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佾
下一秒，小狐狸快速窜了过来，依旧是一团白色毛球。
毛球的速度很快，蹿到他身前猛地停下，自己却被扬起的土呛了一下。
月眨眨眼，不自觉地蹲下身，跟眼前的小狐狸平视，伸出手，怜惜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小狐狸抬头，双眼依恋地看着月，拿脑袋蹭了蹭月的手，抽了抽鼻子，又怀念又难过，小声地喊了什么，两人却都没有听清。
下一秒。
日看到小狐狸转过头看他，一双眼睛早已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声音同样带着哭腔说了一句话。
“给你摸，九千九百九十九下。”
顿了顿。
“不，一万下。”
第 125 章
眼前的小狐狸仰着脑袋, 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渴望和希冀，怀念和依恋，以及一丝胆怯害怕，定定地看着他。
耳边是他的那句话。
给你摸，一万下。
是少年带着鼻音的声音，却与脑海中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瞬间重合了。
一刹那，日的大脑如遭重击, 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零碎的画面一闪而过，多得数不清，又都很模糊。
但日直觉地清楚, 那些一一闪现的画面里，每一帧，都有一只小狐狸。
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一只……一旦想到就让他的心脏瞬间软下来的小狐狸。
有它被欺负后，气呼呼地瞪着他, 还拿他的手磨牙的画面。
也有小家伙委屈巴巴地咬着他的裤腿，扯着他帮它出气的画面。
有它兴奋地跳起, 尖叫着把自己埋在雪里，只露出屁股和几条尾巴，又哭着喊“四哥！五哥！拉我出来！”的画面。
还有它追着自己，面色焦急, 几乎要哭地问自己要顾沉渊送它的东西。
……
一帧帧画面中，有数不清的这样的场景。
熟悉又怀念，欣喜又酸涩。
这些……都是他的记忆中最珍贵的部分。
几百年来，潜意识不断从空白的记忆深处挖掘出来的东西。
日将视线投向远处, 看向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的男人。
男人的长相很是硬朗，样貌也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攻击性，但刚才他与小狐狸在一起的时候，周身所有的攻击和棱角都被收敛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满溢出的轻怜密爱。
而此刻，他的视线正定定地投射在自己身前那只小狐狸身上，眼中不自觉露出些许心疼，似乎极力想要上前，却又强行忍住了。
莫名地，虽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脑中却已经下意识地给那人安了名字——顾沉渊。
下一秒，裤腿被扯了扯。
低下头，只见小狐狸靠近了他，脑袋仰得更高了，一双眼怯怯地看着他，眼中有渴望和忐忑在闪烁。
一瞬间，日清楚地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这么久没反应，小狐狸害怕了。
他蹲下身，放柔了眼神，与小狐狸静静对视着。
小狐狸不安地抖了抖耳朵，两只爪子也放在了胸前，似乎很想扑上来，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些许委屈的神情来。
日忍不住笑了笑。
轻声道：“摸一万下会秃的。”
小狐狸直接哭了：“那、那也给你摸。”
听到这话，日的眼中缓缓漾开一丝暖意，侧过脸去，凑到小狐狸面前。
明白地传递着给你亲的信号。
可下一瞬，小狐狸骤然哭出了声——
“四哥！”
“四哥！”
怀中传来一个冲击的力道。
小狐狸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
忍了这么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情绪的爆发宛如排山倒海，一下子就将小狐狸整个淹没了，小狐狸开始快速抽泣，哭得气都喘不过来，脊背都微微躬起。
口中还在喃喃低喊着：“四哥……四哥……”
日止不住地心疼，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伸出手将小家伙抱在怀里，熟练地抬起手，在它的背上摸了摸，缓解了他的情况。
手掌穿过顺滑毛发之间的触感熟悉得让他心颤。
等小狐狸情绪稍微稳定下来，视线与月交接，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打算。
“小七。”
日低下头，在小家伙脑袋上亲了亲，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温柔和爱意。
这是……他们的弟弟。
哪怕六百年都不会忘记的弟弟。
“我们带你去找大哥二哥他们。”
二人抱着小狐狸路过贺渊的时候，都停下了脚步。
月低下头看了看被日抱在怀里的小家伙，以及它一直勾着自己袖口的那只爪子，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刚才小家伙在日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忽然又探出脑袋来，眼睛红红地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哑哑地叫了一声“五哥”，等他伸出手去，小家伙拿爪子抓住了他的衣角，确信他不会走后，再次扎进了日的怀里。
抓着他衣角的那只爪子却怎么都不放开。
月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
他算是看出来亲疏远近了。
明明他跟日都长得一样。
月收回视线，看向贺渊。
哪怕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他们却直觉地知道，眼前的男人跟小七的关系不一般，而小七能够像现在这样，也跟这个男人分不开。
月正打算开口，却见贺渊点了点：“你们带他过去吧，他也该见见其他的哥哥。”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朝日的怀里那团白色绒球看去，轻声唤道：“小秋？”
小狐狸从日的怀里探出脑袋来，露出了那双刚哭过的通红的眼。
贺渊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我在这儿等你。”
刚打算收回手，小狐狸忽然伸出爪子，直接要他抱。贺渊一愣，接着将自家小狐狸抱了起来。
下一秒，小狐狸拿脑袋蹭了蹭他的颈部，接着伸出爪子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舔了舔。
“嗯，我先去见哥哥们。”
等到三人离开村长家，盛秋察觉到自己的脊背再次被摸了摸，四哥的声音问道：“小七，那是顾沉渊？”
盛秋愣了愣，回道：“嗯。”
接着是沉默。
盛秋抬头看了看四哥那张熟悉的脸，脑中自动想到村长说的那些话，鼻腔又忍不住酸了一下。
悄悄拿脸贴了贴四哥的手。
下一秒，为了转移注意，他揪了揪日的衣角，问道：“四哥……大哥二哥他们……都怎么样了？三哥……三哥我也见过了，还有六哥……六哥我没见过，六哥现在什么样子。”
“大哥和二哥，损失的法力是最多的。”一边的月忽然开口，“大哥献的是骨，二哥献的是血肉，所以他们都没有身体，哪怕被村民的愿力拯救回来，也无法生成躯体。其次是献头的三哥。至于老四、我，还有小六，我们献出的是眼睛和头发，但创世代价太大，我跟老四只能维持人类十二三岁的模样，而小六，他只能维持在人类十岁左右的模样。”
盛秋沉默了半晌，抬头抽了抽鼻子道：“五哥……你们都活着，我已经很开心了。”
月笑了笑，伸出手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又亲了亲，心下涌出一股满足。
几分钟后，盛秋被两人带到了村子外一座山的山脚，那里似乎建了一个低矮的建筑，靠近了才发现，那栋建筑的上面，似乎刻了几个字，那些字看着都是古地球的字体，盛秋不认识，但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他，脑中自动联想出了那三个字的意思——
陆仙庙。
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地面正中五个巨大的圆环状物体，似乎是原本那上面有什么，现在却不见了。而那五个圆环的最左边，静静竖立着一块人身大小的石雕。
那是一个刻着青年人样貌的石雕。
此刻，那座石雕正低着头，自上而下静静地看着四哥怀里的他，石雕的眼睛似乎是活的，闪烁着某种光芒。
明明是不熟悉的样貌，盛秋却觉得异常亲切，很想上去，在那块石雕前蹭一蹭。
一瞬间，盛秋想起了村长所说的话。
村民们给六位哥哥做了石雕。
而那些石雕变成了人。
这个石雕……是——
“大哥……”
鼻子再次一酸，盛秋心想自己不想哭的，可是眼泪根本忍不住。他忙从四哥怀里跳下来，在石雕的脚前停住，抬头看向那座石雕。
“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到那座石雕的脑袋似乎动了动，视线依旧落在自己的身上。
“小七啊……”
一声低沉宛如叹息般的声音在庙里响起，回音如钟磬，却又带了一丝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