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不爱叫
阮沁说不下去了，连着喘了好几口气才继续，“那帮畜生太狠了，我们眼看着就能逃离海岛，可海岛哪里却有更可怕的妖怪等着我们，长着一张狐狸的脸，看起来很邪恶。我斗不过他，以为逃不出去了，就像鱼死网破。可她们救了我。最后她们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浑浑噩噩那么久，就那么一瞬间的清醒，她们把所有的怨气都给了我……”
“让你守护村子？”聿九音帮她接上最后的话。
“对。”阮沁的声音很低，“我们不想再看到再有别人承受我们受过的罪了。我也要替她们守护家人，这是我必须要做的。”
“所以每一家都有一个鸟笼？”
“嗯。只有那个人贩子家里没有。她家丢掉的小孩，根本就不是亲生的。不过老天有眼，她们亲生的孩子，也被拐走了。是不是很有趣？”阮沁低低的笑，黯哑的嗓音没有半分小孩子的澄澈，反而古怪而诡异，“而且我知道他家亲生的孩子丢在了哪里，可我就是要在梦里暗示他们去完全相反的位置找。呵呵，一个藏在我们村子里的人贩子！连同村的小孩都不放过！我不会让他们死的，我要让他们在丢掉亲生儿子的痛苦中过一辈子！”
面对阮沁的激动，聿九音没任何评价。然而阮沁却觉得有点奇怪了。
“你不担心我吗？毕竟我和他签订了契约，还是他签订的第一只厉鬼，决定了他的未来，以后也是利益共同体，你不怕我带坏了他？毕竟是这种温柔到了毫无底线的老好人。只要一滴眼泪，就能欺骗。”阮沁的话里满是嫌弃，可看着老大的眼神却格外温柔。其实签订契约的时候，她都要放弃了，如果不是老大拼死护着。想到当时的痛苦，阮沁摸了摸老大身上已经干了的血迹，心疼的抱住他的胳膊。
然而聿九音却用空出的手拍了拍阮沁的头，“小孩子不要没礼貌。他是你哥哥，签订契约之后，也就是你的亲人，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边说着，聿九音边停下脚步。终于走到停车的地方，聿九音小心翼翼的把老大放到山坡下的车里。折腾了这么半天，又消耗了巨大的精神，老大已经睡着了。在聿九音身边他一向没有防备，这会别说是从背上到车里，就是直接给他扔到泥地里估计他都不会睁开眼睛看一看。
阮沁看他这么累，也安静了不少。可过来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不是小孩子，已经十六岁。”
聿九音转头比划，“还没小腿高，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阮沁被怼了一脸，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然而聿九音突然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认真的嘱咐她，“我弟弟就交给你了。”
阮沁没明白，与此同时，骤然接近这么厉害的鬼道天师，也让她本能的产生畏惧。她到底还是个小女孩，从野生变为家养也才十几分钟。
聿九音看出她的不适应，散掉了身上压制的气场，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阮沁，对于鬼道天师来说，不管签订多少厉鬼，第一只永远都是羁绊最深的，也是要陪伴终生的。我原来压着不着急让他签订契约是想等一个靠谱的人。可他却选中了你。你很厉害，能力也超出了我的预料。而聿奇的情况，在签订契约之后，你也都能看到，所以别伤害他。”
这是作为兄长的嘱托，阮沁眼圈有点泛红，过了很久才咬着嘴唇摇摇头，“哥他很好。一个人连活着都不怕，还能畏惧什么呢？”
聿九音拍了拍怀里女孩的后背，然后把阮沁放在了后面老大的身边。看着阮沁伸手摸老大的头发，聿九音才算稍微放心。
阮沁的情况超出聿九音的算计，而且她半鬼半妖的特殊性也同样不在聿九音的预料之中。老大在被他救过，成为他的弟弟之后，本身对妖物就有些敏感，妖术上也几乎可以达到无师自通。
所以现在，在签订了阮沁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聿九音是有点估量不出来的。不过不管如何，人总是在眼皮子地下，阮沁性格不够童趣但也是个好孩子了。
然而这个好孩子，在回到村子之后，却突然说出了让他们震惊的内容。她先是飘到容情面前盯着容情看了一会，然后又回到聿九音面前大着胆子正视聿九音。足足过了五分钟，她才突然开口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她指着聿九音，接着又转头指着容情，“还有你，他们想要你的命，想看看聿九音能被逼到什么程度。他们想试探天道的底线。”
“什么意思？”众人听着全都倒抽一口凉气。
然而聿九音想的却更多，他想到容情之前在国外的那个案子，容情的腿，就是因此不能走的。他的脸色更是瞬间就沉了下来，彻骨的寒气冻得众人就是一哆嗦。众人心里都明白，聿九音动了真怒。
可容情一句话就把这些都打破，“弄死我也算试探？我死了和活着有区别吗？”
好，好像没有？众人顿时懵逼了，就连聿九音都楞了一下。
其实容情生或者死，还真没有太大的区别。鬼子原本就不算是完整的人，当然了，他们也不算是完全的厉鬼。与此同时，众人都突然想到同样是天生鬼子但是死后也能和活人一样吃饭睡觉，甚至想出现在众人面前就会自然出现的白止秋，瞬间觉得那塞壬孤儿院的人放佛脑子有病。
而容情下一句贴在聿九音耳边说的一句话，更是让人觉得惊悚。
“我死了其实也挺好，这样就能彻底属于你。”
所以容情这算是在告白？可平静的语调却完全听不出旖旎。还有彻底属于是什么意思？不会是签订契约那个意思吧！盯着容情，众人都觉得他这话挺有歧义。
然而聿九音偏过头看了容情一眼，沉默了半晌说了一句，“那咱们俩什么时候结婚？”
所以话题跳的是不是有点快，众人完全跟不上聿九音的脑回路。
容情想了一会，“回去就领证？”
聿九音：“也行。那明天就出海，后天领证就好了。”
拍板定下，聿九音拉着容情去指定计划。留下一群懵逼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然而重新回到车里的容情和聿九音却开始准备后面的计划了。
原本出海这件事对于两人来说还有点犹豫，毕竟海上那么大，意外和突发事件也会变得很多，再加上他们并不知道塞壬孤儿院的具体方位，所以就更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好在他们现在有阮沁。然而即便如此，前期的准备还是不少做。并且这一次，聿九音不打算带上别人，就和容情两个人过去。包括容情手下，他都不打算带进去。
车里就容情和聿九音两个人，终于将一切都计划好，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聿九音看着容情半晌，突然说道，“容容，你自己说要和我领证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活着回来。”
然而这一次，容情却意外主动地把聿九音搂在怀里，“九音，有你在，我不会发生任何事。”
聿九音沉默不答。就像医者不能自医，自从容情和聿九音的关系变成伴侣之后，聿九音对于容情的命运线就根本算不出来了。也正是因此，在临行之前他才会难得紧张。
塞壬孤儿院听起来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想想最近这帮人搞得事情，也绝对不是普通路人能够办出来的。所以到底残余势力还有多少，这些人还有什么没有拿出来的底牌，聿九音都不能估量。只能凭借着一些细节去推断。
只能说在现在的聿九音心里，他最大的凭借，就是自己不会死。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能完完整整的活下来。所以他更在意自己身边的人。深吸一口气，聿九音突然对容情郑重说道，“容容，我会把你好好带回来。”
说完，他胳膊收紧，反手把容情抱在怀里。
容情就这么任他抱着，过了一会才慢条斯理的回复道，“九音，我其实很久以前就见过你。”
第120章 半妖
“啊”聿九音惊讶。他觉得不太可能，容情长得精致漂亮，小时候肯定更加可爱，聿九音最喜欢漂亮的小孩，如果真的见过，他一定不会忘记的。
“是真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容情低低的笑，“等回来我告诉你。”
其实容情也是在听到阮沁说的话之后才会突然想到。说来也是个小插曲，别说聿九音不记得，就是容情自己都把那次见面当成了阴差阳错。
然而阮沁那句塞壬孤儿院的人想要弄死自己试探天道的底线，却让容情感觉到了一丝违和。自己当初出事儿哪会，可还没和聿九音见过面呢为什么塞壬的人却一直抓着他不放手这根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所以容情哪会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容情是个很仔细的人，所以他回忆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却突然想到一件初中的时候的事儿。容情记得那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去乡下的夏令营。也是他小时候唯一一次被母亲同意远离容家。所以容情十分珍惜。
然而后来那个夏令营却出了事，死了不少小孩。容情虽然是天生鬼子，但那时候年纪小，一切只能依靠本能，除了护着身边班级的同学以外，能做的也不多。
倒是隔壁营地里的那帮小学生里，有个小丫头很厉害，好像最后是把事情解决了。但是当时很乱，事情一结束，容情就被母亲派来的人接走了。他再醒来的时候，少了一段记忆，直到现在才隐约想起来。
那时候的小丫头其实就是聿九音，而他和聿九音的缘分，更是巧合到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这么想着容情也难得露出笑意，心情都变得很好。
聿九音看他笑了，也跟着一起勾起唇角。至于容情那句回来和他说，也同样直接答应下来，并不打算过度追问，并且又想了好一会才仔细和容情解释道，“容容，我不带干爷爷他们不是存了死志，而是塞壬孤儿院好像会针对厉鬼，我怕他们受到伤害。四年前我和喻永清以命换命，他们救我，付出的不只是单纯的鬼气或者契约，干爷爷还好，尤其是紫阳他们几个，沉睡了两年才陆续醒过来。所以我这次才打算自己去。你知道，我是死不了的。”
“我明白。”容情伸手抱住聿九音，“你还记得我父亲说过的话吗他说我会回去让塞壬孤儿院彻底覆灭。厉鬼总会知道一些天道之外的事儿，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了最后的结局。”
“我也这么觉得。”聿九音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造了这么多的孽，总改到了好好清算的时候了。
而与此同时，车外面，老大在回来之后，就被安置在村子里的房间休息。
虽然浑身是血，但实际上老大的伤势并没有那么重。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共情体会了一遍阮沁的死法，所以才会穿上一身血衣。
因此与其说是外伤，更严重的是他的精神。聿九音师父看过之后，就叫他躺在床上休息，哪里都不要去。
容卓说要看他，聿九音师父沉默了一会，还是把他放进去了。
“师父”老二想问为什么。
老三把他拦住了，“咱们陪不了老大一辈子。”
“怎么就不能一辈子了”老二不明白。
徐望叹了口气，和老三对视一眼，颇有几分心照不宣的意思。
“老大可能和聿哥的情况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老二不敢相信。聿九音不老不死，是因为他已经是半妖，可老大却是个活人啊虽然父母都是垃圾，但他本身确实正正经经的普通人类。
然而徐望沉默了一会，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揭穿了众人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岁月静好的假象，“其实老大医院那一剪子很深。他当时与其说是大夫救回来的，不如说是聿哥救回来的。”
“”老二也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当时老大和老三都在急救室。老三刚脱离危险，大家的心还没放下来，老大那头就下了病危通知书了。
根本就没有家属，最后还是聿九音给签的字。
门外鬼娃急得快疯了，连祈福都用上了，恨不得耗尽所有的鬼气，都没有办法逆转结局。最后聿九音动手了，他沉着脸用泥土捏了一个人偶。惟妙惟肖，和老大几乎一模一样。然后聿九音把他放在急救室的墙角，又点了三炷香，烧了好几张符纸。
他要没记错，那些符纸似乎都是聿九音用血写的，而捏人偶的泥土，也是聿九音用土和成的。巧合的是，聿九音那符纸烧干净之后，老大就突然脱离危险了。
所以那是
“还魂咒。是禁法。起死回生。”聿九音师父直接揭开了谜底。
“竟，竟然真的可以”老三瞠目结舌。
聿九音师父却摇头，“不是那么好弄的。聿奇当时的情况，一旦死了定然是厉鬼。而且还是无法超度的厉鬼。这是前提。其次是因果羁绊。小九儿和他是天生就要做兄弟的。这就是他的弟弟，哪怕是天道都要放过一马，所以小九儿才能把人叫回来。可即便如此，他们也都或多或少出现一些问题。”
“年龄和时间。”徐望一针见血。
“嗯。会不会不老不死我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已经不能算人了。”聿九音师父这句话说得很艰难。
徐望看着这个老人，突然觉得或许他才是心里最苦的那一个。聿九音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名义上是师徒，可实际上却是父子。可偏偏聿九音身世坎坷，又遭遇大难。徐望几乎不敢想，聿九音刚被救回来的时候，这个老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而现在，好不容易聿九音好了一些，却又捡回来一个弟弟。老大这情况，虽然和当初的聿九音没法比，但也够人头疼的。
聿九音师父一共就两个徒弟，两个都是这样的结果，换成是谁，恐怕心里都难受的不行。
可即便如此，徐望还是把最艰难的问题问了出来，“师父，老大也和聿哥一样，变成半妖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看摸样八成是在慢慢改变了。否则一般的男孩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长相而且一般的鬼道天师也很难学会降术和妖术。因为这两种术法和鬼道天师的术法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聿九音师父说完，也长叹了一口气。
老三转过头，眼圈有点发红。
其实不用聿九音师父说，他们也能有所感觉。老大出院之后变化很大。他原来是长得不错，清秀干净，走在人群里算是显眼的那种，但也不是最显眼的。可现在，即便他们看惯了也聿九音的妖孽，也经常被老大随意的一笑晃了眼。
他们之前一直自我欺骗，可能是老大在学鬼道的术法，所以才会这样。然而到了现在，这些借口和谎言都不得不被裸的掀开。
“我看见过老大在后院烧纸钱，一开始以为是他弄什么东西。后来他收拾完走了我去翻过垃圾，没烧干净的上面写的是他以前的名字。”老三说着说着，嗓子就哑了。老大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活人了。给自己烧纸钱，多半是替自己祭奠。
老三几乎不敢想，当时的老大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这个世界上，太温柔的好人总是得不到好报。
不管是聿九音，还是老大，他们原本都不应该这样的。
聿九音师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眼里压抑着复杂的情绪。
只能说聿九音和聿奇到底是兄弟了，因为类似的事儿，聿九音在四年前也干过。
只不过聿九音烧给的人，不是聿九音，而是聿沉璧。
再不喜欢，这名字陪了他十几年，可惜临了了，就是祭奠都不能那么名正言顺。因为都是假的。不管是聿沉璧这个名字，还是聿沉璧的身份，都是一场假象。
然而老三他们并不能明白聿九音师父的想法，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师父，那聿哥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容卓的那句。”
“三年寿命”聿九音师父直接说出了后面的话。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