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遍修真界 第197章

作者:暮寒公子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强强 爽文 玄幻灵异

  谢春残已经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费自己口舌,马上举弓便射。

  他能感觉到,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半已经变质,从一开始对自己搅局的估量,变为对谢家往事的感慨,直到现在对他的不满。

  如果不是满堂宾客现在都还被玄武卫三重设计困翻,也许现在护在白鹤州身边的,就不仅仅是白虎宗弟子了。

  他们有些人可能是当真相信白虎主问心无愧,有人可能对那面赤红的书祈斗幡有所疑问,但最终被白鹤州的作态欺骗。

  然而更多的,恐怕还是对谢春残的不耐烦。

  ——上千条谢家人命何其引人唏嘘,可那又关他们什么事?

  ——他们这次来是为了对抗玄武,要是扛旗的白虎主真的死了,那下一个出头的椽子是谁?

  他们不在乎昔日里冤死的仇恨,也不在乎白鹤州的清白与否。至少此时此刻,他们还身陷被玄武算计谋夺的恐惧之中,倘若自己能动,都恨不得爬起来替白虎把谢春残锤翻。

  如果说有什么能比白鹤州的虚伪更让人感到冰冷之意深入肺腑,那恐怕就是这黑铁一般的人心世道吧。

  然而谢春残早就习惯。

  他在死地之时,是个孤独的箭客。今日当众欲杀白虎,那也是一位早就做好了有去无回准备的任侠。

  你们不关心谢氏覆灭的事实真假,难道我就很在乎你们以后如何找新的大树遮蔽,怎么继续用墙头草的面目苟活吗?

  谢春残冷笑一声,眼尾红得发艳。他那一眼含狠带煞,雪白箭羽擦着他的脸颊蹭过双唇,血从两片唇瓣上渡入白羽,重新形成一个崭新杀字,如同那个冰冷的死亡之吻。

  “你说三箭就三箭?”谢春残嗤笑道,“规则都给你订了,凭什么?就凭你白鹤州格外下贱吗?”

  说着,谢春残右手一松,那只白羽箭脱弦而出,速度已经迅疾如同电抹,更有箭只竟在空中一分为七,道道如同残影,却道道带着呼啸若惊雷的尾音!

  同样地,每一支箭,箭尾上都拖长了一个尽显杀心的血色“杀”字。

  七根羽箭,箭箭都携刻着将杀的判决。而在那七箭之后,更有谢春残跃身直上。他张弓如月,手指一动之间,又是七箭搭上弓弦。

  一时之间,满场只见箭落如雨。谢春残多箭齐发,身姿如同鬼魅一般变幻莫测,前后左右的游移之间,那取之不尽般的白羽箭在四面划破长空的尖啸之间,布下一张不容喘息的网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样的箭羽秘网,竟是在同一时间,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由有人惊憾交加地想道:难道世上真有鬼神保佑,是谢家几代先祖冤魂同时出手,每人附在一根箭上,才让这场纷纷箭雨能有这样的力道和速度?

  在如此攻势之下,许多白虎弟子按捺不住拔剑跃出,登时就被乱箭取了性命。

  在纷扬的乱象和血雨中,谢春残狂笑着吟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也有宾客恢复了些想站出来,却同时感觉颈后一凉,那挟制住他的不是灵蛇少主的刀锋,就是某一条冷血的毒蛇。

  “闲事莫管。”洛九江和橙纱同时开口道。

  比起橙纱来,洛九江还多说了一句:“既然当年袖手旁观,如今也该装聋作哑,这才是真正的一视同仁。”

  橙纱倒是始终笑吟吟地,她柔声问被长蛇绞住脖颈的几个宾客道:“你们是怕联盟分崩离析,最终落在玄武手上吗?那马上就死的情况,怎么就不怕了呢?”

  后有洛九江掠阵,前有白虎宗弟子纷纷退却,谢春残势如破竹,眨眼之间已经逼近白鹤州周身十丈。

  这距离不远不近,恰是最能让他这等神弓手感到舒适的一个距离。

  白鹤州的脸色,终于彻底地沉了下来。他不再表现出虚伪的关切,更不会扯起假惺惺的笑。

  他径直瞪着谢春残,目光里流露出不经伪装和掩饰的杀意。

  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如同骤雨打芭蕉般击在他的身上,又因为白鹤州护体的道源和灵力被往反方向弹开。

  每只羽箭都在锵锵地击打声中折去了箭头,而白鹤州虽然至今仍旧毫发无伤,可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绝不像表面上那样地游刃有余。

  在谢春残的攻势之下,他显然也被激出了火。

  可白鹤州既然是这样的一个卑鄙小人,动怒时第一时间的反击方式,自然也不同于洛九江谢春残之辈。

  洛九江若被人这样冒犯,第一反应自然是用刀解决问题。谢春残和他也差不多,几乎在怒火上涌的瞬间就举弓相向。

  但白鹤州不是爱用武力一较高下的人。

  他喜欢诛心。

  他沉着脸,目光中满是阴沉杀意,就这样对谢春残说:“你今日杀我之举,毫无轻重,不自量力,足以遗臭万年。”

  听到这话,谢春残的神色毫无波动。时至今日,个人的生死、名声的好坏、史书评论的荣辱,当然都已经动摇不了他。

  可如果牵扯到他的家族呢?

  “——谢氏书祈名誉,自然也被你全数拖累败坏。日后提起共抗玄武一战,你和谢氏都是千古罪人。”

  白鹤州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对着谢春残微微一笑。

  “谢氏何辜,生此孽子,难怪亡了满门!”

  他倒真不如活活掏了谢春残的心!

  谢春残大叫一声,明知白虎是故意说出这话,依然忍不住肝胆俱裂。他先前被极度愤怒催发出的冷静彻底消隐无踪,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地合身上扑。

  他要杀了白鹤州,剥了他那副道貌俨然的皮囊,割他的头颅去祭祀谢氏的父母兄弟,把此人的舌头剁成烂泥!

  上钩了。白鹤州讥诮一笑。

  他对着谢春残扬起手,淡淡道:“本宗之前说过,我只让你三箭。”

  眼看谢春残重新拉开长弓,马上就要与白鹤州正面相对的瞬间,斜下里传来一声悠悠叹息。

  “宗主这番举动,实在不太好吧。”

  那声音稳定,冷静,在满场乌烟瘴气并着惨叫惊呼的乱象之中,如同一道恰到好处的清流涌入,无声无息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既然宗主已经投靠玄武,又何必蒙骗天下苍生呢?”

  董双玉说着这样惊世骇俗的话,缓步走入会场。他手中还持着一卷竹简,俨然是个翩然文士。

  “宗主还是给三千世界一个交代为好——这可不仅仅是这位谢兄一个人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董双玉:谢谢宗主,在白虎宗的这段日子里,宗主耳提面命,真的是教了我很多。我一定要报答宗主,起手就先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262章 真理

  董双玉当然是早就被洛九江安排好的救兵。

  不过洛九江此前特意去请董双玉的时候,本来没指望能让他亲自出山。

  原因无他, 董双玉这个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 都有一种“你是死是活不干我事”的冷眼旁观气质。倘若身居环海孤岛, 恐怕他宁可坐化至死,都不肯让浑水沾一沾鞋底。

  然而董双玉竟然答应了洛九江的请求。

  他只是对着自己面前的黑白棋局沉思了一会儿, 便冲着洛九江点了点头。

  “既然我已放出那只七叉机关鸟,那也没有道理置身事外。”

  董双玉说这话时,神情不算凝重, 可也并不轻松:“但灵蛇少主当真想好了吗?”

  “什么?”

  “事缓则圆, 语迟则贵, 欲速则不达。”董双玉垂眼劝道,“猛药可治顽疾, 却也能因为骤然拔除病灶的不适宜, 从而要了人的性命。”

  听到这种告诫, 洛九江依旧声色不变:“我或许能够再等, 可谢兄不能了。既然如此,当断则断, 洛九江无所畏也。”

  “好。”董双玉扬起手来, 哗啦一声把那局棋整个掀翻。翠玉的棋盘在地上跌做两半, 黑白棋子蹦跳着弹出老远。然而那摔裂的棋盘碎片之间, 竟然暗夹着一副叶子牌。

  他敛目而视, 从一团乱糟糟的地面上拾起一张叶子牌:“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灵蛇少主既有决意, 便祝阁下心想事成罢。”

  ……

  于是现在,董双玉站在这里,在众人的目光环视之下,与白鹤州公然对峙。

  白鹤州阴沉而威严的面孔上,终于因为董双玉的出现,而浮现了一缕错愕之意。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他沉声斥责道,“之前说好修为不稳,要闭十年死关,时候未到就提前出来,果然神智昏昏了吗?”

  董双玉轻柔地纠正了白鹤州的说法。

  “宗主,我不是修为不稳要闭十年死关,是我窥得你暗中作为,‘被’闭了十年死关。”

  董双玉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抬起双手。只见他虽然怀抱书简,然而两手手腕上,隐隐有铁色的沉重锁链虚影浮现,显然是被人下了某种禁制。

  而那看上去介于虚实之间的玄铁秘银锁链上,一个偌大的白虎头居在正中,灵气充沛,威力俨然,显然至今还在榨取着董双玉丹田之中的灵气。

  那禁制与白鹤州的灵气力量同出一脉,完全不容错认,显然正是这位白虎主的作为。

  众人一时哗然。

  人证物证皆在,虽然董双玉不一定是窥破白虎主丑事才被扣住,可既然在他身上用了这种禁制手段,想必真涉及到白虎主的什么烂账。

  白鹤州这回真是勃然大怒,他不否定那条禁制锁链,只是反驳道:“一派胡言!”

  董双玉便自嘲一笑,微微地垂下头去。

  他语调不高不低,与愤怒到说话都有点不利落的谢春残大相径庭,偏偏每一句话都牵引着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由于声音太轻,比起质问白虎主来,董双玉更像是在怅然地自问自答:“满宗尽知,董双玉圣地之前就结了金丹,距今已有四年,何来修为不稳之说。倒是宗主,强逼我闭下死关,除了做贼心虚之外,又是为了什么呢?”

  白鹤州目呲欲裂。

  他当然不是因为董双玉知道自己的事情才让他闭关,要是董双玉当真知道他什么要命的内情,他岂会让董双玉活到今天。

  他之所以令董双玉闭关,当然是因为——董双玉和洛九江这些人走得太近了啊!

  此时是他试图侵吞灵蛇、神龙二界的重要关头,董双玉若在外面活动,总归是个变数。

  这想法虽然也不是很光彩,有违他一向德高望重的宗主形象,可跟勾结玄武的罪名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满堂宾客之中,白虎总不能如实说:“我打发你去闭关,是因为你妨碍我无缘无故弄死神龙家那两口子了”?

  有些情况,虽然大家私下里总有些猜测,心里也明镜般清楚,可当真放在台面上细细分说,代表的意义就很不一样了。

  如果白鹤州真这么说了,那他就算是解了今日之围,恐怕也要声名扫地。

  被董双玉拿自己先前的手笔反制一番,简直有种自作自受,伸出巴掌却抽了自己脸的错觉。白鹤州只觉面孔火辣辣的,牙根都要恨出血来。

  他只能咬牙斥责道:“孽徒!我看你持身不正,责令你闭关修行,是让你至今还执迷不悟,污蔑宗主的吗?”

  董双玉摇了摇头:“宗主此言差矣,须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难道我连一句真话也讲不得了吗?”

  顿了一顿,董双玉转头看向谢春残的方向,不轻不重地评价道:“至少宗主还没说这位谢道友年仅六岁就自屠家门,可见确实是宗主故人之后。”

  尽管洛九江一直觉得董双玉有几分神棍做派,也得承认这人涵养极好,是个骂人都会迂回转折的人物。

  至少董双玉现在这话,就非得拐个弯儿听才行。

  ——白虎主若是污蔑谢春残六岁时就杀害自己全家,那简直是没有脑子。可这么没有脑子的话,他没说都算是一种对故人之后的照料和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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