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右
亚当一口至少吞下四五颗葡萄，没看见嚼烂，脸上也没有表情。长长的丝质外袍拖在地上，前后摆都绣着中式的红梅。木歌觉得有哪里不对，又一时说不上来。
Alan一脸痴迷，注视着投影里的亚当。
亚当是不与外人接触的，要看就只能在网上看实时转播画面。网上的视频是付费的，可每天依旧有上千万的播放量，全球粉丝量更是数亿。木歌觉得这是一群疯子，这么一个非人的动物，值得吗？
“我们会将各位的全息投影放进去，亚当选中哪一位，哪一位就是下一任的恋人。”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人声，木歌转过身去，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面目和蔼的美妇人。
“我叫花冬晓，大家可以叫我花姐。”花冬晓的胸上挂着铭牌，木歌一眼记着了，她是名营养师，大概是要负责亚当的饮食的。
“大家准备一下，每一位的展示自己的时间只有三十秒。叫到名字的人，到我的位置来。”花冬晓一边走一边做着说明，最后停在房间正中一个围起来的玻璃屏障里。“我们会将各位的全息投影放进去，各位可以和亚当面对面。”
木歌听着花冬晓的说明，发现Alan全身都紧张起来了，维持着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场中少数人开始低头说话，更多的是独自思考，如何才能让亚当注意到自己。
“木歌，你知道他怎么选人吗？”Alan的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慢揉着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木歌没有回答，木凌和他说过亚当的种种，就是漏了这个细节。
“他会飞到那人身边，去触碰恋人的脸。”
木歌总算想起来刚才那种违和的感觉是什么了，——亚当的翅膀没有了。没有翅膀他怎么飞？他独自想着，还没想出个为什么来，第一个候选人已经踏进了玻璃屏障里。
房间里的光顿时亮了不少，木歌看着不远处少女明亮的脸，她的整个身子都被暖黄光射成了淡金色。房间里有人发出一声低呼，木歌转头看向投影，在离亚当位置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柔和光亮的人影。
亚当看了那个影子一眼，目光转回手里的葡萄，又一口吞了几颗。
少女见状急了，开始手舞足蹈，期望亚当转过脸来看她一眼。在木歌看来，她的外貌和装束已经相当出彩，可依旧不能引起亚当的丝毫注意。
三十秒时间很快就过，已经有第二位候选人在等着进场。木歌瞧了瞧后一位女性，身高大概在175左右，化的妆跟木凌很有些相似，身材也几乎一样。这难道是在模仿他的妹妹？
木歌不确定亚当会不会从这个盗版的模仿者中认出他的妹妹，可这样的确可能让他有熟悉感。
“月柔。”
轮到酷似木凌的候选人，木歌头一次将注意力放在了亚当身上。
当月柔的图像出现在亚当面前的时候，亚当愣了三秒，随即站了起来，赤脚往前走了三步。这三步对月柔来说是极大的鼓舞，她伸出双臂，向亚当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亚当的脚步忽然停下了，然后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
月柔失败了。
木歌淡淡笑了起来，看来亚当认出了她是个冒牌货。离他上去还有十人，木歌看戏一样地看着各种滑稽表演和舞蹈，甚至有人唱起了歌。候选者们都在以她们自己的方式来博得一个非人生物的青睐，让木歌觉得这个世界是疯狂的。
轮到Alan上场的时候，中性的美人挺直了背脊，走路带起了一阵风。木歌皱起眉头，打算看看亚当对男性的反应。
Alan的投影在亚当面前打了一个响指，然后用口技展示了一段悠扬的音乐。
亚当坐在椅子里，面对着Alan，头一直没有抬起来。
即便是看着别人，木歌也觉得一阵窒息和尴尬。
淡黄色的光渐渐从亚当面前消失，属于Alan的三十秒结束了。Alan叹了口气，脸上的光彩消失了。他走出屏障，抱歉地朝木歌笑了一笑：“失败了，看你的了。”
木歌开口问：“下次你还会来吗？”
Alan认真想了想答：“谁知道呢，可能不会吧。”
木歌看着墙上的投影，亚当忽然抬头看向了镜头。他的脸在光影的交错里变得莫测，木歌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和疏离。那是一双智慧生物的眼睛，他或许不能再叫他动物。
尽管亚当的脸被人看过无数遍，但这个投影的清晰度让人显得格外震撼。房间里绝大部分的候选者瞬间激动起来，仿佛那个镜头里的人在和她们对视。
“下一个，木歌。”花姐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又喊了一声。
木歌回过神，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全息投影瞬间将他的影像传输到了亚当跟前。亚当依旧保持着看镜头的姿势，几秒后才将目光转向了木歌。
虽说木歌想要应聘恋人，不过怎么也做不出取悦亚当的举动来，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平视着前方。
单就他这么消极的做法，身边就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木歌心里默念读秒，忽然望向了正对自己的摄像头。对面的亚当往前跑了两步，来到了木歌的全息影像身边。房间里忽然变得安静起来，连花姐也发出了一声短短的抽气声。
如果全息影像算是个人，那么亚当离木歌的距离已经相当近，近得只有一尺的距离。木歌望着墙上亚当扩大的脸，不得不承认他具有让人疯狂的容颜。那张纯粹的素颜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得更加精致和立体，淡金色的瞳色透得像一只猫。野性和柔美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仿佛不是人间应有。
木歌的心中默念到29的时候，亚当朝他伸出了手。这只修长的手上指甲稍长，分布着明显的肌肉。木歌吃惊地抬起头，整张脸都笼罩在主摄像的视野里。
木歌的全息图在后一秒瞬间消失，化作了一丝细碎的光。亚当伸出的手忽然穿过木歌全息影像的位置，在他的“站立处”抓了一下。
素有经验的花姐也不能确定亚当这是什么意思，继续念了后一位候选者。
木歌走到人群中，Alan和另两位失败的候选人围了上来。
“兄弟，你这是选上没有？”Alan嫉妒又羡慕地望着木歌，只有他一人，亚当是给足了反应。
木歌摇摇头，不确定他这是个什么情况，又望向了墙上的投影。
亚当和候选人的见面还在继续，可主角根本不理会新出现的候选人，回到木桌上，侧坐了上去。木歌本以为他抓了葡萄要吃，可亚当的手指忽然一收，将那一串葡萄抓成了葡萄汁。
亚当的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朝摄像头看了一眼。
Alan开口道：“他生气了。”
仿佛是要佐证Alan的话，花姐中断了剩余候选人的见面会。“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回去等通知。”
她一说完，整个房间乱成一团，有声音质问道：“还没到我们呢，怎么就不见了？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回去吧，他今天有些累，什么时候再见，我们会通知的。”花姐对着室内一声指令，房间的门无声滑开，门外候着的安保人员有七八人，无形地给人压力。
Alan拉一拉木歌的衣服，低声道：“我们走吧。”
木歌没有办法，只得准备同他一起离开。
“木歌，你留下。”花姐忽然开口喊道。
第3章 恋人
木歌浑身一僵，心脏忽然跳得厉害了。他回头望了望花姐，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Alan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有些嫉妒还有些狂热。“木歌，回头咱们聊一聊，我在外边等你啊。”
“…………”木歌本想说不用，Alan和他本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一同参选的饲养员而已。现在的状况未必是要选他？
等到所有人出去，花姐重新关上了房门，这才打量起木歌来。
“你是木凌的哥哥？”
木歌和木凌的模样并不是那么相像，可他们的姓说常见又不太常见。木凌像母亲，木歌像父亲。两人平时走在大街上，不认识的人通常会认为他们是情侣而不是兄妹。
花姐这一问不知是调查过还是随口的。
木歌没有隐瞒，如实道：“是的。”
花姐又点点头，示意木歌再站到玻璃屏障里：“我们要再来一次，我想看看刚刚是不是巧合。”
投影里的亚当没有看向摄像头的方向，现在木歌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我要怎么做呢？”
“你什么都不用做。”花姐解释道：“我们不让其他人直接靠近亚当是有原因的，你如果是木凌的哥哥，应该是知道吧？”
木歌的视线从投影上挪开，望向了跟前正对他的摄像头：“亚当有非常强的攻击性，不是恋人，很可能会被他误伤。”
“嗯，是这样的。恋人是他唯一能接受靠近他的人类，所以这得他自己选。”花姐说完，让木歌的全息投影再次出现在了亚当身后，这一次并没有限制时间，是想看看亚当刚刚的动作是否是个巧合。
亚当背对着摄像头，根本不知道身后有木歌的影子。木歌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给你。”花姐忽然递上一枚黑色的钮扣样设备：“别在领口，我们会把你的声音送进去的。”
“…………”木歌接过钮扣，依她指示夹在了领上。
“你试着喊一喊他。”
木歌望着亚当的背，这一声迟迟没有喊出来。亚当不过是人类给他的代号，并不是他的名字，他也不见得喜欢。木歌开口发声，不过只是发了一个类似“欸”的音节。
花姐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木歌的声音通过设备传输了过去，亚当忽然抬起了头，往身后的扩音器看了一眼。这个扩音器的位置刚好就在全息图像的正下方，是挑选恋人的时候用来让恋人发声用的。
亚当注视着那个碗大的喇叭，自然也看到了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木歌。木歌忽然看向室内的投影屏：图像正好在他的正前方，所以会有和亚当对视的感觉。亚当的形象如果没有放大，就是1:1的比例。木歌惊讶地发现，亚当正朝他的投影走来。
花姐在一旁发出了一声“bravo”的赞叹声。
被一个雄性生物接近的木歌一点都不高兴，虽然成为“恋人”是他的目的，不过被亚当看上依旧让他膈应。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呢，就要跟一个非人生物绑定了。
木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高兴一些。
亚当走到他的“面前”，开口发出一个音节，竟然跟木歌刚刚的一模一样。
花姐忽然比划了几个手势，投影里亚当的脸放大了不少，占了整面墙的一半。木歌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止不住地有些奇怪。
看着他的亚当忽然露出趣味的表情来。之所以木歌那么觉得，是因为亚当正在朝他“微笑”，如果那理解成人类的表情，的确是善意的吧。
花姐目不转睛地看着亚当，开口道：“看来他的确选的是你。”刚刚亚当生气，是因为木歌的全息影像被切断了。
“…………”木歌看着摄像头，不知道应该回他一个什么表情。
“你看着好像很不高兴？”花姐的注意力回到了木歌身上。来应聘恋人的人通常都是十分喜欢亚当的，更有痴迷的存在。恋人可以接触到这个人类世界里唯一的“天使”，这是连修建这座天空馆“虹桥”的财阀千金也没有的殊荣。
木歌突地笑了一下：“我很高兴，花姐。”
这一笑让花冬晓有些吃惊，木歌笑起来的模样比板着脸帅气不少，难怪亚当会看上他。
房间里的亚当忽然伸出手，食指触到了木歌的“脸上”。
这个动作被历届的管理员确定为亚当选恋人的标准，当亚当不感兴趣的时候，甚至都懒得看那些全息图像一眼。
花姐笑着对木歌道：“恭喜你，亚当的新恋人。”
·
木歌从房间里离开的时候依旧觉得不是真的。Alan果真在外头等着他，看见他热情地围了上来。木歌对他这种谄媚的做法相当反感，不过只放在了心里。
“真的是你？”Alan握住木歌的手，仔细观察着木歌的表情。
木歌低而快速地应了一声：“嗯。”
他不习惯有人这么盯着他看，还被一个算是陌生人的男人握着手。“我还有些东西要准备，有机会再聊吧。”木歌礼貌地止住Alan的下一步动作，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放入了衣兜里。
花姐刚刚交给了他去虹桥的临时身份卡，这张卡是给他第一次进虹桥时用的，后续会让他录入声音、指静脉、虹膜等一系列个人身份信息。他以后进出虹桥也不会用任何证件，只需要人到就行了。
他需要在两个小时内收拾完需要的东西，再到这儿来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Alan似乎对他的冷淡有些意见，不过鉴于木歌身份的变化，也不敢对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