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游瓷
第84章 路见不平一声喵
林惟竹冷笑一声,从鞘中唤出佩剑,持剑迎了上去。
晏伽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麻烦,想了想还是朝那边飞去,准备劝停一下。若是这些人横竖不听,他也只能先顾自己,继续去闯这石林了。
不过林惟竹毕竟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虽有天眼加持,可眼观六路、耳洞八方,却架不住对面如豺狗蝗虫一般围上来,从各路分别出击,试图令她分神。而她浑身上下最脆弱的便是额间天眼,那些人显然也知道,剑光掠出残影,几乎每一次都是冲着她面门来的。
“诸位道友可真是恶毒啊。”
一声轻飘飘的嘲笑从头顶抛下,那些人浑身惊出了冷汗,还以为是其他监考弟子闻声赶过来了,抬头一看却发现是晏伽,纷纷松了口气,气焰更甚:“是你小子?假清高还不算,到这儿多管爷爷们的闲事,找死啊?!”
“你们要戳瞎人家眼睛,就不怕被越陵山发现,死无葬身之地吗?”晏伽御剑飞下去,“告诉你们,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已经被记下名姓,不过是侥幸混入了第二轮,要在这儿不声不响地行凶,真当自己是神仙吗?”
“别跟他废话,他们是一伙儿的!”那些人中有人喊道,“一个戳瞎,一个从山上扔下去摔死,到时候就说是这小子夹带了地图被发现,跟那小丫头打的时候弄瞎了她眼睛,又不小心摔死了自己!”
晏伽抱着双臂站在剑上,目光冰冷:“蠢货。”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何时拔剑的,只觉得眼前划过一道剑光,第一个人见了血,如同被打碎的烂泥重重坠下去,掉入漆黑不见底的石林深渊,许久,只传来遥远的一声扑通。
“杀了他!”几人都杀红了眼,自知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要是让晏伽和林惟竹活着出去,自己非但会失去仅此一次的机会,还要承受整座越陵山的怒火。
孰轻孰重,只一刻便在心底分明起来。
“你们现在还有机会后悔。”林惟竹和几人同时缠斗起来,剑舞生风,“这会儿停手也只是被赶下山去,过后我可就不知道了。”
和她对峙的一人怒道:“粗野镖局出身的粗野丫头,有什么可高高在上的?在人前给你脸面,才称你一声林二小姐,倒真把自己当大户人家的小姐了!资质平平,不过是运气好开了天眼,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出息!”
晏伽打架的时候并不多话,无论对方怎么挑衅也不为所动。反而林惟竹就不如他能沉得住气,听对方出言攻讦,也忍不住骂回去:“一群饭桶脓包,浑身上下就那条舌头好使,就算再过八辈子,你都够不上越陵山脚下的草!”
“撕烂她的嘴!”对面彻底被她激怒,“不……别让她有力气反抗,弄瞎她那看不起人的眼睛,看她还拿什么所谓的根骨去当长老首徒!”
几人瞬间便像是通过气一样,立即分开两边向林惟竹冲过去,几道剑光在石林中左冲右突,行动毫无章法,很快就令她无暇多顾。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咬着牙鼓动身边的同伴:“快动手!”
两名灵修趁乱闪到林惟竹身后,左右开弓抓住她双臂,硬生生将对方制住,接着另一人毫不犹豫地持剑刺来,竟是正冲林惟竹的天眼。
林惟竹瞪大了眼睛,奋力挣扎着,却扭不过那两个比自己壮硕许多的男修。
眼看剑锋已到了眼前,她正觉得躲不开这一剑,忽的又听到耳边传来风声,扭头一看,一柄青花长剑从旁斜插进来,虽说是逆着力道,并不占上风,却硬生生抵住了对方的剑锋。
晏伽挡住那把剑的同时,看到还有一人自侧翼袭来,也是冲着林惟竹的额头去的。他来不及多想,反身一扑,用蛮力撞开了掣肘林惟竹的两人,护着人往后一躲,堪堪避开了第二剑。
但很快左臂就传来一股剧痛,皮肉被剑刃划开的痛楚如烈火灼烧。晏伽很熟悉这种感觉,只能用尽力气将林惟竹提起来,御剑向前狂奔:“鸣镝,叫人!”
林惟竹早已从袖子里掏出鸣镝,一拨机关弦便弹了出去,直直射出石林,在半空中发出尖锐的长鸣。
她放完鸣镝,转头看着晏伽鲜血直流的左臂,大惊失色道:“你的手!”
“知道就快跑!”晏伽吼道,“这些人疯了,追上来肯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林惟竹召来自己的佩剑,纵身跳上,御剑向石林上空而去:“你快些找路出去,就要到时辰了——记住,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停下,一定要通过选试!”
身后一支支法力化出的利箭紧咬不放,晏伽咬紧牙关,捂着渐渐麻木的左臂,孤注一掷地朝着他认定的方向飞去。
只能赌一把了,如果前面是死路,他会废掉的便不仅仅是一条左臂了。
石林另一端,苏获和丘屏早就等在那里,此时已经有近百名灵修在一炷香内到达,在掌簿弟子处记下名姓后,只要再熟练将手中法器御使三次,就算是彻底通过本轮选试。
“晏伽怎么还没出来?”丘屏踮着脚往那边看去,“香要烧尽了,他再不出来就真……”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飞快从石林中冲出,竟是浑身是血的晏伽。他顾不上先去找掌簿弟子,在人群中找到苏获、丘屏二人,着急道:“赶紧去,你们师妹出事了!”
苏获一听,立马叫了几名护卫弟子一起往石林飞去,丘屏则扶着血淋淋的晏伽,又惊又怒道:“怎么了?是谁有这狗胆子!”
“一伙作弊的,带小抄被林惟竹发现,就想杀人灭口。”晏伽气喘吁吁的,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脸上痛得有些发白。
丘屏先拖着他去找掌簿弟子,名字刚印上簿册的那一刻,香炉里的香也焚断了最后一截。两人如获大赦,都出了身汗。
“后面的御物选试在哪?”晏伽问道,“我现在去。”
“你胳膊都断了!”丘屏道,“我去跟乐掌门说一声,让她稍微通融通融,反正有我们作证,你怕什么?”
晏伽摇头:“不用,右手还能动,足够了。”
他压根不听丘屏的劝,转头去了最后的选试会场。
其实只要过了石林,就算半只脚跨入了第三轮的门槛,毕竟接下来的小试再简单不过,只要熟稔御物的咒诀,不过片刻的工夫便能通过。
然而晏伽撑到这里已经是筋疲力尽,半条手臂还滴着血,就这样一路走过去,冷峻中夹杂着几分被激发出来的狠劲儿,看得那些参试者都不敢吭声,纷纷给他让开条路。
那负责试炼的弟子看了他左臂一眼,神色未变,只是说:“听令——御剑,待令。”
他右手并起二指,默念咒诀,青花剑从鞘中飞出,剑锋向下,稳稳悬在半空。
弟子点了点头,又说:“听令——飞去。”
晏伽两指向前指去,手边的剑铮鸣而起,顺着手指的方向飞去,剑光极稳,然而他左手却颤抖得越发厉害,额头的汗也不停淌下。
“听令——召来。”
晏伽右手猛一回勾,青花剑在半路便转了方向,直直朝他飞回来,又噌的一声被收回剑鞘。弟子见状,以法术在簿册上刻入晏伽的名字,淡淡道:“可以了,这是你的玉令,拿好。”
他松了口气,腿一软,往后踉跄了几步,被丘屏一把扶住,架到旁边坐着:“你可真行啊,有什么好硬撑的!坐着别动,我去叫人给你疗伤。”
晏伽这才注意到出口外早就候着不少身穿玄鹿羽衫、带着医箧的越陵山弟子,看来是早知此次试炼多少会有人负伤。但差点闹出人命,怕也在越陵山的意料之外。
苏获那边很快就传来消息,行凶的几人全都抓住了。在林惟竹放出鸣镝后不到半刻,附近的巡察弟子便赶来支援,几面夹击之下那些人不得不束手就擒,而先前被晏伽击落的那人也没死,好在有灵藤接住,只摔断了一条腿和几根骨头。
浮俶平日里看上去总是一副玩世不恭之相,别说晏伽,就连苏获和丘屏等人也是第一次见他脸色如此阴沉,若非顾及着场合,怕是真的会直接出手解决了那几人。
“浮俶长老可疼林师妹了。”边上一个弟子小声说,“幸亏师妹没事,否则这几个人完蛋了。”
苏获走过来,递给晏伽一枚瓷瓶:“这是浮俶长老要我给你的,他忙着看顾师妹抽不开身,说是回头一定会亲自来向你道谢。”
“我过了吗?”晏伽接过伤药,问他。
苏获没想到他只关心这个,愣了一下,点头:“你通过了,好好养伤吧。第三轮选试在两日后,这个药拿去一日外敷两次,有助于疗养你的伤势,但不保证两日后你能否彻底无恙。”
晏伽靠了回去:“我知道了,有总比没有强,多谢。”
那人下手颇狠,是冲着挑断他手筋去的。晏伽心中感叹幸亏自己躲得快,否则真有个什么好歹,他现在就可以直接卷铺盖下山了。
晏伽缓了许久,起身刚要回去休息,忽看到然两个越陵山的弟子迎面走来,双双对苏获行了个礼,又转向他,严正道:“等一等,刚才夹带被抓的那几人向浮俶长老招供,咬定你是他们的同伙,所以还得劳烦阁下在此等候,待长老搜查完你们的居所再做定论。”
晏伽一怔:“什么?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一名弟子道:“长老自会查明,阁下不必惊慌。若是没做,即便有人栽赃,也瞒不过长老的天眼。”
第85章 是个好孩子
一码归一码,浮俶长老倒还是拎得清的,立刻带人去搜了霜园。并且不止晏伽所在的那处居所,进入第二轮选试的所有灵修都在搜查名录上,一视同仁。
不过好在除了密谋被林惟竹当场撞见的那几人,并没有其他参试者被搜出夹带之物。
晏伽没想过这些人死到临头会反咬一口,自然也毫无防备,一听说对方供出了自己,心下便猜到十有八九是往自己那里放了栽赃之物。
但很快就有人来传了消息,说霜园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们所谓的共谋之证。
苏获自请送晏伽回去,两人在路上也听了一耳朵关于舞弊之事的始终,原来不知是哪家仙门的好事者将所谓的石林地图卖给这些人,他们满心以为获了至宝,竟然还试图倒手卖给旁人,好捞回些盘缠。
“不是搜身了吗?”晏伽问,“怎么还会将地图带进去?”
苏获道:“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将地图文在身上?毁坏身体发肤不说,连地图也是错的,在石阵里乱转,才被师妹看出不对的。”
晏伽想起自己同屋那几个人,震撼于他们竟然能蠢到这个地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转念想来,这种蠢货就算侥幸过了第二轮,也会在第三轮吃瘪的。
苏获又问:“他们也找你了?我猜你根本没搭理他们吧。”
晏伽笑了笑,也清楚那些人打的什么算盘,估计是看拉拢他不成,又怕他转头泄密,故而才留了一手。想来这次若是他们顺利通过了,便不会东窗事发,晏伽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被人栽赃过。
但谁料到就这么巧地被他撞见,还打了一架,自然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想着同归于尽的。
“不过浮俶长老的确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为人从不偏私,不会因为你救了师妹,就对舞弊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获说,“问都不必问,他确实什么都没搜出来。”
刚转进霜园,晏伽就看到展煜和萧千树站在院子里,他想了想,捡起路边一片落叶抛过去。
萧千树似有所感,手一抬便卷起一阵微风,竟是让飞叶浮空悬在了那里。
晏伽这几日早就摸熟了两人的来历,皆是出身仙道高门,也和乐佚游私交不错。
画戟银枪、赤甲红缨,睢明城首屈一指的武道宗门展家独子展煜,天生持戟的仙缘仙骨,悟性极强,为人也有些高傲,但遇强则弱,并不是那种太过顽劣不堪的大少爷。
听风吹火,萧家小九萧千树,家学纯阳道法。然而其家族虽承祖业,却已经在家学一脉上平庸数十载,她是难得一遇的百年流火奇才,因不受家中重视,七岁那年便离家拜入三清门,被门主青狮真人收至座下,只用了两年便成为亲传弟子。
在那群前来赴宴的宾客里,他两家算是显赫名门,在淮河以北势力庞大,彼此间的交情自然也盘根错节。
展煜从袖子里扯出一卷皱皱巴巴的东西,冲晏伽晃了晃,得意道:“小爷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还不快谢谢本少爷!”
晏伽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展开看了看,难得神色微变:“石林的地图?”
展煜道:“早上我和萧九来找你,没想到你早就走了,不过倒是看见那些人鬼鬼祟祟地出来,跟多见不得人似的,我就进去瞧了瞧,果然在你枕头底下翻出了这个,我一看就知道他们要攀扯你,便随手拿了来。”
晏伽抬起眼,表情颇为恶寒:“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的床?该不会……半夜扒着窗户偷看吧?”
展煜大怒:“滚蛋!你那破木头棍子就杵在床边,我想不看见都难!”
晏伽卷起那张被揉皱了的地图,看向苏获:“物证在这里,现在怎么办?”
“这有何难?”
萧千树没等苏获说话,右手两指一抬,被晏伽拿在手中的地图忽然腾起一团青焰,顷刻间包裹了那脆弱的纸卷。
晏伽吓得将地图甩了出去,几乎是蹦着往后退:“等等等等!我就剩一只手了!”
“三昧真火,不会烧到你。”萧千树道,“要不要去山下吃东西?”
“地图就这么毁尸灭迹了?”晏伽问苏获,“烧都烧了,你就当没看见,如何啊?”
苏获:“什么地图?”
展煜:“就是,什么地图?”
萧千树:“没有地图。”
晏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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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伽的左臂伤得不轻,纵然有浮俶长老的伤药,也不过暂缓伤势,要在第三轮选试前彻底痊愈是不可能的。
舞弊事发,他住的那间房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他自己,也算清净。
当晚弦无双过来看望他,以疗愈之术助他调息。晏伽稍微觉得舒服了些,踌躇半天,扭扭捏捏地道了谢。
“不用谢我,白天听他们说起这事儿,真吓了我一跳,不过那时会场太乱,我没找到你,便想着晚上带药过来。来之前抽空去和乐仙师说了一声,她也叫我来探望你。”弦无双说,“好在第三轮选试无须过多仰赖体格,你好好养伤,不要太过忧心,应该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