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师兄被魔尊掳走后 第92章

作者:夏野堂 标签: 强强 虐文 美强惨 万人迷 救赎 玄幻灵异

这个前不久还给过他以巨大压力的魔尊,如今看起来憔悴又疲惫, 像是受了重伤,又生无可恋。

若不是还记得他对燕拂衣做过什么,李浮誉都要有些同情他了。

幸讷离叹了口气, 尽管刚差点被他们尊上掐死,但现在还是得担当起帮助尊上沟通的重任。

魔界护法就是这么命苦。

“仙长,”幸讷离充分表示了对金仙境界的尊重,行了一礼,“上一次我为守夜人诊治,发现他的灵魂——似乎被天道封印了。”

李浮誉呼吸一滞。

相似的诊断,夜柳也曾做出过,但夜柳修行的医道偏向于战伤,这些触及灵魂层面的奇诡东西,还是魔界的人钻研更深。

幸讷离作为医者很尽责,当下详细为玄机老祖解释了他的诊断。

“他身上应该早有病根,从幼年时起,应该就不时会被寒毒所困扰,那些毒素经年日久地摧毁着他的身体,再加上之后遭遇的事……其实他现在仍能活着,作为医者来说,我已经感到很诧异。”

两位大佬的目光都带上不容置疑的威胁性,沉甸甸地落在他身上。

幸讷离背后冒出冷汗,但还是尽量清晰地说下去。

“身体上的损伤在其次,现在,那具身体也已经湮灭——但灵魂与身体从来都密不可分,有一些病状,例如记忆模糊、眩晕、对肢体失去控制……等等,这些可能会跟随在他的灵魂当中,即使是魂体状态,也会一直受到病痛的折磨。”

他说的都对。

李浮誉很清楚,现在躺在瑶台的那一缕神魂,虽然没有身体,但没少受一点“生理上”的苦。

他没有再掰扯魔尊做过什么,只是皱眉问:“你有办法吗?”

“只能慢慢养,”幸讷离也很头疼,“他现在的状态,就像从前所受到的打击,积攒在一起全部爆发出来,未必完全是坏事,但如果不能从这样‘被封印’的状态中脱离,他也很可能会……嗯,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最后的几个字被飞快地模糊了,竹子精偷眼看看大佬们的神色,轻轻松了口气。

其实,但凡那年轻人能在刚受伤的时候,就得到很好的照料——哪怕是一次,或许,事情都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所有积累的压力都炸开的瞬间,似乎只是须臾,但从来不全是因为最后一根稻草,而要归根于年深日久的积累。

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过得很不容易啊。

幸讷离记起那些见到、听到的事,很轻地打了个哆嗦。

扪心自问,如果是他的话,可能很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从来不是个什么意志坚定的人,也因此……实在做错过许多事。

魔尊深红色的瞳孔一颤,他又开始盯着自己洁净的手,不知从上面看出了什么东西。

李浮誉握紧了拳头。

他当然知道,燕拂衣都经历过什么——都不要说那五十年的折磨,即使在仙魔战场上被抓走之前,他的状况就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步。

那时他便常常发呆,有时会反应比该有的稍稍迟钝,还有的时候,会对自己所处的境况,突然间露出让人心碎的茫然。

李浮誉都看在眼里,他尽了全力安抚,可身为一缕被牢牢限制的魂魄,始终都保护不了他。

更不要说——

李浮誉无法想象,人怎么能在一天之内遭受那样多的巨大冲击:

得知身世,眼看着最珍贵的遗物被打碎,又眼看着最重要的、被视为最后支柱的人在眼前消散……燕拂衣甚至还要坚持着,将藏在冰晶里的最后一根情丝,作为能夺取生身父亲性命的毒药,种进相阳秋的身体。

人能承受的恶意,终究是有极限的。

最后,九观树倒了。

他这一世的肉身,也终于在再也无法承受的重重重压之中,归于天地。

李浮誉知道,他的小月亮,一直都很坚强,也一直都很听话,在师兄不在以后,都一直尽力让自己过得好。

那日从泽梧秘境出来,尽管状态不好,在听说李安世出关时,燕拂衣的第一反应,也是尽快远离,保护自己。

燕庭霜阻挠他,他甚至用出了上古符咒,将自己传送到最后一个能安心躲藏的地方。

只是李清鹤带着人找上门,在尊者们面前,无论一个年轻人再惊才绝艳,再足智多谋,也没有一点妥善自保的可能。

那之后,所有情况就急转直下,伤害纷至沓来,几乎再无一日休息的机会。

很不公平,他在面对的敌人,总是太强大了。

强大到不讲道理,对他的恶意又从未掩饰,因此再想能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的人,也终究会被拆肉斫骨,消散在深不见底的炼狱。

李浮誉始终不知道,燕拂衣有没有看到自己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他很后悔,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当时哪怕就在魔尊面前,哪怕燕然的话还没说完,他也要在燕拂衣耳边大喊,把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告诉他。

他们会再见。

李浮誉要大声喊:我们一定会再见。

幸讷离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时刻处在有安全感的环境里——天道的封印其实是一种保护,不论是天道,还是他自己的潜意识,其实都是因为相信,如果现在‘醒过来’,会面对无法承受的伤害。”

“得告诉他,他是安全的,不要让他害怕。”

李浮誉叹了口气:“我一直在尽力这么做,他……我知道他被困住了,那些记忆一直在把他向下拽。”

拽进一片充满了肮脏的泥泞,不见天日的沼泽里。

“或许,”幸讷离小心翼翼地提出,“或许,不如就让他忘掉那些东西。”

在场的人皆一愣。

“刻在灵魂中的本能可能会很难忘掉,”幸讷离说,“但能忘一点是一点,对吧?至少他身边的那些人,如果都被清除出记忆的话,以后就也再也没办法伤害他了。”

李浮誉沉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能伤害他。”

他说出这句话,是很有分量的,幸讷离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金仙,为什么看上去对守夜人有实在超过应有的深厚情谊。

但谢陵阳神色寻常,似乎那只是很该当的事。

谢掌门只是想了想,提出一个正常疑问:

“失去这一世的记忆的话,那他——还是他吗?”

这一世?

幸讷离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不同寻常的措辞,余光看到明显仍心神不定的尊上,显然没有在意。

但他还是很热情地解答:“ 他的灵魂仍然是过去的经历所塑造的,我们不是要抹去书上的字,而只是将字覆盖住,当他的神魂凝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还可以把遮挡再掀开。”

那是一件好事。

对于燕拂衣来说,在过去的生命中,忧伤总是大于快乐,不好的事,总是多于好的事,那些记忆对他来说,是种罪业一般的束缚,责任与承担化作锁链,将他始终囚困于电闪雷鸣的高台。

谢陵阳又看了一眼他师尊。

作为在场所知真相最多的人,根据师尊在闭关前嘱咐他的那些话,还有对昆仑那些年事务的调查,其实要得出一些结论,真的很简单。

在属于燕拂衣的这一场生命当中,其实并不是从无快乐的事。

他的记忆中也有那么一抹亮色,在月光中曾种下花海。

而师尊现在甚至可能没有恢复记忆,他不记得千年前与九观剑仙的相处。

他手里仅剩的,也只有那些放弃了飞升、逆转了天道,才有机会陪在最重要的人身边,留下的最珍贵的回忆。

师尊他,会希望燕拂衣把这珍贵的一切,都忘掉吗?

李浮誉呆呆的,捂了捂胸口。

他能感到手掌之下心脏的跳动,甚至好像也能感觉到,从心尖处蔓延出的冰寒。

这不是一件需要选择的事,但确实是一件……需要花时间,需要压制住痛苦,才能让自己不显出任何异常,欣然接受的安排。

今时今日,再无其他所求,他只是希望小月亮能平安。

就算……永远不知道、也不接受他的爱也可以,甚至根本就不记得他,也可以。

他会让燕拂衣重新认识他,重新为他酿酒、带他玩,给他种芍药,告诉他,他是自己的白月光。

他的小月亮,会成为一个更快乐,更健康,能长命百岁的人。

李浮誉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来。

“需要怎么做?”他用那种很世外高人的、毫无感情波动的语气问,“什么时候能开始。”

幸讷离眨眨眼。

“随时待命,”他说,“您信任我的话,我很乐意帮忙。”

开玩笑,能接下这个差事的话,不仅能赖在谢陵阳身边,还不用被尊上踢去寻找相均,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事?

他抬起头去看谢陵阳,却被很冷淡地避开了视线。

从始至终都很沉默的魔尊,在这时终于有了动作。

他小心翼翼,又很不舍地,从心口召唤出一根亮莹莹的细链。

细链最下方缀着小小的星月,被珍而重之地放在掌心里。

“能把这个,给他吗?”

相阳秋把星月吊坠捧到李浮誉面前,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是属于他的,是被偷走的东西。”

“帮我还给他,可以吗?”

李浮誉没说什么,用同样很小心的动作接过那枚吊坠。

不是说他不想在这里把魔尊打得满地找牙,但一来暂时确实打不过,二来——他很清楚,那确实是对燕拂衣,特别重要的东西。

即使燕拂衣会被覆盖记忆,即使他会什么都不记得,也一定会希望母亲的遗物能待在身边,能留下这一世最后的念想。

然后他冷酷无情地摆摆手:“魔尊阁下,恕不远送。”

留下幸讷离,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李浮誉当然不会同意魔尊也留在这里。

老登现在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

燕拂衣这一世,侥幸是他最爱的人的孩子,可若不是呢?

若连天道的谋算,也出了那么一点点差错,让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那么紧密、那么狗血,不要说此刻的局势,单说那一天,燕拂衣撑得到他赶去吗?

李浮誉不敢想。看着燕拂衣生理学上的父亲,始终如一的面目可憎。

自作自受。

他没有看向别人,也就没有看见,谢陵阳的视线也跟着魔尊的动作转移,神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凝。

像是有些不确定,又像被太不可思议的灼热东西烫到,连喉咙都动了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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