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默认能拿到这场宴会邀请函的人都非富即贵,因此当齐凛出现的时候,简直完美演绎了“钻石王老五”这个词语。

从他踏进会场开始,狂蜂浪蝶们的袭击就没有停止过。

他从来不知道omega们的眼神也可以很有杀伤力,他们看起来好像要把自己拆解成好几个部分来分吃了!有人上来夸他的脸很英俊、眼睛很亮,有人夸他的手指很修长有力、适合弹钢琴,有人夸他身材很有料、好像一个西装暴徒……

暴徒?这个词他确实很喜欢,但不是用来调情的意味。

齐凛臭着一张脸拉得老长,希望自己能用充满杀意的眼神驱散这些人。但他得到的却是下一个人夸赞他气场强大、颇有杀伐之气……

我谢谢你!齐凛愤愤不平地磨着牙齿,我是真的杀过很多邪魔!

这个该死的社交场合上来就做到了邪魔巢穴都做不到的事,让他差点头晕目眩地缴械投降。齐凛的目光看着不远处位于人群中心的沈渊,大宗师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游刃有余?他难道真是无所不能的?

沈渊看起来根本没有多余精力来关注齐凛,后者于是决定先给自己中场休息一下,慌不择路地躲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他打开阳台的落地门吹了会儿风,然后注意到休息室的门被另外一个人打开。

——而且还是那个熟悉的杜松子味的男性omega。

omega看到里面的齐凛也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鞠躬道歉道:“不好意思,我看见这里没锁门,所以就擅自进来了……”

齐凛还是能闻到他身上临时标记的味道,那明明是属于沈渊的味道。于是他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omega:“你就是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引起沈渊注意的吗?”

“哈啊……?”

齐凛抓住了他的手腕,抓得很紧,暗红色的眼睛紧盯着他泛着泪花的双眼,随后发出嗤笑:“我可能不了解omega的心思,但我很擅长闻出贪婪的味道。你就这点道行,在沈渊的面前就像张白纸一样。”

omega的身体微微颤抖,也许在他解齐凛的话之前,首先就被铺天盖地的alpha信息素压制得大脑一片空白。齐凛的信息素本就如此强势,更何况他现在动了怒——如果不是沈渊留在他身上的临时标记,这个可怜的omega恐怕会彻底沦为齐凛的俘虏。

不过,就在他彻底瘫软之时,休息室的门被另一个人敲响了。

“宝贝儿子,你在里面吗?”外面有人问,“我带你去正式引荐一下沈总,你身上的标记还在吧?最好给其他人都知道一下,这有利于我们明天下半场的谈判。”

“没有什么谈判了,收回你那些恶心人的伎俩。”

齐凛烦躁地一脚踢开了休息室的门,看到外面站着个带啤酒肚的老男人,其尊荣连让齐凛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男人看到里面失去意识的omega,一瞬间也十分震惊,指着齐凛道:“你、你他-妈是谁?这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爹。”齐凛最讨厌别人指着自己,立刻一把抓住了那根手指,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它折断了。

男人杀猪般地大叫起来:“保安!保安!快来人啊,这里有个——啊啊啊啊啊啊!”

齐凛随手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掀翻在地,他自认根本没有用到十分之一的力量,但对方表现得好像被灵能邪魔啃了一口似的痛不欲生。

很多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他们窃窃私语地围成了一个小圈。

直到沈渊的到来,他皱了皱眉看着齐凛的装扮和刚撸起来的袖管:“又怎么了?”

地上惨叫着的男人立刻道:“他骚扰我儿子!一个alpha把一个弱小无助的omega关在休息室里,还能有什么好事?”

齐凛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缺omega的样子吗?”

男人看着他的脸无言以对。

齐凛用一种看弱智的怜悯眼神看着他,打了个响指,毫不见外地下命令:“保安,把这个猪头和他的宝贝omega儿子扔出去。哦对了,明天的谈判也取消了。”

男人难以置信,捂着自己折断的手指问:“凭、凭什么?!沈总、沈总你就这么看着这小子捣乱吗?”

沈渊闭目揉了揉太阳穴,在所有人迷茫的目光中,淡淡地对保安说:“按他说的做。”

一直到真的被保安丢出会场,男人还在大声尖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那小子真的是个捣乱的混蛋,为什么不先听我说真相——”

会场恢复了秩序,只有小声议论还在持续。成年人们并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意外而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道德上的对错哪有利益的交换重要?平和的宴会依旧在持续着。

不过沈渊还是对此给出了交代,他带着自己这位穿牛仔T恤的混小子,向人们公开介绍:“这是齐凛,我的继承人。”

当人们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时,沈渊又说:“这小子被我宠坏了,做事不考虑后果,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公开声明。不过,刚才的事情我相信他是对的。”

他说的是“相信”而不是证明,其实就已经是不动声色的、蛮不讲的偏袒了——以后如果发生类似的事情,他大概率还是不会去听另一方的辩词的。

众人这下心知肚明,纷纷上前来向齐凛敬酒。

齐凛的脸色顿时变得更臭了。

但他能感觉到沈渊周围的温度在下降。尽管他对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感到十分爽快,但一想到自己肯定打破了大宗师的某些布置,就觉得脊背有些凉飕飕的,这会儿只能佯装乖巧地运用起自己上过的社交礼仪课,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了一个略显桀骜的继承人角色。

觥筹交错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沈渊在确保继承人消息已经向所有人传达准确后,就借故带着齐凛离开了。

他们在车上就显得很沉默。

司机忐忑不安地打开了预先准备好的解酒药,但大宗师拒绝了,并一反常态地打开车窗,迎着徐徐而来的晚风松开了衣领上的扣子。

齐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沈渊今天还没有更换伤口的绷带。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心软了,在回到别馆后,跟在沈渊的背后说:“师父,你要不先别生我的气,我给你换一下药再说……”

“唉。”

沈渊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不太寻常的开端。他脱下了外衣,随后捂着自己的额头似乎有些头疼,说:“齐凛,我到底要教会你多少次?正常社会的运作和灵能世界的秩序一样重要,你如果始终不当一回事,就无法真正成熟起来。”

齐凛低头听着他的训斥,一边轻手轻脚地解开了他的衬衣,半蹲下来开始替他打开昨天缠上去的那些绷带。

大宗师这次确实伤得很重。今天一整天,灵能腐化想必都在折磨他的神经,而在这种状况下他还要去喝酒和谈判,就为了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正常社会的运作”?他其实是没必要做出这样的坚持和牺牲的。

“这场宴会很重要吗?”齐凛轻声问。

沈渊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灰烬都市不能永远是灰烬。灵能邪魔已经在其中肆虐的够久了,我需要一些助力,不止是来自灵能力量的支持,还有现实社会的物资。”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灵能者很强大,上天入地、呼风唤雨也是常事,但强势如沈渊,天才如齐凛,也不可能独自从废墟上拔起一座数百万人的城。

但齐凛还是对他的背叛耿耿于怀:“但你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师父。我不相信你非要用临时标记这一招,你说过自己不会有个omega伴侣的……你不会真的想进行什么愚蠢的政治联姻吧?”

“我没有说过要做联姻。”沈渊有些诧异地回答,“你还在介意那个临时标记?那只是一个小忙罢了,所有alpha都有义务照顾omega的困难之处,我只是确保那个小家伙不会在今晚的宴会上临时发-情。”

“但那是标记,哪怕是临时的,你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气味!”齐凛终于恼火地低声叫了起来,“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份?你让其他人怎么想,师兄弟们、还有我怎么想——我们多了一个淫-荡的师娘?哈?你挑选omega的眼光就这么差吗?”

沈渊望着他,语调冷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给了你质疑我私事的权力,齐凛,你最好不要从一个alpha的角度来挑衅另一个alpha。”

他的信息素里立刻带了足够强大的威压,足以让年轻的alpha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在某个暧昧的领域上的差距。

齐凛的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他本可以避免这场冲突的,因为他明知道大宗师正处于受伤和酒精的双重影响下,他不该给师父带来更多的麻烦。但他已经忍耐得很辛苦了,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完全收敛起信息素,来做出彻底臣服的姿态——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又要无条件地退让?

所以他紧抿着嘴唇抬起头,用泛红的眼睛毫不退让地对视着沈渊,烈酒、不凋花与天竺葵的信息素翻涌而上,与沈渊针锋相对地对峙起来,将这片原本平静的空间变成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沈渊低头看着这个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叛逆的孩子,好像第一次认识到他有多么的倔强。他简直被气笑了,气势更增强了几分地眯起眼,微微咬着牙对他说:“你就非要和我争吵一个临时标记的事,嗯?”

齐凛的脊背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他从没有被师父如此强硬地压制过。当沈渊带着薄茧的手指触摸到自己后颈上的alpha腺体时,齐凛以为自己将要迎来一次最严酷的鞭打。

他还是在咬牙硬撑着,不肯服输。

但到来的并不是疼痛。

“我会教给你,”沈渊说,“标记代表的不止是欲望,齐凛。”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他没有动用鞭刑,也没有动用灵能,而是低下了头,咬住了那块敏-感的腺体。

第9章 他被师父临时标记了。……

当另一名alpha的犬齿没入那个敏感脆弱的腺体时,齐凛几乎是崩溃地弓起了身子,头向后仰,喉咙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本能地一阵一阵抽搐,五指死死扣着地砖上的缝隙,用力到指节泛白,眼前好像看到了星星。

alpha的腺体绝不是用来被标记的,被注入另一种信息素的感觉也远远不是鞭打可以比拟,这除了生上的强烈刺激之外,还伴有心上更极端的征服意味。

齐凛绝没有想到师父会对自己做这种事,否则他刚才就会拼死抵抗。

眼泪在不受控制地聚集,他无法清楚地思考,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除了雪松的气息以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无助地瘫软下双腿,向后跌倒在沈渊怀里。

大宗师终于发觉这个孩子承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他第一次这么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过于强势的信息素对年轻alpha来说意味着什么。犬齿慌乱地离开了那片软肉,他抱着齐凛,在他耳边气息急促地呼唤齐凛的名字。

齐凛迷茫含泪的双眼倒映着他的面容,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息。并非出于生因素,他昏迷了过去。

……

齐凛在低热中昏睡了一整个夜晚,他昏昏沉沉地梦到很多无意义的记忆碎片,但记忆里那个裹在柔光中的人好像突然变得很具体。

齐凛于是看清楚了:沈渊是上位者,是年长者,是灵能大宗师,是所有人尊崇的对象,是收留了他的恩人,是师父……也是一名喜怒无常的强大alpha。他会笑,会生气,当然也会有属于他自己的欲望。

齐凛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沉沦在沮丧当中。

他在凌晨清醒过来,几乎不知所措地探手摸向自己后颈上的alpha腺体。他很希望昨夜发生的事情是假的,是一场噩梦,但显然一切都是真的。

那块敏感的皮肤微微鼓起,上面犬齿留下的印记有些红肿了。雪松的味道已经被隔绝,显然他在昏迷时被注射了抑制剂,否则到现在他还要散发出师父的信息素味道,并根据其强度,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都是如此。

他被师父临时标记了。

这对一名alpha来说是很耻辱也很罕见的事情。就算在战场上被俘虏的alpha也不会被另一个alpha打上印记,因为在肆意支配的处境里,他们有的是办法折磨人,那为什么要用这么一种充满暗示性意味的手法?

沈渊当时一定真的很生气,但是他到底具体在想什么,齐凛已经不愿意去回想了。

他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迷茫中攒起了足够多的愤怒,起身换了件衣服,将脖子上的伤痕遮盖得严严实实,就冲出了自己的房间。

他像一头受伤的猛兽,但却回不去自己习惯养伤的巢穴,于是只能竖起自己的鬃毛去巡视领地。

齐凛最后走向了那家名叫《亚空间》的酒吧。

看得出喧嚣的夜晚已经过去,熹微的晨光正在城市的天际线上若隐若现,酒吧里冷冷清清,酒保正在打着哈欠拉上卷帘门。

看到齐凛的瞬间,酒保瞪大了双眼:“我的天,祖宗,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都要下班了!”

齐凛一反常态地低着头若有所思,连插着兜走过来的动作都不如以往盛气凌人了。他也不问酒保,就直接擦身而过地往店里走去。

而这时酒保也意识到了事情最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齐凛的信息素呢?!

众所周知,这位祖宗从来不抑制自己的alpha信息素,也不管它会在人群中造成多大的混乱。他向来骄傲夺目,不肯掩饰自己的光芒,更不肯委屈自己去融入凡俗群体。那今天这是怎么了?

酒保跟着齐凛回到店里。地面上还是一片狼藉,到处是酒水点心的残渣,狂欢后剩下的玩具和纸片,甚至还有几个或新或旧的套套。

齐凛坐在小桌子上,很不客气地对酒保说:“我要一杯最烈的酒。”

酒保到现在还觉得十分惊奇,这让他愿意暂时延迟一下自己下班的时间,跑向吧台寻找着合适的饮料。最终他找到了,手法娴熟地递了一杯鸡尾酒,并说:“这杯叫做depressed,我刚刚原创的,怎么样?”

齐凛一口就把烈酒咽了下去,没有半点仔细品尝的意思。

酒保立刻就后悔了,眼前这个牛嚼牡丹的家伙根本就是为了来借酒浇愁的,哪怕刚喝了一杯石油估计也注意不到!他忍不住坐到了齐凛的对面,挤眉弄眼了很久。

齐凛还是翻了个白眼道:“有屁快放。”

“你失恋了?”酒保立马就放了,“你现在的表情像……嗯,像个被人渣前男友标记以后立马抛弃了的可怜omega。”

齐凛嗤了一声,斜眼睥睨他:“找死是吧?”

酒保缩了缩脖子,他果然不应该趁着这祖宗沮丧的时候来挖掘八卦的,再沮丧的齐凛也是个年轻气盛的混球alpha。

但不知为何,齐凛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要澄清:“我没有失恋,这和omega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