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优优
偌大个圣所。
所有哨兵们都要参加测验,所有向导们都去看热闹。
就纪恂一个。
纪恂漫无目的的走上了逆流桥,他没有回向导楼,而是在桥上坐下,抱着个围栏,看逆流河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样子。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有很多——聪不聪明,有没有钱,家里背景如何从政还是从商,长得帅不帅,性格好不好等。
但在觉醒者的世界里,衡量的标准只有一个:精神力强弱。
精神力强,就必然能为帝国政府做出杰出贡献,继而越走越高,成为众人仰望难以企及的存在。
而精神力低的,虽然说也有用,就没那么多光环加身,很可能籍籍无名的过一生。
傅书行跟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掌声、欢呼声所有的惊叹都属于傅书行。
而提起自己,大家绞尽脑汁恐怕也只能想起一句“啊,你说的是那个十二岁还没精神体的向导纪恂吧”。
那就这样吗?
纪恂看着水里倒影的自己,表情丧丧的,像一颗霜降的茄子焉了吧唧。
都说打架讲究的是一个气势。
先声夺人。
他自己先丧了先怂了,还怎么干掉对方?
可是他要怎么做?
他是一个连精神体都没有的小废物。
纪恂仰面躺在桥面上。
阳光刺眼,让他眼圈微红,他抬手挡住,小小的喉结滚了滚,然后抿紧了嘴唇。
纪恂没有让谁看到他的难过。
测验结果当天就出来了。
毫不意外,傅书行拿下总分第一,成了星航12区初级圣所里的第一哨兵。
但纪恂知道,傅书行将不止是12区的第一哨兵。
有的人考一百分,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分。
傅书行是12区的第一哨兵,是因为他暂时只在12区。
等他考取军校,上了战场……
他会是帝国的第一哨兵。
到时候会有更多……
等等!
纪恂停住了。
他站在从小走到大的大院里的十字路口中间。
继续前进是回家的路,左手边是去赵展磊家的方向,右手边又是其他道路和其他人的家。
纪恂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站在十字路口上。
也许是因为哨兵比向导早熟,所以他们早早就有计划未来怎么走。
纪恂却从来没有想过。
包括那晚庆功宴傅书行送他回来,途中他因为跟傅书行话赶话说自己也要上军校的事,他也是随口一说的。
他随口一说,傅书行也就随耳一听。
谁都不会当真。
但如果当了真呢??
哨兵可以上军校,向导也可以上军校。
傅书行可以上军校,他纪恂也可以上军校。
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高叔叔是个向导,不也照样厉害?
他现在不过是还没有精神体,但他已经能从精神领域里看出来自己的强大,现在弱不代表未来弱,现在强也不代表未来强。
有了这个决定,纪恂由身到心的轻快起来!
晚上,他胃口很好的多装了一碗饭。
纪母频频侧目,到底没忍住,笑着问儿子:“恂恂,今天在圣所都发生什么好事了,怎么看你心情这么好?”
纪恂咽下嘴里的饭菜,说:“我们向导今天没课,行哥石头他们哨兵大型测验来着。”
纪母:“哇,那不是很热闹?”
“就是!”纪恂说:“行哥连将军都放出来了,那场面,好家伙,一下子就失控了,吓得好多导师来维持秩序!”
纪父说:“他那只老虎也敢放?”
纪恂解释说:“因为这次测验成绩会拿来作为两年后进军校的评估项目,行哥他想进军校,必须的认真的好好表现。”
纪父这才想起来,捏着杯小酒,说对,“我都差点忘了这事。”
纪恂见爸爸妈妈一点儿不惊讶,对这件事接受良好,于是他顺嘴说:“我以后也要上军校。”
纪父才喝酒,听到儿子这话呛到,辛辣的烈酒让他连声咳嗽!
纪母脸色也微变,“恂恂你说什么?”
纪恂不以为意,吃着饭,重复的说了一遍给他妈妈听:“我说,我以后也要上军校。”
纪母已经很快调整好心态,笑了笑说:“恂恂,你别看你行行哥哥今天开战机开机甲又帅又厉害,他私底下训练的时候可辛苦了,你怎么熬得住呢?”
纪恂一听妈妈不信任自己,不服气:“我为什么熬不住?行哥都能熬,我当然也可以!”
纪恂问:“妈妈你不相信我吗?”
纪母快速说:“妈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纪父这时候也终于咳完,他看一眼着急的妻子,对纪恂说:“你瞎凑什么热闹,军校那是能随随便便上的?上了军校等于要上战场,就你这看到个指甲盖那么大的虫子都嗷嗷叫的,去那种地方能干什么?拖战友后腿?”
纪恂听爸爸这么说,绷起一张小脸呛回去:“谁天生就会打仗?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会努力学!你们把我保护的这么好,从不锻炼我,当然会觉得我处处不行了!”
纪父不听他扯,冷下脸,“我不准你去。”
“我就要去!”纪恂从来没跟爸爸妈妈倔过,今晚却气性上来,一把将手里的筷子撂下,站起来大声说:“你们别想阻止我!!”
纪父周身气势一凛,眼看就要生气。
纪母及时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温柔的看向气呼呼的儿子,说:“好了好了,这都还两年呢,吵什么,快坐下来把饭吃完,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啊。”
“我不!”纪恂大声说:“谁也别想让我改主意!”
说完就转身大步的上楼去。
纪父见他这么没大没小,立刻抽出被妻子拉住的手,起身指着儿子的背影大声怒斥:“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去战场当炮灰,让我跟你妈中年丧子是吗!”
纪恂在楼梯半道站住了,他从没跟爸妈吵过架,眼睛早红了,只是强忍着没有哭,听到这话,他再也忍不住回头看他们:“我就知道,你们从来都看不起我!反正我是个没用的儿子,连精神体都没有的儿子死在战场上算了,你们正好再生一个!!”
那真是气头上话赶着话了,纪父脸色怒变,一个健步冲上楼!
纪母想拦都来不及。
纪森抬高高抬起手就要打下去!
纪恂紧抿着嘴,身子害怕的一抖,眼里包着的泪随着那一抖稀里哗啦往下流,但他没嚎出来,死死忍住,执拗着仰头看他爸,等着那重重的一耳光下来。
可纪父看儿子哭成这样,怎么可能还下得去手。
纪母也已经匆忙赶上楼拉住他,“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啊,父子俩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她面向丈夫,厉色,“赶紧去给我把碗洗了!”
纪父看着一个劲流眼泪的儿子,自认理亏,一言不发的转身下楼,把场面交给妻子来处理。
纪父一走。
纪母就红着眼眶捧起儿子的脸,“啊,怎么了,打着你没有?”
纪恂再忍不住了,又害怕又委屈的扑进妈妈怀里崩溃大哭!
“好了好了没事了。”纪母连忙拍着他的背,温声细语的安慰:“你爸就是暴脾气,他不会说话,别跟他计较了啊恂恂。”
纪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妈妈温柔安慰中,一边哭一边抽噎说:“你、你们都看不上我,因为我没、没有精神体,我给你们丢、丢、丢脸了,整个大院里,只、只有我……”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纪母顺着纪恂的背,化出精神触须悄然的进入他的精神领域做疏导,一边安抚着说:“有些人的精神体就是会晚一些出现呀,你看像妈妈,也是十二三岁才有的灰球。你不用那么在意,就连你高叔叔上次进你的精神领域,都说你是个很厉害的孩子,晚一些来精神体的向导更聪明,精神力方面也更稳定的。”
纪恂最委屈的那阵情绪宣泄掉了,抽抽噎噎的哭。
“其实不管你想做什么,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只是去军校这件事,现在谈还太早。”纪母说:“我们等以后再坐下来,慢慢的认真的商量,好不好?”
纪恂红着眼点了点头。
纪母微笑,收回了做疏导的精神触须,语气温柔的继续给儿子讲道理:“你看你,晚上说的那是些什么话?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孩子,从小疼到大,有点磕着碰着都舍不得,你说那些话,伤不伤爸爸妈妈的心?”
纪恂知道错了,又很想哭,强忍着眼泪道歉:“妈妈对不起……”
“。妈妈接受你的道歉,原谅你了。你待会儿也给爸爸道个歉好不好?”
纪恂噘起嘴不太乐意。
纪母温柔的笑,摸摸他的脸,“乖乖听话啊,先去房间洗把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哄完儿子,纪母下楼走进厨房。
她拿过丈夫手里的洗碗布。
自知做错事的纪父是一声不敢吭,走到一旁,不断偷看妻子的脸色。
纪母洗了几口碗后,才叹气说:“冲那么快,想拦都拦你不住。”
纪父早后悔了,这会儿没敢说话。
“这事何必闹成这样?恂恂想上军校就真能上了?军校入学条件多苛刻,考核多严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指望儿子想上就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