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浩然天风
女主是乡下精神小妹,芳龄二十八,在乌烟瘴气的家庭里长大,小时候看姑姑暴打出轨姑父后为了孩子强行不离婚,长大后看偏心爷奶天天被耀祖小叔啃老,两眼一睁就是爹妈混合双骂,两眼一闭,梦里都是俩老人家割其他孩子的肉喂幺子那只白眼鹰,从此信奉不婚不育的真理,高中毕业就离家独自生活,凭一间可能囊括了整个宇宙商品的小卖部养活自己。
男主相貌英俊,女主相貌平平,前者内敛克制,后者一腔暴脾气。
从设定上就天南海北的两个人被命运(编剧)之手强行揉到一起,上演了一幕幕热热闹闹的大戏,包括但不限于:
男主在女主的小卖铺里买到生虫陈米,带着证据过去问责时,女主直接拉着他找到供货商家里,和平协商不成堵着人门口口吐芬芳,骂到整个小区的住户争相叫好,并录下她的金句放到网上,让她一炮而红。
女主养的猫不见了,六神无主之际遇到男主,请他帮忙寻找。他通过猫咪一天的行踪抽丝剥茧,循着蛛丝马迹一路摸到猫贩子的落脚地,然后一边抱出伤痕累累的猫猫,一边假装拉架,给女主创造机会揍得猫贩子鼻青脸肿。
男主个人线(待写)是当代种田文学,女主个人线(待写)是家长里短极品亲戚虐渣打脸爽文,一文一武,一柔一刚,一理性一感性,是天生对头,也是天生一对的互补。
观昏晓:牛逼。
不得不说,临卿和真的有点东西,最佳编剧实至名归,单只一条感情线就写得趣味横生,不硬凹般配,不硬熬糖精,让观众先走进他们的生活,他们本身,再从他们的交往拉扯中清晰体会到感情的升温、变质全过程,自然而然地嗑上CP。
本来一切都很好,初稿即可定稿,观昏晓夸奖的话在嘴里增删润色好几遍,硬是卡在好几个似曾相识的细节上,怎么都说不出口。
“怎么样表弟,你觉得哪里有问题?”临卿和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笔记本电脑就搁在腿上,随时做好修改准备。
观昏晓想了又想,字斟句酌地问:“我看女主暴打猫贩子这段,你特意做了动作设计,看着有点眼熟,有原型吗?”
“有啊!”一张嘴就吐仙气的临卿和用力点头,“初中那会儿,你被校霸带人围殴的事你还记得吗?当时我刚好来祁县看你,接到你们班长的电话后急匆匆地赶去解救,一到地方就看见你一挑五揍翻全场,踩着校霸脑袋问他要不要再打的旷世绝景,震撼了我幼小的心灵好几年!”
观昏晓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所以?”
“所以我把你揍校霸那几招化用给了我的女主,怎么样?是不是只看文字也很帅?有没有更喜欢以前的自己了?”
“……我谢谢你。”
他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自己不喜欢以前的自己的错觉?!
临卿和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剧本,也没意识到自己被阴阳怪气了,兴冲冲扯着表弟的袖子说:“不仅这里,男女主的初吻我也是从你身上取材的!”
“什么?”观昏晓一愣。
他几时跟人接过吻?
男女主的初吻是吻额头,他也没吻过谁的额头啊?
正疑惑着,观昏晓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大受震撼的猫叫,回头一看,就见天窍在瓷砖地板上脚滑打跌,呲溜着就过来了,一头撞在他腿上也没反应,自顾自地仰望临卿和,愕然瞪大眼睛。
初吻?什么初吻?取材是什么意思?
之前调查的人没跟它说观昏晓谈过恋爱啊!
“男主……不是,天窍你来啦!”
看到主宠两个如出一辙的表情,临卿和的笑容更灿烂了:“就前几天,天窍给你赔罪的时候,你不是亲了它额头吗?那一幕非常唯美,特别有镜头感、小说感,我也是因此有了灵感,才得以爆肝三天写完感情线!”
听他说完,天窍支楞成兔子的耳朵才缓缓放下去,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随着他的表情回味那个吻,嘴角上扬,溜圆眼睛弯弯,尾尖惬意地拍动。
它是高兴了,观昏晓却傻眼了。
他抄起剧本糊表哥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问:“主动亲额头的是女主,所以你从我身上取的是女主的材?”
临卿和的笑意僵在脸上,如同风吹日晒后斑驳的旧报纸,一半死板,一半裂开。
“这个,咳,我可以解释。”他拿下剧本,小心翼翼地藏到身后,“咱们就是说创作这种事,重要的不是……诶、诶……表弟你别动手……别拿计算机……不是,剪刀也不行……哎呀!”
表兄弟二人在快递点里项庄舞剑,荆轲刺秦,短兵相接,廉颇负荆——主要是指临卿和抱头鼠窜,用最大的音量求最怂的饶,看得天窍嘎嘎乐。
笑闹过后,观昏晓call来一辆摩的,将表哥踹上车,嘱咐司机:“师傅,麻烦你盯着他进屋关门再走,我怕他一下车就睡死在门口。”
带着厚重机车帽的酷哥司机比了个OK:“了解,加个微信,给你录视频。”
“您是这个。”观昏晓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送走上车后还不老实,嚷嚷着“怀民亦未寝我怎能寝”的神志不清的表哥,观昏晓长出一口气,有种被孩子折磨大半个暑假后终于开学了的轻松感。
回到工位,他拍拍蹲坐在桌面上甩着尾巴的小猫团,顺手抄起手机,开屏即收获惊喜。
“我喜欢的人心有六窍”上传了终稿。
瘫倒在椅背上的观昏晓瞬间坐直,迫不及待地点开大图,草图时期便惊艳他许久的成稿映入眼帘,如同一个漩涡,将他的意识拽进画手笔下的意境。
水彩画最大的特点就是颜色丰富,层次分明,重意也不忽略于形,却少有人能做到在最大化意境的同时,将画中的人与物描绘到纤毫毕现,如透纸背的程度。
这位画手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与草稿粗略渲染的朦胧美不同,成图以细腻生动的笔触把那种隔世经年的感觉完美铺陈出来,路灯不仅仅是路灯,是浩浩汤汤的岁月洪流;对视不仅仅是对视,是久别再会的情感荡动。
无论鉴赏能力高低,任何人在看到这幅画的瞬间,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词必然是“重逢”。
人与猫的重逢,现在与过去的交汇,历史与现实的叠合。
光阴流转,人世更替,草木枯荣。
尽在其中。
观昏晓欣赏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把图保存下来,又抱过天窍。
“宝贝,看,这是我给我们约的稿。”他指了指屏幕,下巴搭在天窍头顶轻轻蹭了蹭,语气柔软,“好看吧?”
天窍向后仰头,与恰好低头的他鼻尖相抵,温温柔柔地“喵”了长长的一声。
好看。
你一直都这么好看。
……
得到许可,“我喜欢的人心有六窍”下午两点上传了新例图。
我喜欢的人心有六窍:黑幕例图。感谢粉丝朋友给我自由发挥的空间,画得很开心。
观黑白:谢谢太太!免费的果然是最贵的!
我喜欢的人心有六窍回复观黑白:这句话可以这样用?长见识了。
对于画手的偏心,不仅观昏晓习惯,他的粉丝们也习惯了。
一生只为金钱折腰的鸽子:我乘坐的地铁方才大抵是穿过了虫洞……谁能告诉我距离抽奖结束一共才过去几天?!
我对钱可太感兴趣了:五天!五天!!五天就画出精度这么高的赠图!!!游戏党浑身是肝,太太你浑身都是游戏党啊!
不爱玩游戏:?我成肝.zip了?
玄学能吃吗:你上辈子是不是在佛前苦苦求了几百年才有今生这么好的运气?出来走两步!@观黑白
⊙▽⊙→O(≧▽≦)O :抽中赠图的我躺得很安详,我已经做好带着这幅画入土陪葬的准备了。
让我欧一次怎么了:楼上欧皇食我降龙十八掌!
⊙▽⊙→O(≧▽≦)O回复让我欧一次怎么了:反弹!
新例图的发布再次将画手送上站内热榜第一,吸引来更多路人,各种言论,并转化成源源不断的粉丝和约稿邀请,消息提示几乎塞爆他的后台信箱。
天窍却并不理会这些,按照五天一张稿件的速度慢慢出稿,更新例图,人气逐渐水涨船高,稿子都没画几张就升级成了大神画手,开创绘江河创站以来的最短成神记录。
日子一天天过,天窍的视野按部就班地推进,观昏晓则过上了有猫陪,有图看,有表哥解闷,有工作挣钱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一晃眼已是十二月,入冬了。
第21章 生日
“喵呜喵呜——喵~”
一大清早,晨雾还未散,天将将亮的时候,观家门前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猫叫。
院子里,仓库侧面的鸟架子旁刚刚移栽一株枣树,光秃秃的枝条打下错落阴影,鸟雀们在阴影间穿梭跳跃,振翅梳毛,一只只圆鼓鼓毛绒绒,像吹满气的圆球。
祁县的冬天不大冷,气温基本在十度以上,水缸里的睡莲凋谢了,只剩几片圆叶铺在水面,供锦鲤大爷避寒取暖。
苔痕斑斑的石阶上,天窍端坐仰首,宝相庄严,比之两个多月前长大了一点点。
听到臣子的呼唤,它轻巧跑下台阶,翻墙而出,与三花妹妹和它的狗腿子们碰面。
冬天毛长,小三花看着也圆了一圈,杏核眼水波盈盈,仿佛古画上回眸的狸奴,可爱又妩媚。
“老大,你要的东西。”三花垂头,顶了顶身前的塑料袋,笑眯眯道:“今天是观先生的生日,橘哥本来想给他抓两只老鼠庆生,被我和狸花劝住了。”
“做得不错。”天窍伸爪轻拍它,以示赞赏,“今晚的猎物多分你一成,我亲自去抓。”
“谢谢老大!”
小三花立起身子拜了两下,不再打扰,领着狗腿子们上街遛弯,瞬间找个宽敞地方晒太阳。
小弟们走后,天窍就近寻了个隐蔽角落化为人身,将一身繁复精致的古装变幻成普通的毛衣长裤,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副金丝眼镜戴好,施施然坐到路边的长椅上。
他打开袋子,里面放着十几颗彩色的小石头,边沿圆滑,形状各异,表面残留着淡淡的水腥气,光洁如琉璃。
祁县南面有野山清溪,是学校组织春游秋游的绝佳去处。溪里散落着许多鹅卵石,不知道受什么影响,色彩斑斓质地剔透,是天然的工艺品。
天窍拜托李婆婆家的半妖小猫带三花去搜集了一些,用来给观昏晓做生日礼物。
自己还是猫,不能送他什么珍贵东西,上回用来赔罪的手工竹镯他似乎很喜欢,戴到竹片泛黄也舍不得摘下,天窍打算再给他做一串链子。
今天是观昏晓的二十九岁生日,他挑出大小、光泽相近,颜色相衬的二十九颗石子打磨光滑,再以妖力凿出小孔,穿在72号玉线上。
线的两头各留一节,编成精致繁复的绳结,再从他特意准备的妖力结晶中穿出、拧紧,牢牢固定。
不费多少气力,一条手链就做好了。天窍将它拎过头顶,变换角度,看晶莹剔透的晶石在不同光线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许久才满意点头。
他微仰起脸,缠绕在镜框上的金丝垂在鬓边,轻轻晃动,镜片下瑰丽的紫瞳浮起笑意,温柔又忐忑。
“以后我不在时,它会替我保护你。希望你会喜欢我送你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
“表哥,早。”
“早,生日快乐!”临卿和从厨房里探头,“晓啊,今天你生日,就别做饭了,交给我吧!”
观昏晓踩着棉拖站在门槛后,宽松的针织衫下是更宽松的圆领休闲服,将他板正笔挺的身形也勾勒得清瘦隽秀。
他昨晚没睡好,做了一夜奇奇怪怪又记不清具体内容的梦,眼下有浅浅的乌青,眉心也一阵一阵地抽痛,让他眼睛都睁不太开。
所幸今天休假,观昏晓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现在起来依旧觉得身上懒洋洋的,便又窝进躺椅,盖上毛毯,在温暖的日光中吱呀摇晃,活像个退休老大爷。
“表哥,今天你要做饭?”他掩嘴打了个哈欠,长而卷的睫毛半遮遮慵懒的双眼,“是做番茄炒鸡蛋壳还是豆芽刷锅水汤?今天我生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很给面子地吃完,放心地大展身手吧。”
“倒反天罡!属实是倒反天罡!”临卿和痛心疾首,“你为什么要在自己生日的时候迁就别人?”
观昏晓冷笑:“是啊,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前两年你怎么就没思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