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佾
脑中不断闪现出一些画面，一些应当属于小七记忆的画面。
战斗、受伤、死亡、断尾、祭剑，一帧帧画面仿佛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真实又虚幻，但他整个人却像是再次经历了一遍这地狱一般的遭遇，绝望到痛彻心扉——
他看着顾沉渊被那些怪物所包围，他看着那些怪物啃噬着顾沉渊的魂体，他看着顾沉渊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自己却无能为力。
“小秋，没事，冷静下来，这些都是假的，已经过去了，你知道的，嗯？”
贺渊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性的意味。
盛秋眼角通红，死死揪住贺渊的衣角，额头抵在贺渊的颈部，听到这话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哭腔回了一句：“嗯。”
他不怕，贺渊没死，他还在，就在他面前抱着他，那些都是以前的事。
脑袋被轻轻摸了摸，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半晌。
“贺渊？”微弱又不确定的声音。
“嗯，我在。”
几秒后。
“顾沉渊？”这次带了点哭腔。
一声叹息。
“傻啾，我在。”
“你没死。”
头顶再次被亲了亲，带着怜惜和抚慰。
“嗯，我没死，别担心。来，摸到我了吗？”
盛秋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什么，可无论他说什么，贺渊的声音都轻缓沉稳，不断回应着他的话，一遍遍告诉他那不是真实的，他还在，他还活着。
盛秋强忍着泪意，好半天才让狂跳着的心脏平静下来。
终于安抚好自家妖力暴动的小狐狸，贺渊心脏揪成一团，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放松下来，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锋利如刃。
他抬头朝周围看了一眼——两人周围是一片阴森的黑暗。但他很清楚，没有了盛秋的妖力威慑，黑暗中有很多东西在慢慢靠近，对着两人虎视眈眈，只等他们松懈下来，就会蜂拥而上，抓住一切机会将两人撕成碎片，从肉体到灵魂。
而他们周围则笼罩着一层透着淡淡金色光芒的保护膜，将周围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的不明生物隔离在外，形成一小块安全区域。
那是……顾沉渊的手笔。
“到底怎么回事？”
贺渊眯眼，在心底问道。
在见到那只眼睛的同时，贺渊便知道事情的发展不对劲，立即尝试着祭出那柄剑，但就在那一瞬间，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和晶体互相呼应，顾沉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与此同时魔方启动，空间重叠，他和盛秋都被带入了另一块空间。
而这块空间，不仅仅是魔方，而且也是真正的……青浮界、极狱深渊。
“你想问什么？小秋还是魔方？”顾沉渊在他脑中回道，声音有些微弱。
“小秋体内的本就是小七的魂体，只要获得九尾，便可重新获得小七的记忆。”顾沉渊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冰冷起来，“我原本只打算让他在魔方中稳扎稳打重新获得九尾。”
这话没说完，贺渊却知道，不管是顾沉渊也好，他自己也好，都没想到，有人已经将算盘打到了盛秋头上。
想到这里，贺渊垂眸看向自己怀中明显还没缓过来的小狐狸，眼神逐渐变深，又不自觉地有些心疼。
妖力暴动，强行获得记忆，进入极狱深渊，这其中的每一件，对于自家小狐狸来说都不是好受的事情——虽说一切都是阴错阳差，让小狐狸重新获得了上一世的记忆。
顾沉渊想让自家小狐狸重新获得记忆，然而在他眼里，不用记起上一世的经历，他只需要是盛秋就可以了。上一世的痛苦、责任、毁灭，他不用重新记起，他记得就好。
可现在已经这样，也没办法了，贺渊低下头，在自家小狐狸的脑袋上亲了亲。
“魔方呢？”回过神，他再次问道。
顾沉渊沉默了。
半晌，他才道：“出现了问题。最近我对魔方的掌控能力在减弱，所以没有开启魔方。我能察觉到那东西后面有人在掌控。”
贺渊眯眼，想到了那只眼睛。
之前的事情已经让他有所准备，也在现实中做了部署，但游戏中出现那块石头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但如果说这次事情就是那只眼睛在后面搞鬼，他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更何况——就我现在所能感知到的那些东西，实力可比当年要差得多。”贺渊垂眼，手腕一抖，眨眼间，一柄纯黑的剑在他的手中慢慢浮现出来。垂眸凝视着手中的剑，贺渊的眼神异常冰冷，“我当初能够靠这柄剑斩杀那些怪物，走出这里，现在更加没什么好怕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贺渊的这句话，那柄剑剑身轻轻抖动起来，发出欢快的轻吟。
贺渊闭眼，感受着剑柄的线条在手心划过时熟悉无比的触感，以及体内源源不断传来的力量。自魔方中获得这把剑后，他跟这把剑之间的契合度越来越高，以前的他并不知道这把剑本就是他的，可自从获得了顾沉渊的部分记忆后，他越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柄剑，本就是他的一部分——不管是身体意义上的，还是灵魂意义上的。
忽然，一些早已被遗忘的记忆画面似乎从脑海中某个遥远的角落里翻涌出来，侵袭着他此刻的大脑。
下一秒，贺渊呼吸蓦地一窒，猛地睁开眼，看向自己怀中的盛秋。
眼中流露出混杂着惊讶、疼惜，以及痛苦的情绪。
抱着盛秋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边，盛秋在短时间内接收了太多属于小七的记忆，好一会儿才梳理完成平复过来。
但他也知道，此刻他跟贺渊处于危险的境地，根本就没办法让他再去追究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渊。”他擦了擦鼻子，朝周围看了一眼，眼神无比坚定，又带了一丝狠戾，“我不会放过这些东西的。”
他已经让那些东西害死过贺渊一次，这次，绝对不会了！
***
卡莱尔狼狈地闪身，躲在夏天的身后，视线在周围那些烟雾般的影子上停留了一瞬，又在不远处已经化为一具白骨的身影上顿了顿，接着转过头朝夏天喊道：“这他妈到底是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周围的空间忽然发生了变化，卡莱尔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黑暗中，周围还有好几个人。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周围阴冷的空气就像是有意识一般直直往他们的身体里钻，他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个逃杀秀选手被一个巨大的黑影覆盖，全身僵硬抽搐，脸色惊恐，似乎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短短三秒内，他的身体就仿佛脱水了一般，只剩下一具干枯的尸体。
结合刚才收到的逃杀秀后台消息，卡莱尔脑中电光火石，没将其当做是全息系统，而是在一瞬间明白过来，这他妈就是真的！那个逃杀秀选手！是真的死了！
这变故让卡莱尔直接傻了眼。
好在他跟夏天离得不远，他在见到夏天化出一个屏障后，立刻躲了过来，而在这一刻，他也明白过来，这一切都跟夏天和束桑脱不了干系！他们利用了他，从而导致了这一切！
“阿桑！帮我个忙！”夏天正费力化出一个保护屏障，将卡莱尔在内的三人笼罩在里面，外界那些影子用力地撞击着他脆弱的屏障，而每撞击一次，他都能感受到身周侵袭而来的一股彻骨的冰冷，以及灵魂受到攻击的撕裂感——这些攻击是直接针对灵魂的。
“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会过来这里？！通道后面不是——”这话束桑没说完，但他的意思很明白，明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明明只要打开通道，后面的是灵气很足的完好世界——他跟其他人一样，都以为通道后的世界就是白狼水晶球里所呈现出来的景象，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夏天抿唇，眼中光芒骤然变沉：“这里应该是……极狱深渊。”
束桑支撑屏障的手猛地一抖，睁大眼惊道：“极狱深渊？！几百年来只有顾沉渊和九尾狐青出来的地方？！”
身后的卡莱尔厉声喊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闭嘴！”束桑朝卡莱尔冷斥道，眼中闪过阴狠和不耐烦，“你最好别妨碍我们，并且祈祷我们能够撑住，否则大家一起死！”
“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
束桑冷冷看了卡莱尔一眼：“是我们做的又怎么样，要是想死，尽可以自己出去。”
卡莱尔眼神骤然变冷，看向束桑的目光中也带着尖锐的刺。但他也清楚，面对这莫名其妙的境况，眼下最明智的就是躲在这两个可能不是人类的东西后面，否则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障。
束桑见卡莱尔不再说话，这才冷笑一声，转向夏天：“有什么方法能够出去？”
外面，成百上千的黑影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夏天的屏障，他勉力支撑，额角滴下了硕大的汗水，听到束桑的话，他朝他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黑沉。
“极狱深渊自成一界，与青浮界为阴阳两面，实际大小……辽阔无边，比整个青浮界还大。里面的魔物数不胜数，这些……还只是中等的魔物。这也是为什么几百年来，从来没人能够从这里出去，诸多大能全都殒身于此。”
“顾沉渊和九尾狐青不是出去了吗？”
夏天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知道顾沉渊和九尾狐怎么出去的吗？”
“传说是靠顾沉渊那把剑。两人在极狱深渊待了三个月，顾沉渊靠着在万鬼窟炼制出那把’屠界’，斩杀极狱深渊三千魔物，这才从里面出来。”
夏天摇头：“屠界并非在万鬼窟炼制完成。事实上，那把剑，是在极狱深渊才真正完成炼制——就我所知，那把剑，万鬼为刃，魔魂为身……灵骨为坯。”
“什么意思？”束桑皱眉。
“灵骨……其实是狐骨。九尾狐青以身为祭，为顾沉渊炼制了那把剑。而在那之前，他用自己的七条命，换回了被魔物拖走的贺渊七魄。顾沉渊斩杀魔物三千……事实上不止三千，那是他复活，得知九尾狐为其所为后的泄愤行径。”
束桑的动作蓦地一顿：“所以只要贺渊有那柄剑，他的实力——”
“——在这里根本无所顾忌。”
夏天话音刚落，屏障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声。
“砰——”
脆弱的屏障猛地碎开一道口子，裂缝蛛网一般不断往外蔓延，与此同时，夏天和束桑两人难以支撑，全都被力道逼着往后退了一步，夏天眼神一沉，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而束桑喷出了一口鲜血。
“夏天……怎么办？”
束桑的话还没说完，原形的屏障忽然传来一声爆裂声——
“砰——”
黑暗中成千上万的碎片自三人为中心，快速地向周围炸开，碎小的玻璃反射出些许轻微的光芒，也反射出了空中，成百上千的黑影自空中飞下，覆盖到三人身上的画面——
而就在屏障彻底碎裂，身体被覆上一股阴冷刺骨、几乎能够让灵魂颤抖的气息，与此同时意识也被剥离的瞬间时，夏天脑中骤然浮现出白狼那颗水晶球里的景象。
宁静、安详，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村落。
他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
他……有些后悔了。
忘恩负义，只为了替妖界寻找新的生存之地，但他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加速了妖界的覆灭而已。
视线模糊的最后一秒，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规律的铃铛声，一串脚步声仿佛晚春踏青一般，不紧不慢、悠闲无比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后面则跟着几串沉重的脚步声。
“两只妖，一个人？”一个粗粝僵硬，仿佛木偶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前辈，那些无辜死亡的人，就是因为这两只妖。”
那是熊密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愤怒。
“你们传送到这里，差点被那些魔物干掉，也是因为他们？”
“对。”
这个时候，另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突然道：“前辈，阿逸现在已经被拖走三魄，请您……请您一定要救救她！”
第 1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