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遍修真界 第19章

作者:暮寒公子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强强 爽文 玄幻灵异

  洛九江一向知道寒千岭身上有根了不得的傲骨,只是纵使他连对方口味脾气乃至起夜次数都摸清了,也万万没料到这傲骨竟能应在这时候。

  他深深看了寒千岭一眼,心知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千岭最近性格变动的有点大了。

  更决断,更傲气,也神秘。

  “依你。”洛九江也不含糊,站起身来,反手去摸自己的刀。

  两人平日相互喂招的次数也数不清了,只是从前从未刻意分过胜负。这一场比来,倒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刀剑不时相撞,在夜色下迸出几点无凭依的星火。两个人,对彼此都了解的好像明白自己。他们知晓对方每个下意识的习惯,见惯了互相之间撤刀回剑的动作、展臂曲肘时的空门。这场交手格外的凶险,却也格外的漫长,每一次突刺都像是决胜的一招,每一次碰撞都遮掩着汹涌的暗流。

  最后洛九江险胜半筹。

  他们脸上都带着刮擦的伤痕,身上也都挂了彩,更是需要换身衣服。这是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两人却并未拼尽全力,关于这点,他们都心知肚明,因为彼此都还有压箱底的招数未能施展。

  可杀招岂是用来对准朋友的?它永远也不会朝向对方,只会精确的指向敌人。

  洛九江还刀入鞘,扯着寒千岭直接坐在了地上。原本平整精致的小院被他们两人糟蹋的一片狼藉。洛九江在储物袋里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两小坛美酒。

  “我趁师父不注意,悄悄从他那里摸来的。他素来爱酒,我还笑他,现在看来果然有爱酒的道理。”洛九江拍开封泥,一大口烈酒直灌下去,刀子一般的从喉咙烧进胃里,吞进去一股畅快,吐出一阵豪气。

  寒千岭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塞到自己怀里的酒坛,终于也是喝了。他喝酒的样子十分文雅,精致秀气的面容又镀着一层薄薄的月光,饶是现在不成体统的在泥地里坐着,看起来也好看的像是一尊玉像。

  对手能料到自己的每一步举止,这样的较量一般只会让人憋屈的不得了。然而洛九江却越打越开心,越打越兴奋,直到现在高兴的都要拿酒来佐了。

  “以前从没真正比过……赢了我就这么开心?”

  “你不开心?”洛九江笑着侧过头来,“我可没把你当对手比,方才过招的时候,我一直拿你当我的半身,我的另一只手。”

  “世间难得知己。你这样了解我,我这样懂得你,我开心死了。”洛九江仰头又饮一口,声音里都饱噙着喜悦和快意。

  这一晚皎月如轮,在幽然如梦的银辉之下,寒千岭默然凝视了洛九江良久。

  “我也开心。”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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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洛九江还在想寒千岭如何避开决赛比试,不想第二日寒千岭竟是挂着一身彩上去的,连脉息都时强时弱,宣称自己在前一天修炼时灵气走岔了经脉。

  旁人被他唬的要么惋惜要么幸灾乐祸,唯有洛九江一眼就看出他是装的。

  看来他是真的特别反感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洛九江刀兵相见,即使只是一场选拔性质的大比也不行。

  越青晖和董双玉未能进入前十,遗憾固然是有,不过前二十名的奖品也算丰厚。终赛前十便可获得进入秘境修炼三日的奖励,他们和其余十几人一起,目送着这十位赢家走入秘境之地。

  在此之前,董双玉多看了面色青白的杜川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毛。

  “怎么了?”越青晖及时察觉了他的情绪。

  “杜家的大公子,怕是不肯轻易消停了。”

  “嗯?”越青晖把杜川上上下下反复打量了几遍,还是没瞧出什么,“自那场中途退出的群组赛事后,杜川就一直挺安静了,应该已经灰心了吧。”

  董双玉轻轻摇头:“若真遇到同样的事情,洛公子必能知错就改,寒公子亦可宠辱不惊;及时止损是我,蒙头不管是你……而这位杜公子,我看他有困兽之相。”

第29章 突变

  秘境果然不同于七岛。洛九江前一步刚刚踏入此地,就不由得舒服地长吁了口气。

  这里的灵气浓度仔细算来几乎是七岛上的三倍。都不用盘膝大作, 只消在这里站上片刻, 就让人连浑身毛孔都妥帖地张开了。

  往日他大哥二哥如何向他鼓动上界的灵气有助修炼, 洛九江都是过耳就算。如今才算切实意识到灵气高浓之地较小世界的不同。

  那是一种让人发自身心的舒适。

  他们十人本是传送进来,具体传送到哪里也不一定。不过这秘境本身并不算大, 据说整片地方都走尽了也只是炼气修士一个时辰的脚程。

  寒千岭在整个传送过程中一直站在洛九江身侧,现在两人亦出现在同一处。这倒是巧了,也省下来两人接下来相互寻找的时间。

  秘境之中也有些生长的灵草, 行走的灵兽。只是整个秘境范围也不广, 故而灵兽体型不大, 性情也不算凶残。

  若是放在三个月前,洛九江少不得会在第一日寻摸些灵草灵兽, 用来作为日后修炼的材料。只是现在他那位师父亲口放出话来, 让他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

  洛沧的原话是——“你们秘境那灵气只是勉强, 你若进去了也不必折腾这些小物。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师父, 我就断没有看徒弟在那点灵植上浪费时间的道理。”

  故而洛九江此次一入秘境,并无多少在灵物上耽搁时间的意思。他本就年轻, 上好的天赋资质胜过一切外物辅佐。在确认了寒千岭亦不想在此费心后, 他就转而寻找起能供两人打坐落脚的地方。

  至于杜川……洛九江就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过。

  从一开始起, 无论是心态还是修为, 洛九江从没有真正把杜川看成过和自己匹配的对手。进入秘境的时间何其稀少宝贵, 他自然不会为了寻找杜川而浪费时间。若是这三天里他们不巧碰上了便再打一场,彻底了结了那些破事。如果没能遇到,自然也就算了。

  日后在七岛内共处的时候还多着呢, 总能找到适合的机会解决这场恩怨。

  洛九江这里把杜川看的可有可无,宛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杜川的心魔。

  自那场群组比赛后,杜川就一日日深陷在自己的妄念中不可自拔:他赢不了洛三淮就罢了,竟连洛三淮最年幼的弟弟也赢不过。他自认是杜家独占鳌头的第一少主,却一次又一次的栽在两个无名小辈身上。

  凭什么?凭什么洛家人天资就这么出众,凭什么洛九江运气就那么好,有那么一个师父?他怎么就没有如此运气:突破筑基三层的不是他、被选拔上界的不是他、有幸拜那样一位大能为师的也不是他!

  杜川自己画地为牢,直想得眼球上缠满了血丝,几乎就要走火入魔。他一向心狠手辣,杜樟教他的也不是什么正派手段,更加上此前父子三人那段密谈做引,一时便下定了决绝的杀心。

  路上有那么多天才碍事要如何处理?只要把他们一个个杀死铲平便好了。他愿意亲手送那些比自己优秀的人下地狱,或者让他们死到不敢出头。杜川的手无声地探进怀里,轻柔地摸了摸那只冰冷光滑的瓷瓶,眼中饱浸了浓厚的森冷恶意。

  在这次秘境之行中,洛九江和寒千岭两人从头到尾都未动过去找杜川的念头,反而是杜川自传送而来落脚的第一刻起,就马不停蹄的对这两人展开了搜索。

  若说大赛之前他只把寒千岭看成一个若有若无的添头,那在碧海之下,群体赛事时寒千岭踏在他面上的当空一脚,就让他同样对寒千岭捏定了杀意。

  这两个人一个也跑不了!

  在回岛之前,他师父曾经赐给他两件宝器。一件是他日前身上穿的那件金丝铠,却被洛九江十四快刀生生破去;一物是能报名遁走的乾元气,这元气只能动用一次,他本该珍惜无比。可惜在群组比赛之时,他陷入洛九江和寒千岭要截杀自己的恐惧,故而不假思索地用掉了。

  这两件宝器全是防御所用,竟没有一物能拿来暗算别人。

  此次为了能万无一失的弄死洛九江和寒千岭,杜川转头去找了李任行,咬着牙根与他做了一笔交易。

  李任行确实是怀着任务来的,只是这任务与师门无关,全然是他们师父的一派私心——七岛中的灵气丰足,草药确实是好。常年与这样一处小世界来往,他们的师父便不免动了贪欲。

  他想吞下七岛产出的灵草……或者更进一步,从杜家和洛家所在的玳瑁岛开始,一步一蚕食,不惜百年时间,也欲将整个世界收入囊中。

  因而李任行提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条件,就是要杜川这个少族长为他们共同的师父献上一族的忠诚。

  杜川当然没有同意,实际上,只要他有脑子就不会同意。杜家犹在,就是他这个少族长最大的依靠,尽管他父亲还只是筑基七层,但也算堂堂正正的一族族长。而他这里若是卑躬屈膝地投了诚——哪怕对象是他师父呢——身份也几乎顺时逆转,从原本的正经徒弟变成属下家臣一般。

  然而如今的洛九江和寒千岭,这区区两个炼气修士,他们已成为杜川的心魔。

  心魔一起,杜川只怕终生不得寸进。家族固然重要,但若他十年八年没有半分修为上的增益,只怕家族也要弃他如敝履,而洛九江这样的少年天才只会一路春风得意,杀他越来越难,不趁此时下手,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心中算好了这笔明账,杜川和李任行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杜川愿替他师父为虎作伥,暗算玳瑁岛上其他家族为结果,交易了一样灵器。

  此物乃是他师父取金丹真人的心头血所锻的一套暗器,乃是拿来给李任行这亲侄儿护身所用。杜川亲手试过一枚,它真不愧是金丹真人的心血之作,速度和威力远胜寒千岭那日掷出鱼鳞的手法千倍。

  想来也是,在金丹真人的能耐之下,哪个炼气不是如土鸡瓦狗一般?若不是杜川忌惮着洛九江身上可能有些那位大能赐予的防身物件,哪会这般出血,只想求个万无一失?

  而除此之外……

  杜川眼神阴郁,亲手把那个材质又薄又脆的白瓷瓶牵系在一枚暗器之上。

  筑基三层的攻击你能顶住化去,那金丹真人的呢?就算你真有这个运气,来回交手劲风四溢,能保证不磕破这瓷瓶半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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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是洛九江储物袋里自带的。仔细想来,他那袋子里其实没装过多少正经东西,各种散碎物件倒是应有尽有,自然也不缺一口热乎吃的。

  正当他把油纸包好的煎饺递给寒千岭一份时,他们二人栖身的山洞前突然打下一道阴影。

  洛九江几乎是随着光线被遮挡的瞬间同时按刀抬头,却只来得及看清杜川的面容。

  杜川一路横搜猛索,那股压抑的火气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消磨,反而愈来愈旺,演变成一股直顶到嗓子口的邪火。如今和洛九江两人一个照面,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连半个音节都没有多说,直接劈手就将他师父赐予的那套暗器打了过去!

  事态就这样在猝不及防之间急转直下!

  金丹真人亲手加持过的暗器速度何其迅疾!洛九江的速度曾当过洛沧的称赞,在炼气修士中更是数一数二。饶是如此,他刚刚把刀抽出,还没来得及将刀锋相对的瞬间,那几颗铁莲子样的暗器便已逼近眼前!

  修为高下而致的巨大鸿沟,在此时犹如天堑!

  千钧一发之际,洛九江眼前一黑,却不是被暗器所伤,反而是被寒千岭一把扑倒。方才同杜川一个照面的功夫,洛九江下意识便要扬刀直上,寒千岭却嗅到了一丝危险气味。

  铁莲子破开血肉的闷声响起,被严严实实压在寒千岭身下的洛九江霎时双眼血红。不等他一把掀开对方,寒千岭便先用左肘吐劲制住洛九江软肋,遏制住他所有反抗;又借这一点力道反过右手,一掌凌厉横扫过去,意图击落冲缓剩余的暗器。

  短短的时间内,三人的角色和行为便混乱起来。洛九江的姿态由攻击转为挣动,寒千岭不仅要按下洛九江,又要回掌应对未至的暗器,杜川欣赏着眼前的一幕,鲜血和复仇的快意无不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压抑不住大笑出来。

  一片乱象之中,杜川没注意到那些原能够穿透修士躯体的铁莲子只是浅浅地嵌在寒千岭皮肉之上,似乎并没给他带来什么严重的伤害。

  可寒千岭却也没看清一枚箭形暗器尾部挂着个小小的白瓷瓶。

  掌风和暗器破空声中,那本就薄脆的白瓷碎裂的声响显得微不可闻。

  几乎是眨眼之间,瓷瓶被灵力的掌风卷没,当即四下炸开。那白色粉末顺着风向散成一片,气势汹汹地沾了寒千岭一身。

  附在衣服上的粉末还没那么快发挥效用,然而落在寒千岭手背指尖的白色粉末触感如火,当下便疼痛的近乎焦灼。寒千岭眼神一厉,刚欲削掉自己手上皮肉,整个人便浑身一颤,失声吼叫出来。

  洛九江和寒千岭紧贴着身子,从始到终的感觉到了寒千岭的每一分颤抖。他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对方顶着自己软肋的手肘,可还不待他冒着闭气的危险托起寒千岭,对方便用浑身重量顶着他软肋一压,自己则借力弹身而起!

  这一下的力道可是完全失控,洛九江差一点便当场闭过气去。他忍着难受站起身来,便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寒千岭软倒在距他四五步外的地上,瞳孔紧缩的宛如米粒大小,一声一声从嗓子中挤出断续的痛叫,似乎是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此时浑身空门大开,却没有半分正处于危机中的意识,倒是杜川仰头大笑,神情中尽是自满之意。

  一直以来有谁听过寒千岭的呻吟?他仿佛是铁打的钢铸的,冷淡的好像没有人心,也感受不到什么肉体上的痛苦。要是何等剧烈又难以承受的疼痛能逼得他连叫喊也不完整,只有间断而短促的声音从喉咙口溢出来,倒像是一声没能发出的求救?

  在场三人中,杜川一时得意忘形,没看到寒千岭衣衫下浮现出的古怪。寒千岭双眼空洞的近乎茫然,宛如失去了全部意识。所以只有洛九江亲眼把自己如血亲,如兄弟,如生命中一部分的挚友的变化从头到尾看了个分明。

  他看到寒千岭的肌肤片片龟裂,鲜红的血肉从皮肤的裂缝中有生命般挤出头来,皮肉薄寡的关节处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鲜血浸满了寒千岭的每一寸肌肤,他秀美姣好的面容扭曲着,淹没在赤红色里,变得从未有过的可怖。

  而在蠕动的血肉和白骨里,一片片亮晶晶蓝幽幽的东西正无声无息地冒出头来。眨眼之间就覆遍了寒千岭的全身。

  一切的改变只在呼吸之间,几乎只是杜川一声大笑和洛九江一个愣神的功夫,寒千岭就变成了一个谁也认不出的怪物。而与此同时,他的骨骼还在劈啪作响,只是叫声变得嘶哑又古怪,仿佛失去了一切人类应有的特质。

  杜川笑声骤停,表情一下从狂喜变得惊恐。那是正常人面对未知时最该有的反应。而洛九江则在回神的一刻就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千岭!”

  洛九江从不知道,他竟也能喊出这样凄厉的嘶吼。

  几乎是一眨眼之间,寒千岭的模样就又变化一分。他身形拔高,宛然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他四肢缩短变粗,短的几乎像是什么鹰隼的爪子。

  啪的一声,是寒千岭腕上的佛珠线再吃不住力,被生生撑断的声音。圆润又带着木香的包浆珠子无知无觉,弹跳着滚落了一地。

  在洛九江将要挨到寒千岭的前一瞬,寒千岭的骨节噼啪作响了最后一次。

  寒千岭侧过头来,已经开始异变的嘴唇翕动一下,唇形依稀是个“九”。

  他也伸出手去试图碰上洛九江的指尖。若在往日,他们必能双手相握,十指相扣,这举动他们已做了无数次,彼此都熟稔的无需看一眼。然而今天是个例外中的例外……寒千岭修长白皙的手指,已变成尖尖利爪。

  在那爪尖将要划破洛九江掌心之际,在寒千岭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刻,他蜷起了指节,把那可怖的尖爪藏进了自己嶙峋的爪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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