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花狂流
李安妮转身往回走。
王杰克眼中有几分挣扎,他握紧项链,追上去:“你觉得他能不能回来?”
“不知道。”李安妮抽出魔杖,“我不想期望太多。那会让我没法行动。”
她嘴唇蠕动,默念咒语,沿路枯死的草籽开始发芽生长。
王杰克停下脚步,一脸困惑:“你和他不是同伴吗?”
李安妮没有回答,她转过脸,眼神灼灼,透出股被风沙磨砺的狠劲:“有问问题的功夫,你不如召集还能动弹的人,把种子尽可能的播撒。我需要植物。”
王杰克被她的变脸震慑住,很快,他言语里多出尊敬:“我明白了。阁下。我的兄弟姐妹们,就拜托您了。”
“我不是什么阁下。快点去,今天的治疗任务仍然紧迫。”
李安妮摆摆手。
王杰克一路快跑离开后,她看向能见度极低的远方。
不止是同伴……而是战友,是亲人。
正因如此,她才没工夫浪费在想东想西上。谢乐游有谢乐游的任务,她也有她的任务。
不能让那小子真把她看扁了!
与此同时,谢乐游已经来到罡风高塔的顶层。
他半身都被鲜血浸透,火红色的撬棍却愈发鲜艳。
即使在幻听的反复提醒下,他早就利用“水源”构造出了完全抗辐射的水屏障,塔内无处不在的罡风与不要命般的疯子魔法师,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从清晨杀到光线昏暝,挥剑变成本能!
一剑砍不动就抡两棍。横劈不行就竖砍斜挑加当头棒喝。
直到目之所及无人站立,也因此,塔内灯火都被剧烈旋舞的元素乱流吹灭,无人能够点起。
难闻的血腥味早就麻痹了他的嗅觉,他也不再和幻听对话。
讽刺的是,在极近暴虐的杀戮中,他的大脑终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澄明静谧。
幻听不说话了。嗡鸣声也消失了。
只有风在呜咽歌唱。
呜——呜——
他踏在血泊里,一步一个粘稠的暗红脚印,终于直面藏在塔顶的神祗。
从塔底直贯塔顶数百米的漆黑铁柱,顶端浮现出游动的青绿色,厚重光芒一明一灭,犹如一呼一吸。
忽然!
光芒化为一面青镜,映照出谢乐游此时此刻的脸。
血染红了他的脸。
他的眼眸。
然而这双倒映出的眼眸中,无悲无喜,只有平静。
镜中出现一行魔文——
“你会后悔的,我已看见命运。”
幻听在耳边轻轻说:“杀了它。拿走风眼。”
“噬神者,必遭天谴。”魔文消失又出现。
幻听笃定而坚决:“它不是神。它是堕落者,它才该遭到裁决。”
谢乐游没有举剑,也没有瞬发魔纹,他抬起手,要拿走青镜。
青镜表面浮现出诸多锁链,把它困死在这片青绿色的光芒中!
谢乐游的手却越过对他而言犹如虚幻的锁链,牢牢地抓住了镜面边缘。
镜面魔文迸出的速度愈发急切:“我是建立风之塔的圣魔法师……我好不容易才做到元素化……不……我是神……我掌控了风眼……我是这天地间的元素柱神……我是谁?我是谁!——我才是神!神庙也认可了我!你不能篡夺我的权柄!”
谢乐游把青镜取出来。
他照了照自己:“回去之前得洗个澡。太难看了。”
所有魔文忽然通通消失。只留下一行颤抖的字:“我愿意臣服于您,主人,留下我。”
谢乐游笑了。满脸流动的血,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惊悚。
可他的回答却是如此温情脉脉:“好啊,既然你这么乖,这么懂事,我答应你。”
“谢谢主人,谢谢主人!”
谢乐游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青镜肉麻到令人目不忍睹的吹捧赞美。
他松开手。
镜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明明是虚幻模糊的青光,却在这一刻碎得四分五裂。
每一片碎片都跳出泣血的疑问:“为什么——为什么!?”
“嗯。觉得这样的走向更有意思。”谢乐游说:“我只答应了你的臣服,又没答应要留下你。”
“生气吗?绝望吗?”
“可是解释权现在属于我。要不要听从你的祈求,在于我一念之间。”
“感谢你用真实案例,教会了我。”
第129章
碾碎青光的瞬间, 整座摩天巨塔都在晃动。
然而很快,晃动又陡然停止。
谢乐游指尖逸出蓝光。蓝汪汪的光芒化作一个保护罩,把青光包裹起来, 又重新流回到他的体内。
要磨灭一个与法则几乎融为一体、已经彻底元素化的圣魔法师意志, 并不容易。
好在谢乐游在幻听的指导下已经做过一次, 这次愈发驾轻就熟、
更何况, 与遭到他空间斩背刺还能立刻反击的水神相比,风神更像是一个陷入精神分裂的病患。
它反复无常, 强硬外壳下隐藏的是虚弱的内核,毫无原则。
以至于水神戴着镣铐还能和谢乐游在塔顶大打出手, 风神却被锁链死死禁锢在镇柱, 挣脱不能,连人形都无法化作。
风之塔内彻底陷入死寂。
太安静了。安静得无聊。
谢乐游一屁股坐在地上,倚靠着被打磨得光滑的塔墙。越往上走,塔墙上的装饰就越多,有些是壁画,有些是魔文,珍稀又金贵的宝石原本随处可见,当下却沦为一堆不值钱的废墟。
结束战斗以后,疲惫汹涌而至,他放下沉重的撬棍,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一个两个的身上都有镣铐,看来成神也不是什么好事。”
“它们不是真正的神。”幻听说。
“好吧, 堕落者又是什么?”谢乐游没忘这个第一次听见的词汇。
“还记得解释过的人体免疫系统吗?它们原本是维持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核心, 后来却变成了能够无限增殖的癌细胞,它们像破坏人体一样破坏着秩序。清除癌细胞,是人体的自救。”
“既然如此, 负责清除癌细胞不应该是神庙的职责么?”谢乐游质疑,“但神庙几乎什么也没做,只是放任自流,又或者只是在维持业已腐烂的旧秩序。”
少见的,有问必答的幻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幻听也回答不了。
不过没关系,等他登上神庙,总能弄明白这个世界、他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乐游在塔顶就地取材,施法聚集水元素冲了冲身体,又找到一件干净低调的魔法师灰袍换上。
清水冲洗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嘶嘶吹气,但还能忍。他身上的伤口虽然细密,却普遍不深,也没伤到重要部位。浸湿他半身的鲜血,多数来自他人。
这得益于包裹在他重要器官周围的空间膜。
水屏障挡去了风中所蕴含的诸多射线,而空间膜则利用位移挡去了大半物理攻击的命中率。
“怎么不说话了?”
谢乐游并没把这些家常便饭的伤口当回事,但穿好衣服,他似乎察觉到什么。
“没事啦,回去找安妮姐治疗就行了。小伤而已。”他笑嘻嘻道。
“哪里算小伤!”
“……”谢乐游没忍住乐出了声。
他低头从胸口扯出一串吊链,充当吊坠绑在一起的两枚翠玉扳指晃晃悠悠,隐隐渗着暖意。也许是心理错觉,伤口带来的痛意减轻了许多。
一次是心理错觉,总不能这么多年了,回回都是。
“幻听先生,你不会真是魔法百科里记录的那种妖精吧?戒灵?”
“不是。”
“那就是死后附着在戒指上的幽灵?你的知识渊博,好像无所不知,生前一定是个大贵族!”
“也不是。”幻听无奈道,“为什么总和戒指过不去?”
“嗯?因为好奇。”
谢乐游说:“这串吊链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上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许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幻听说,“小孩子不记得也很正常。”
“但我记得。就算是刚出生时候的事,我也记得!”
“……”幻听沉默。
“骗——你——的。”谢乐游笑容淡了些,“怎么可能有人记得出生时候的事。就算记得,也只有模糊的感觉。”
“给我留下戒指的究竟是谁?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