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火绛木
蔺言又是一阵沉默。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谁捕猎谁还不好说呢。
拉了拉克里斯曼的衣袖,蔺言直接挑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克里,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东拉西扯了半天,我都快晕了。”
少年面露不解,但他还是很有耐心的问:“你今天一大早就来狱警宿舍门口拦我,一直跟着我到了小黑屋,还堵门,克里,你到底要做什么?”
克里斯曼也沉默了,英俊的男人唇角下压,似乎压抑着愤怒,又好像在酝酿情绪。
他直勾勾的盯着蔺言,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一开口声音便艰涩无比,“长官,您真的不知道?”
克里斯曼不相信蔺言一无所知,他很聪明,他一直都很聪明。
不聪明的人早就死在犯人们的试探和挑衅之中了,又或者像以往的实习生一样惊恐的辞职离开。
他一定知道。
克里斯曼拉开蔺言的手,倾身环住了少年的肩,以几乎禁锢的姿势将蔺言抱进怀里,他又问:“长官,你真的不知道吗?”
情绪能够吞噬人类的理智,克里斯曼的心脏像是被沸水浇灌的幼苗,滚烫的几近死亡,翻涌的热与痛沿着血液流过全身,无处不痛彻心扉。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舌头也被活生生的烫熟了,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室内回荡着,比他的心跳还要清晰。
克里斯曼能够用余光瞄到蔺言的侧脸,那蔚蓝的眸子在克里斯曼的影子下变成了灰蓝色。
黯淡了吗?没有。
是克里斯曼强行让自己的影子闯进他的眼底,迫使那一抹澄澈的蓝被污染。
也对,对于正直善良的狱警来说,罪犯就是肮脏的污泥。
可长官啊,我的长官啊,你不正直,也不善良,当你脱下这身狱警制服和罪犯站在一起的时候,谁能分得清?
回答我,诚实的回答我。
别再骗我。
蔺言,不要再戏弄我了,不要再捉弄我了,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真是的。”
克里斯曼听到了蔺言的嘟囔声,尾音带笑,又多了点无奈。
少年轻轻环住他的腰身,“你干嘛弄的好像我伤害了你一样,克里,你今天好奇怪。”
蔺言将脸埋进了克里斯曼的胸口,像一团没有骨头的棉花糖一样借着克里斯曼支撑身体,“你想要我知道什么,你该自己告诉我啊。”
少年的抱怨听着和撒娇也没什么两样,反正他总是这样。
蔺言像只雏鸟一样轻声说:“我都带你来宿舍了,尹老板他们还在等我,我也没去,陪你来了,你还在不开心什么呢?”
“要说生气也该是我先生气吧,你拦我的路,不让我工作,害得我上班时间摸鱼。”
蔺言这话是说给夏娃听的,苍天在上,日月可鉴,他不是故意摸鱼的。
克里斯曼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蔺言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压抑的怨念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眨眼就瘪了下去。
有时候克里斯曼会庆幸蔺言虽然有犯罪的天赋,却时常会心软,不然他的示弱就换不来任何东西。
“长官,”克里斯曼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蔺言“嗯”了声,从克里斯曼怀里抬起头,正襟危坐一样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你说吧,我在听呢,霍华德老师。”
少年笑的眼睛弯弯,和克里斯曼的表情完全是两个极端。
深吸一口气,克里斯曼说:“六天之后,您就要离开桑德拉了,对吗?”
他一边说一边注视着蔺言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轰!”的一声惊雷,像是一个开关,平静无风的天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吞噬,密云蒙住了日光,将两人一同卷进了黑暗之中。
雨帘之外的一切都模糊了,像是失焦的老相片,克里斯曼能看清的只有蔺言近在咫尺的脸。
蔺言先是眨了下眼,再是唇角一弯,明亮的眸子睁圆,声音含着笑意:“你已经知道了吗?”
“虽然还有六天就要走了,但我会想你们的。”
蔺言不是迟钝的人,他笑着拉住克里斯曼的衣摆让他坐到自己旁边,“就因为这个生气啊,我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又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了。”
“就算,”蔺言伸出一根手指说:“就算见不到,你可是克里斯曼霍华德,发动霍华德的势力,一分钟之内就能把我的下落查个底朝天不是吗?”
克里斯曼坐在床沿,身体有些僵硬,他之前在牧闻面前表现的满不在乎,现在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更加觉得难以启齿。
雨声依然在不断的响起,它们狠狠的砸在窗户上,克里斯曼的侧脸倒映在窗户上,滑落的雨水在他的脸上爬行,取代了眼泪的位置。
“…一分钟做不到。”
克里斯曼说:“一分钟,我的命令都没传到执行者的耳朵里。”
“哦,我看电视剧演的都是一分钟。”
蔺言又被逗笑了,“较真干什么,反正,管他是一分钟,一小时,还是一年,你都会来找我的,对吧?”
【夏娃:在霍华德家找到你就好笑了。】
【蔺言:那就不是他找我,是我等他。】
“好了,克里,你不会再生气了吧,”蔺言掐着他两边的脸来回拉扯,“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你出狱的时候我会回来接你的。”
“锦旗上你要写什么字?重生之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还是二人转夺嫡之这次该轮到我做霍华德家主了?”
克里斯曼就着这样脸部扭曲的模样说:“太浮夸了,简单点。”
蔺言“啊”了一声,“那就叫华丽归来,逆转人生?”
克里斯曼眉心跳了跳,“没有更短一点了吗?”
蔺言嘴一鼓,“再短就没有气势了。”
蔺言喜欢玩,克里斯曼也乐意陪他玩,但是他出狱那天会来的不只有蔺言一个人,还有克里斯曼的手下、尤利塞斯的手下、忠于霍华德而无所谓是兄弟俩谁赢的中立派。
甚至还有严安、想要讨好克里斯曼的人、桑德拉里的犯人和狱警们。
在这么多人面前拉这个锦旗,克里斯曼觉得自己的脸皮暂时还需要再练练。
“不能四个字吗?”克里斯曼咬咬牙,想再争取一下,“不是说,浓缩的都是精华吗?”
蔺言定定的看着他。
克里斯曼感觉到脸上的力道消失了,紧接着是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蔺言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柔软的触感从背后包裹,但更柔软的是蔺言捧着他的脸的手。
少年低下头,亲昵的用鼻尖碰了一下他的鼻子,“那就欢迎回来吧。”
欢迎回来。
克里斯曼躺在床上,双目呆滞的看着蔺言,天色已经被乌云遮蔽,蔺言的眼睛还是灰蓝色。
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那不是天空,那是反复无常的海洋,如果克里斯曼沉溺进去,等待他的就是粉身碎骨。
伸出一只手,克里斯曼遮住了蔺言的眼睛。
颤动的睫毛挠的他掌心发痒,蔺言疑惑的问:“怎么了,克里。”
“没事。”
克里斯曼这么说着,手却迟迟没有放下。
他不动,蔺言也不动,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等待了良久,克里斯曼的手都发酸了,蔺言才说:“要我闭上眼吗?”
或许是因为克里斯曼也不喜欢蓝色吧,蔺言想,就和褚沙一样。
虽然克里斯曼现在给不了他五十万,但以后可以用工资补偿他。
然而,克里斯曼说:“不用。”
“你不该闭眼。”
不是天空的错,不是海洋的错,也不是蔺言的错。
是他的错。
克里斯曼一开始就不该输给尤利塞斯,不该在失败之后被送来桑德拉,不该放任手下挑衅狱警,不该遇到蔺言……
他有太多不该,每一步汇集到一起,走出了现在的局面,那么下一步呢?
下一个不该做的事是什么?
“喂,蔺言。”
克里斯曼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长官。
蔺言看不见克里斯曼现在是什么表情,轻声应了一下,道:“克里,我在呢。”
紧接着,又是一段沉默,蔺言不知道克里斯曼到底在想什么,他也无意挣开克里斯曼的手,静静的等待着。
狱警宿舍楼的其他房间亮起了灯,一盏一盏亮起的灯光包围着唯一昏暗的房间。
远远看过去,蔺言的房间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里。
雨丝在灯光中显形,墨色的天空中翻腾着若影若现的电光,时不时发出闷声轰响,窗外升起薄薄的雾气。
“如果我又输给尤利塞斯了怎么办?”克里斯曼声音干涩的问。
“不怎么办啊,我又不是因为你有潜力赢尤利塞斯才和你做朋友。”
蔺言无所谓的说:“你怎么老是想那么多啊,克里,大胆一点嘛。”
说的好像克里斯曼是什么胆小鬼一样,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蔺言还没学会说话呢。
“好。”
既然蔺言让他大胆一点——
克里斯曼抬起头,一个吻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触之即分。
不该个屁,他可是克里斯曼霍华德,他想干嘛就干嘛!
克里斯曼已经等不了了,什么杀了尤利塞斯、夺得霍华德之后,他难道要硬生生等上四五年吗?
五年之后,蔺言说不定已经不记得他了。
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克里斯曼的用词依然嚣张:“蔺言,你要不要以后跟我?”
什么也看不见的蔺言:“?”
“跟你做什么?”蔺言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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