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杯不流
偶尔有败退的一方烧红了脸去舔舐皮肤上晶莹的水珠——曼努埃尔湿漉漉的头发平等地让他们两人的脖颈、肩胛骨、锁骨和胸前都沾上了水滴——那么不知足的胜利者就会强硬地掰过他的脸,让他仰头张开嘴,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伟大的战争。
粼粼的爱欲从搅动的舌尖流下,让耳后的头发湿得黏在一起。年轻而富有力量的酮体上,肉与骨的起伏就藏在皮下,像一片未被征伐的、原始的大地。一条细细的、蜿蜒的小河绕着山脉的起伏,温热、透明、银亮。
这是慈悲的爱人降下的甘露啊!
它令这血与肉组成的大地都震颤起来,冷硬的山脊也融化了、柔软了、温顺了,红霞在这共振中沉入了大地,于是朦胧而暧昧的红色从白的皮下透了出来,大地正在开花呢。
有谁发出一声古怪的、急促的、近乎抽泣的呻吟。
山看着太阳,太阳在摇晃。
暖黄色的灯,睁着炽热的眼恫吓地望着他们。
感官本来就融化在了潮热之中,世界在过曝的灯光里明晃晃的,显出几分摄影棚的虚假。于是曼努埃尔就眯了眯眼,长而浓的睫毛像蝶翼一样合拢,在暗下来的视野里,重新捕捉到身上恋人潮红的脸。
直射的灯像烫在眼睛上的烟头,在视网膜留下紫红色的烧痕,他拽下恋人的头,把眼睛藏在鼻息里、垂下来的发里。
他们又开始接吻。
弓起的背脊就像嶙峋起伏的山脉,光和冷冷的空气都被隔绝在外,有迷乱的手从后颈、肩头和腰腹——从每个乱七八糟的角度攀上,这双手正像一个坚忍的愚公一样,七零八落地试图推动山脉。
在这样的暴行下,雪色的山脉洇出了淡红色。
于是便有一只手折过来,按住手肘柔软的那个窝,然后顺着小臂上跳动的青筋往下滑,直到指尖感触到干燥的掌纹。
伴随着一声低低的:“轻点。”十指相扣,阻止了愚公对山的攻伐。
另一个人就闷闷地笑,相扣的手掌翻转,就盖在了对方的手背上,他牵着这只手,带它拂过起伏的胸口,一路下滑,落到小腹上。
手掌被故意朝下按了按。
军雌自然是有很多肌肉的,小腹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很自然而漂亮,是力与美的结合。但手掌下的触感却不只是肌肉,有什么东西在血与肉的内部跳了跳。
笑声更大了点,还夹杂着愉悦的喘息。
潮热、逼仄、狭窄。
虫族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的,就像回到了卵内,又像繁殖季的呼唤。生命的温床就在这样潮湿温热的环境中,被生命迸发的激情与欲望孕育出来,促使着他们快遵从生物的本能纵情繁衍。
虫族有非常非常严重的生殖崇拜,人类持续了千年的父权制,让他们将生殖崇拜与□□崇拜画上等号。但虫族这样一个雌虫掌权,虫母是唯一造物主的社会,他们的生殖崇拜就是子宫崇拜。
创生权无论在哪个种族,都是神的权柄,拥有孕育生命能力的女人和雌虫,在虫族看来,都是神的代行者。
繁育是最伟大的事业,它是快乐,也是痛苦。
曼努埃尔紧闭着双眼,灯光留下的紫红色烧痕还在他眼皮上闪烁,他几乎有些目眩神迷。
那只手又往下压了压,压到内腔由狭窄变成更狭窄。
他说:“给我一个孩子。”
……那只靴子终于还是落地了。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我不会留下子嗣。”燕屿温柔而残忍地回答他。
在他们最初上床的时候,就谈论过这个问题,当时他告诉曼努埃尔,他不会生孩子。这句话说得古怪,“他”不会生孩子,可是不论是雄虫还是人类,都不能生呀,而且为什么不是“他们”呢?
它的潜台词就是——“我不会生,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想要随便你”,这便是默许他搞开放性关系的意思。
当时曼努埃尔听懂了,且嗤之以鼻。只认为他在说小孩话,迟早会屈服于社会的重压下。
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感情,他这样说也无可厚非,可是事到如今,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松口呢?
曼努埃尔怨恨地说:“你不跟我生,我就去养雄虫情人。到时候你最好别嫉妒!”
天地忽然惩罚般猛然晃动了一下,一阵猛烈的快感从小腹内部传来,一路窜上头皮,他爽得打了个颤。
“我现在就很嫉妒。”燕屿说。
他很耐心地说:“现在不是以前了,你要是继续地主做派,养雄虫情人,菲利普会和你拼命的。我跟他们谈好了,在你接下来的改革中,他们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你的。何必把自己的盟友往外推呢?”
曼努埃尔一边爽一边泄愤般咬他手指:“不用你谈,他们也会支持我,军阀割据的局面他们只是一盘菜,垂直的政府组织却能给雄虫公平竞争的机会。”
燕屿便很无奈地笑了一下,被咬在口腔里的手指懂了摸,很温柔地摩挲了一下他的唇,就想要缓缓退出。
但是曼努埃尔看着他,突然咧嘴一笑,手突然猛然窜出,钳住他的后颈,不许他后退。
“射在里面。”
他学着燕屿那令人恼火的温柔声调,还舔了舔唇上的指尖。
对于雄虫和人类而言,高等军雌的力量是压倒性的,当他铁了心禁锢住谁时,很难有人在不搏命的情况下摆脱。
燕屿脸色微微一变,警告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明天就要走了。”
曼努埃尔就阴阳怪气:“是啊,明天天亮你就要离开了,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
腹腔绞紧的柔软内壁突然化为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关隘,摧枯拉朽地朝内挤压。一只手,一只不细腻的、生了茧的、湿漉漉的手顺着小腹的线条一直朝下、朝下,直到碰到快乐的源泉,滚烫的结合处。
——毁灭性的快感忽明忽暗地炸开,年轻的身躯僵直着。
曼努埃尔的眼神全称没从爱人的脸上挪开过,他侵略性的目光直勾勾地黏在那张总是不露声色的脸上,贪婪地捕捉眉梢眼角每一丝藏起来的欢愉,捕捉每一瞬间的空白和隐忍。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追逐快乐就好了。□□的时候,一切现实的苦楚都消失不见,只有近乎癫狂的快乐。
在天亮之前,纵情狂欢吧!
有什么濡湿黏腻的液体溢出来了,沾到了下面那只手,沾了白色的指尖被他恶意地晃在燕屿的眼前。
……如他所愿,生性内敛的年轻人瞬间脸色通红。
“大吃了一顿,多谢款待。你要尝尝自己的味道吗?”
燕屿努力在牵制住他脖颈的铁手下侧头,真的是好大一份努力!但却只招来了放荡曼努埃尔的嘲笑,他慢条斯理把指尖擦在恋人的唇上。
燕屿想要伸手去拦,但又怕沾到手上,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秒,唇上就传来了黏腻的触感——他条件反射想要抿唇,想到那是什么后立刻止住动作。就像被捏住后脖颈的猫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的大脑羞愤得死机了。
曼努埃尔嘲笑得很大声。
他不止笑,还仰身去舔,舔到了舌尖也不抿化,而是非得撬开羞涩的爱人的唇,非让他也一起品味一番不可。
水声和匆忙的吞咽声中,燕屿没有品味出什么味道来,他只要一想到刚刚自己吃了什么,就忍不住干呕的欲望。
曼努埃尔稀奇地摸他嘴角,调笑道:“是你的东西在艹我,你干呕做什么?”
“……你别说了,可以吗?”
“不行。”漂亮而不餍足的雌虫蛇一样舔着他手臂上若隐若现的筋络,情意绵绵地说,“这才是第一次,你要把我填满才行。”
燕屿看着他,似乎有很多情绪闪过,最后他只是很低很低地说:“这次开会来了很多人类,你记得吗?从人类到虫族中央腹地,也算得上长途航行了。”
有一滴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的睫毛,颤动着滴落进曼努埃尔的眼睛里,盐分刺激,泪水为了清洗掉这份刺痛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他什么也没说,但又像什么都说尽了。
曼努埃尔眼底愉悦的笑意迅速消退,留下一片冰冷而坚硬的审视。
“所以呢?”他冷冷问。
“……星际长途航行必须准备生理方面的军需物品。”他终究没有直说,但谁不是聪明人?曼努埃尔一听就明白了。对枯燥而孤独的星际长途航行而言,避孕药也是后勤需要准备的一部分,一般用不上,但总归要准备好的。那燕屿说这话也就不言而喻了,他有提前准备吃药。
否则,他怎么会无套就上床——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那个灯又散发出惨白的光,滚烫地烫在曼努埃尔的瞳孔上,紫红的、深绿的影子交替闪烁。他不吭声了,目光盘旋在灯光上,像一只孤独的鹰。沉默了好一会儿,目光才缓缓落到恋人的脸上。
“我恨你。”
他说。
第147章 亚当的肋骨
“你总要给我留下什么。”强大的、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军雌颤抖着,怨恨地哽咽,“你怎么能就这么轻飘飘离开,就像从未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燕屿:“对不起。”
“我想听的是这个吗?”
可是燕屿只能说对不起,他怜爱而愧疚地擦去爱人眼里的泪水,努力解释道:“我马上要走了,你马上要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我们不适合有孩子。你要怎么和孩子说呢——说他的雄虫不是不要他,不是抛弃了你和他,只是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那对他太残忍,也太不负责了。”
曼努埃尔:“那你就留下来!”
燕屿不说话了,用一双欲语还休的双眸静静凝视他。
是啊,是啊,他怎么会留下来呢。曼努埃尔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绞烂了,那他就非要把鲜血淋漓的心脏碎片吐出来,给残忍的恋人看个好歹。
“你真该死。”他说。
年轻的、男人的身体抱在一起,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灼热的灯光晃来晃去,忽明忽暗。
燕屿亲吻他的泪痕,低声说:“你真的做好准备孕育一个新生命了吗?”
曼努埃尔:“我早就到虫族的适孕年龄了,如果没和你结婚的话,现在族里就会催我找情人繁衍子嗣了。”
“我不是说你的身体——”他们靠得好近,近得能看见瞳孔每一条沟壑,看见爱人的眼睛像晨光下波光粼粼的冻湖,那声音也似早春的风,冷冷地吹进他的耳朵里:“我是说,你的心真的做好了准备吗?”
怎么会没做好准备呢?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成年人,他手里有数不尽的权力和金钱,他有着开天辟地的野望,他是一支军团的主帅,他肩负无数条命并即将背负更多虫的未来——谁能说他不够格?
他满身金光闪闪的荣誉,他能给那个不存在的孩子提供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条件,在他出生的第一眼、呼吸的第一口、听见的第一声——就是权力!
“可我不是在说他,我是在说你。”
曼努埃尔忽然便打了个冷颤,爱人紧贴着他,声音从一个心口,通过震动,传到另一个心口。
“曼努,这么多年,你有好好长大吗?”
在被雄父抛弃,在雌父不得不为了他远走边疆的时候,在从“全世界最幸福的小虫崽”的幻梦中摔下来的时候,在被无视的角落、马不停蹄厮杀着向上爬的时候——你有把自己好好养大吗?
你有走出那个痛苦的童年吗?
燕屿在现实里去过关小曼努的水牢,也在精神链接中去过——在第一次闯入曼努埃尔的精神图景里时,他便是那样苍白地被锁在黑暗和闷热潮湿的水里。后来,完全虫化后,理智完全被本能覆盖,他的意识也躲在黑水之中——他真的从那段童年里走出来了吗?
他被摔碎的世界观、七零八落的爱、幼稚的期待,没有人给他拼起来,他就把那些尖锐的碎片胡乱塞进自己没愈合的伤疤里,伤口不会愈合,可是这些尖锐而坚硬的痛苦和恨,扎进他柔软的伤口上,也足够做他的铠甲了。
在燕屿眼里,曼努埃尔自己就还没长大,他怎么能养一个孩子呢?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人,潦草地被社会和激素催熟了,就自以为自己真的成熟了,是一个可靠的大人了。穿得人模人样,法律给了他们坐牢的权利,别人也就把他们当成个完整的人。但实际上呢?
这些不完全的人就像被羊群一样,被社会驱赶着,马不停蹄地在泥、草籽和瑟瑟的风中,生下个囫囵的粉红肉块。用他们根本不健全的人格,在那懵懂的肉块上,再次重复一遍自己敷衍而悲哀的人生。
这些人实际是最不适合生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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