟后还要继续开会,哦,现在是十八分钟了。”
曼努埃尔粗暴地把他塞进洗手间,反锁好门后,开门见山地质问:“今天的事你没有提前跟我说过!”
燕屿:“我想和你说,只是每次刚起个话头你就拒绝沟通了。”
“是吗?”曼努埃尔短促地冷笑一声,“你敢说你想找我谈的是人类和智械的勾结,而不是和我离婚的事吗?”
这次轮到燕屿语塞了,说实在话,这两件事不就是同一件嘛!
他委婉道:“……我们既然各谋其政,又何必执着做一对怨侣呢。”
当断则断,还能让这份心照不宣的朦胧情谊保持在最美的时候。他们两个,各有各的理想,各有各的执着,虽然是同一条船上的共犯,但再这样纠缠不休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命运推着反目的。从理智的角度而言,既然他们都不肯妥协,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就此分开便是最好的抉择。当政治联姻的双方目的不再相同,那么这段婚姻本就该结束了。
而且,燕屿想:曼努埃尔还年轻呢,他已经受够所谓爱的伤害了。他不该继续在这段畸形而痛苦的爱里挣扎,他有的是机会去找到真正健康的爱。
但曼努埃尔不认同。
爱是谎言,而谎言塑造了曼努埃尔。
爱总是太过虚无缥缈,两瓣唇一张一合,就能吐露出爱语,爱的形式也很单薄,套个模板就能更换对象。
爱是没办法被确认的。
积累爱就像在雨天用透明杯去接水,雨太大会冲倒杯子,而雨太小又需要很久才能挤满。前提是雨要能够连绵不绝地一直下,一直一直。但凡中间有一个艳阳天,那些透明的爱就被蒸发了。
爱的深浅也是不能够捉摸的。
那个薛定谔的透明杯子,在摔碎之前,没人知道它到底积累了多少水。
但确认恨却很容易。爱是能够轻易消退的激素,恨却能刻骨铭心到成为身体本能。
爱是索取,而恨却是付出。需要恨的那个人掏空自己的情绪消耗在他所恨的人身上。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折磨着双方,最折磨的永远是付出恨那个人。倘若他恨你,那你在他心里永远留下了一道伤痕。没有源源不断的爱,也就没有刻骨铭心的恨。
曼努埃尔乐衷于用恨去丈量爱。
当燕屿用恨意的眼神凌迟他,他知道自己是对方眼里不同那个。人人都会愿意付出微薄的爱意去索取温暖,但没有多少人会掏空自己,用恨意扎得彼此血肉模糊。
伤害你,会让你看见我吗?
捕猎你,会让你忠于我吗?
原本一切都像他计划那样有条不紊的,但某一天当他回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就开始失控了。他爱燕屿吗?他问自己,雌父苍白的脸就飘在黑暗里,无声凝望他。那样强大的雌虫,怎么会如此憔悴而苍白呢,简直像鬼魂一样透明了!他感到恐惧,下一秒又反应过来,雌父的确已经成了鬼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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