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羽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是自己世俗的名字。
由玄旸口中唤出,更显得特别。
“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与巫盈亲好,你喜欢她吗?”
听见意料之外的话,青南感到莫名其妙,随口便回:“我为何要喜欢她?”
青南抬脚刚要走,被玄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树上,高大的身体压上来,青南没能完成挣扎的动作,对方的脸就撞上自己的面具,撞得鼻子疼,那个凭借速度与力量犯浑的家伙,正用力吻他的唇。
“你做什么!”
被奋力推开,紧接着“啪”一声响,玄旸挨了青南一拳。
揉揉疼痛的手掌,青南淡定离去。
脸颊火辣辣疼,玄旸没理会,他举起手指嗅了嗅气息,刚手指揪住青南衣物,留有衣香。
巫覡从不用拳,有的是可怕的手段让人惨嚎,下辈子悔过。
嘴角微微一笑。
玄旸回味刚才的吻,意犹未尽。
从林中出来,玄旸路过篝火会,见阙月露出神秘微笑,正在朝他招手。
“坐下吧,我很好奇,想问问你。”
“问什么?”
阙月瞅着玄旸脸上的伤,压低声问:“你对鹭神使做了什么?我刚看他揉着手离开,接着你就脸上带伤出来了。”
观察入微啊。
“都被打了,还能是做什么。”
玄旸坐下,从身旁捞来一只春酉,抱怀里,掀开陶盖子就想喝,才想到要喝这种酒得有根芦苇杆滤酒。
阙月递来一根芦苇杆,看玄旸喝酒,他那副模样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两尊醴酒,可别忘了。”
“明天就送你屋里。”
阙月把脸凑上来,几乎是贴着耳朵:“你们身上带着水晶,路上光顾喝酒就不怕东西丢了?”
“你怎么知道?”
玄旸吸口酒,淡定说:“哦,麂子。”
只能是这家伙说出去了,最好只告诉阙月。
“我听说水晶是玄夷君给儿子娶妻准备的聘礼,大皋君有五个女儿,不知道玄邴要下聘哪一个?”
玄旸说:“你认识那五个女孩?”
“认识,江皋族的族长,每年秋季都要去大皋城参加盟会,我每次都会跟随我母亲过去。”
“还没定下来。”
“五个女儿中,就属二女儿皋紫最美,不过她已经有喜欢的人。大皋君是个专断无情的人,我不希望有人拆散那对恋人。”
“我会传达。”
玄旸站起身,抱着春酉准备离开,阙月唤住他,揶揄:“你得多练练乐器,学好求爱技巧。”
一把鹤骨笛掷进玄旸怀里,阙月说:“你是侥幸,还能留条命,换做别人冒犯他,早就躺地上凉了。”
玄旸把鹤骨笛随手挂在腰间,挥下手,走了。
第9章
林风徐徐,吹晃树枝,林间传来鸟群起飞的扑棱声,还有孩子们雀跃的欢呼声。
青南本来要前往祠庙,听闻林间的人语声,便沿着小路,循声过去,远远就望见溪边聚集着一些人,月牙、葵、小辰三个孩子,两个五溪城武士,与及阙月还有玄旸。
孩子们绕着一棵巨树奔走,听到“停”的命令,就掏出弓箭射向大树上悬挂的草团。
给孩子发命令的人是玄旸。
约莫有十个草团,悬挂在树枝上,挂得极高。
孩子们很难得射中草团,刚射中一箭,欢呼声一片,玩得很开心。
“这么练弓,大概是岱夷那边的方法。”
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青南才留意到巫暮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正站在适合观看的位置,青南立在树下,目视着前方缓缓说:“岱夷族自幼就会使弓,在这方面有过人禀赋。据说成为岱夷武士,要精通十种技艺,第一项就是箭术。”
“鹭神使似乎很了解岱夷。”
“听过一些传闻。”
将肩靠在粗糙的树皮上,下垂的树枝遮挡去他的半边面具,本来两人就站得不近,越发有种疏远感。
过了一会,巫暮朝巨树走去,玄旸刚做出停的动作,视线往巫暮这边投来,立即就瞥见树下的青南。
白羽冠,白色长袍,在绿林中十分显眼。
青南没有靠近,也没有理会玄旸的目光,他一直在注视那三个孩子,看他们奔跑,射箭,欢喜雀跃。
小辰不再穿巫女的服饰,已经恢复男孩打扮,他的模样变化不小,之前总觉得闷闷不乐,现在看来活泼又开朗。
阙月瞧见青南,热情朝他打招呼,青南点了下头,没有挪开步子,他不打算过去。
“玄旸,这三个孩子的弓箭都是我教的,你觉得怎样?”
“不怎样,差远了。我们岱夷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猎鹿了。”
“谁要跟岱夷比,在所有部族里边,恐怕就属岱夷族的箭术最好。”
“当然,在外面我没遇到过对手。”
“你就吹嘘吧。”
孩子们开始自行练习,阙月和玄旸闲谈。
阙月的伤臂仍悬在脖子上,她的箭伤还没好,但人看起来神采奕奕。两人交谈时,语气轻松自然,氛围很好,不难猜出两人是多年朋友。
拉弓发出的嗖嗖声,惊起的鸟叫声,还有耀眼阳光下满目的绿色,孩子们奔跑,发出笑声,让青南过往的记忆浮现。
同样是阳光灿烂,映入眼眸的也是一片绿意,绿意来自羽邑一片生机勃勃的沼泽地,如果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会有不真实感,觉得身处虚幻,因为所见超出认知。
沼泽地里出现残垣断壁,显示这片土地曾有过一段古老的岁月,地貌曾发生过巨变。
羽邑的河道淤塞,使郭城化作沼泽,居民习惯了这样奇异的景象,他们会在沼泽地的边沿地带开垦水田,种植水稻。
在羽邑衰落的两百年时光里,森林入侵人类的都市,郭城的城墙之外郁郁葱葱一片。
总是有野兽在黄昏时分出来游荡,偶尔有伤人的消息,最频繁的骚扰,来自圣水牛和野猪,它们喜欢到稻田里去,肆无忌惮的糟蹋禾苗。
平日里,只要听到有圣水牛或者野猪进入稻田,羽邑的孩子们会呼朋唤友,拿着木棍,投石绳,一起驱赶野兽。
但有一段时日,孩子们不用再浑身沾满泥巴,在水稻田里驱赶倔强的圣水牛,或者在水稻田里亡命狂奔,躲避愤怒的野猪拖家带口的反击。
羽邑来了一位岱夷族少年,他是神弓手。
少年玄旸坐在郭城的城墙上,身背朱漆箭箙,拇指上套着一枚玉指环,他左手握弓,右手捻箭。
他会悠闲地坐在最高处,居高临下,巡视稻田,如果有野兽不知好歹前来闲逛,胆敢把蹄子踏进稻田,下一瞬间,身上就会挨着一箭,嗷嗷惨叫奔逃。
百发百中,犹如玩戏般轻松。
羽邑的孩子们像过节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出,追逐受伤的野兽,将它们捆缚,抬进城中,改善伙食。
少年青南一手提着草篓,一手拿骨耒,轻巧攀上被用来充当道路的郭城城墙,他不急着回青宫,而是朝位于郭城最高处的玄旸走去。
草篓里装的是新挖的根块,一种有毒植物,青南挠了挠过敏发红的左手,对因为接触到毒根块的汁液,手指皮肤传来的刺痛并不怎么在意。
经常劳作,有时还要接触带毒性的东西,青南的手指伤痕累累。
“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嫌晒吗?”
“等你呀,我看见你提着草篓进林子,一直没出来。”
青南放下草篓,蹲下身拍打袍摆上的灰尘,这是攀爬城墙时沾上的。
“这是什么?”
玄旸探头看草篓里的根块,伸手就要拿,青南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脸色都变了:“有毒,你别碰它!”
看见青南红肿的手掌,玄旸不碰毒物,而是去看他的手,认真问:“疼吗?什么感觉?”
“不疼,有点痒。”青南缩回自己的手,挨着玄旸坐下。
把草篓捧到跟前,玄旸端详里头的植物根块,很肯定地说:“你还是小心点,快回去找青宫大覡瞧瞧。这是乌藤根,我们那的人会将它捣碎,挤出汁液,用汁液毒杀糟蹋粮食的老鼠,也会涂在箭镞上,用这样的毒箭猎熊。”
“我从小接触得多,不怎么怕这些东西。乌藤根?我们这儿不这么叫。”
束发髻的发带松了,有一部分头发散落,青南抬起右手将发髻上插的玉梳取下来,又将发带扯落,他的发丝光泽漂亮,垂放在肩上。
“叫什么?”玄旸盯着披散长发的青南看,目不转睛。
“鬼藤。”
青南用牙咬住发带,右手扯住发带的另一端,熟练的绾髻,束紧发带,玉梳此时就放在他大腿上,白玉地质的玉梳背,象牙材质的梳齿,材料极为珍贵,而且玉梳背上可见细如发丝的线条,是用微雕工艺雕刻的纹饰。
束好头发,青南将玉梳重新插在发髻上。
整个动作很随意,很娴熟。
“果然和你很搭。”
玄旸的脸突然凑过来,打量青南左耳上的耳坠,耳坠的材质是绿松石,美丽纯净,打磨光滑。
耳坠很小巧,制作成犬牙造型。
“送你那么久,一直没见你戴上,我还以为你扔了。”
“你自己做的?”
“当然,你喜欢吗?”玄旸黑色的眼眸闪闪发光,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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