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燃雪
“长青你马上起草折子，我要报之陛下，灭了英加满门！”毕从容怒气满膺，此事绝对不能姑息，否则再有人被俘虏就降，岂不是丢进了堂堂纯阳天军的颜面？
侯长青应了一声，犹豫了一阵，上前一步，小心地问了句：“那其他东州……”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毕从容咬牙思索了一阵，到底还是摇了头。身为帝国大将军，这点度量和理智还是有的，怎么能够因为一人就怀疑东州过来的所有人，那不成了因噎废食了？
毕从容如此想，侯长青可不这样，回到军营之后，将心腹之人招来，耳说了几句。
很快，东州过来的诸将马上就觉察了到了不对劲，他们被侯长青从主力战阵中撤了出来，去了后军。哪怕就是到了后军，他们也觉察到旁人看自己等人的眼光有些不同，明显就戒备和不信任在里面。
对此，几个人都生生忍住了，受不得气的孔具去找了毕从容，毕从容才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将侯长青叫来骂了一顿，东州几人又重新回了主力战阵，不过身边异样的眼光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对此，几人恨叛徒英正武，恨心胸狭窄的侯长青，也恨长舌头没头脑的孔具。
……
七点刚过，全军饱餐战饭，先锋大将侯长青将手一挥，先头三千人马排成一线进了蹈火涧。
情况和意料中的完全一致，逆贼全无动静，让他们惧怕的怪异光束并未到来，前方除了红云就是全无生息的死寂。
眼见如此，侯长青果断发令，他所属的五万人马跟进。
本来，按照马老所说，逆贼中了他的梦魇，最多不过三天的寿元，但毕从容不放心，深怕有什么变故，这才令侯长青抓紧攻打，做了今日要彻底剿灭逆贼的打算。
然而，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容易，很快前头三千人就入了红云，杂乱的惨叫过后，便再没了声息。
侯长青心有不甘，再次压上五千人马，结果并未有不同，一阵光芒乱放，五千人再次折了进去。
一座无人防守的蹈火涧，居然就接连让自己损失了八千人，侯长青怒气腾升，对身前的几员将领下令：“你们进去探探情况，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几人看了他一眼，踌躇着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甚至有一人面色惨白，身子都在微微抖动。
见此情形，侯长青怒气更胜，手中光芒一闪，立即在他身上放了个洞，“如此懦弱，要你何用！”
说完，侯长青就要下令将他给绑了，送到三军面前活剥，以正军纪。
只是，不等侯长青开口，在他后边走出三人，朝他喊了句：“东州旧将不怕死，我们去！”
话落，也不等侯长青同意，三人一起射入了红云之内。
很快，里面就传来打斗之声。时间不大，侯长青身上传讯灵石光芒接连亮起，他收到了里面的情报。
听里里面的声音，侯长青面色变幻，低沉声音吩咐了句“小心”，便静静地看着。在他内心，已经后悔了自己早间的举动，自己到底还是气量不足，错看了三人。
再过十分钟，传讯灵石又闪了一次，侯长青听了，只有两个字，“不可……”
不可什么，后面的话没了，传讯灵石也再没亮过。侯长青叹息一句，知道他们想说“不可强攻”。区区一座蹈火涧，哪怕是无人防守，竟然也让自己损兵折将，逆贼到底是如何做到，在里面布下了怎样逆天的陷阱等着自己啊。
没有办法，侯长青将人撤退，去大帐找毕从容汇报了情况。
其实不用他开口，毕从容看他脸色就知道事情不顺利。等听完里面具体的情形，说里面有无数幻兽会不断地攻击进入之人，而且他们的攻击异常诡异，会瓦解人的灵元之后，毕从容面色也是铁青，没想到逆贼手段如此逆天，不仅要了五蛭性命，甚至将他们看家的天赋也学了去。这该如何是好？
沉吟了一阵，就此放手毕从容实在不甘心，大军在这里多停留一天，帝国就要承受一天的天大消耗。毕从容任职大将军百余年，从未打过如此窝心的仗，更没有遇到过如此难堪的局面。当下，他将牙一咬，下令道：“吩咐下去，三军齐动，给我水漫了蹈火涧！”
军令一下，蹈火涧再现当日盛况，二十五万人到东海运送海水，络绎不绝将这线天空都变成了一条久不消散的云彩。
海水浇下，水雾腾升，一帮人手掌不断挥舞，运气灵元将水汽送出涧外。随着时间的推移，侯长青惊喜地发现，前方的红云退却了不少。
……
储物空间内，吴畏皱眉拿神识看了眼蹈火涧入口的情况，又放下了。照他们的进度，能在晚间时刻推移到岩浆瀑布之下就不错了，给自己的时间还有，但是不多。
“大哥，可有办法？”吴畏开口问了一句查阅资料的黑石姬一句。
黑石姬没有开口，身上黑芒不断闪现，现在正忙碌着。
在他旁边，英正武正不断检查着地上躺了一排又一排的正源军士。刚才，他已经清点过了，这一次损失不小，原本满员九百多人，损失了不下三百人。稍微庆幸的是，死的多是本正源军的人，他们原本就是后勤部队，战力偏弱，和发狂的人一拼杀，自然就成了死亡的那一方。战损，英正武没开口说，生怕刺激到了吴畏。但真实的情况吴畏如何不知，人是他一个个收进来的，心里早就有数。吴畏纵然难受，但与还处在危险之中的人比起来，他不得不强压下愤怒和心痛，想办法救人才是紧急。
见黑石姬没有回应，吴畏也不好催促，这段时间他已经用了很多方法，生机试过、瓦解之术试过，但都没有效果。涉及到神魂，吴畏又不敢放开手脚，因为一旦有所损伤，将是不可恢复的永久伤害。可是这么拖下去也不办法，人他是用神魂之毒暂时控制住的，这东西本来就对神魂很很大的伤害，时间久了，只怕是办法发没找到，人就给毒死了。
时间再次过了一阵，吴畏已经等得站不住了，不得不又开口问了一句。
这一次，黑石姬终于收了身上的黑芒，但给出的却是摇头，“绝对有把握的办法我没有找到，不过却有个办法可以一试，只是……”
“有什么快说，哪怕再大的代价我都能承受！”吴畏直接大声打断，听不下去黑石姬的弯弯道道。
黑石姬看了吴畏一眼，一咬牙继续下去：“办法就是我碎裂本体，分成一块一块，让他们吞下，我再进入他们的识海，逐一用通灵之术封印造成他们噩梦的根源。”
“不行！为什么要碎裂本体！”吴畏当即怒吼，他以为黑石姬不愿意说是因为怕吴畏自己会有不可承受的代价，没想到却是他自己。
“若不碎裂本体，这么多人一个一个的救，来得及么？”
回答吴畏的是冷冰冰的一句话，可就是这样一句话，让吴畏眼眶一下湿润。碎裂本体代价巨大，轻则黑石姬一身修为尽废，从此成为一块没有任何意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重则当场魂飞魄散，那是再也没有轮回机会的代价。
“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如此！一个一个救，能救多少是多少！”吴畏双目血红，这句话他是吼出来的。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子民，没了任何一个，吴畏心里都不好受。但再难受，吴畏也做不出来拿一个兄弟却换别的兄弟的事情，这是救人也是害命。吴畏做不到！
第159章 终将诀别
听了吴畏的话，黑石姬木然不动，显然内心在疯狂地挣扎。这里这么多的人，自己岂能不救。这些人，都是三弟夫的根底，没了根底，复仇之事，怎么完成？而且这些人相处日久，即便冷漠如他，又何尝舍得？事到如今，说什么也不得不拼上一回！
想着，黑石姬身上黑光一闪，瞬间化了本体，紧接着通灵墨玉光芒大盛，开始了解体。
一团五彩之光，瞬间而来，立马将他笼罩了进去，却是吴畏早有防备，抢先动了手。
眼见如此，英正武赶紧过来劝道：“夜王，你的心意我们都理解，但你真不能这样做。圣帝是我们的领袖，可你是我们的头脑啊。没了头脑，我们怎么走的长远，而且即便你将他们都救了回来，你又置他们的感受于何地？夜王，大哥，三思啊！”
说完，英正武竟然跪了下来，眼眶滋润，明显动了真情。
“你都看到了？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宁愿谁也不救！哪怕是，他……”说着，吴畏将手一指，指向了小羽。
黑石姬顿时顿时魂飞天外，无诶的话对他造成的震动，比之之前所有的话加起来，还胜了百倍，千倍！三弟小羽和三弟夫吴畏，有着同源同生的联系，小羽没了，吴畏自然也会跟着没了。见他们如此坚决，黑石姬只能开口，低沉地挤出一句话来：“好！我听你们的！”
吴畏不放心，补了一句，“你以神魂起誓，若是你违背刚才所说，那便让我们整个正源上下，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誓言之毒，前所未有。
黑石姬心里大恨，刚他的确做过先行答应，一会在随机而变的打算，没想到却被三弟夫给识破。通灵墨玉光芒闪烁，黑石姬心里明白，此话若是自己不说，吴畏也绝对不会放他出去，偏偏自己又破不开这幻象之壁，更做不到强行解体。想了又想，黑石姬不得不咬牙，恨声将吴畏刚才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誓言落下，空气中随之轻微震动。
三人知道，誓言已经生了效，再容不得半点反悔。
吴畏手上五彩一闪，撤了对黑石姬的禁锢，还了他自由。
通灵墨玉在空中一跃，瞬间到了小羽跟前。吴畏将手一伸，把黑石姬给拦了下来，“先救二哥，小羽不急！”
黑石姬无法，心里纵然急得要冒火，但却根本没有时间和他争执，只得再次依了他，往胖子罗去了。
只见黑石姬通灵墨玉本体上黑光闪闪，一线黑光射向了胖子罗头颅。
吴畏神识随时跟上，随时做好了策应的准备。
见黑光已经没入，吴畏心中顿时发紧，等了一瞬，黑石姬喊了声“撤”，吴畏这才马上收了一丝融合之毒回来。毒物撤下，吴畏越发紧张，瞧着胖子罗神魂波动还算稳定，也没有暴起的趋势，吴畏这才又收回了一丝。
不到一分钟，胖子罗头上冒出一缕黑气，他禁闭的眼皮也随之颤了颤。
吴畏神识一拥而上，立即将那缕黑骑包裹了进去。神识化形，吴畏再次使出神魂之手，他要看看造成这一切的黑气到底有什么厉害。
心神侵入黑气，吴畏略有恍惚，脑海中瞬间出现一幕画面，居然是他前世小时候的事情。心神一凛，恍惚消失，吴畏头脑重新恢复了清明，而神识之手内的黑气暗淡了一些。
将心神转回，吴畏看了眼胖子罗，发现他眼皮眨动，却没有马上醒转过来。吴畏手往前一按，五彩绽放，为胖子罗补充了一团生机进去。
体力得到补充，胖子罗瞬间醒来，眼睛一睁，便看到了眼前的两张脸、一块黑石。
吴畏神识传音，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快速讲了一遍，胖子罗眼中一下怒火涛涛，肥胖的脸上抖了几抖，到底还是自行忍住了。
见他如此，吴畏三人都放下了心，招呼着他快速帮忙，重点观察有没有人有撑不住的迹象。得了帮手，吴畏、英正武都轻松了许多，吴畏也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感受黑气。
旁边，通灵墨玉闪到肖不鸟身边，再次动手。这一回因为有了经验，花费的时间不到刚才的一半。黑气再次冒出，吴畏也一并给收了过来。
随着黑气的增多，吴畏果然从黑气中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黑气粗略感觉起来，里面包含的是火元、木元、水元三种幻离的法则，但是一细细感受，那些法则又飘忽不定，不断的变化着。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的情绪在不断的波动，时而哀婉，时而愤怒，时而忧伤。
吴畏这里认真体味，黑石姬那边已经又救下了肖不鸟和阳顶天，再次将目标转向了小羽。这一次，吴畏没再阻止，因为吴畏知道，若是再不让他去救小羽，黑石姬当场就得暴起。
吴畏看了阳顶天一眼，神识对他和英正武吩咐了一句，将他们送出了储物空间。外面还有敌人，吴畏不得不安排人去防守，而且有两人留在此地就能照应过来，人多并无用处。
很快，通灵之术进入小羽识海。这一次，却没有预料中的那般顺利。小羽一受到通灵之术的禁制，他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吴畏内心狂震，小羽这是又要暴走的趋势，吴畏不得不赶紧又注入了一丝融合之毒进去，这才让小羽重新平静下来。
黑芒再次涌入，黑石姬加大了力道，小羽神魂波动又变得不稳起来，身体也抖动得更加厉害。
“停！停！大哥快停下！”吴畏立即开口，不能让黑石姬继续下去了，“大哥先不要管他，救别人！”
黑石姬却根本不听，墨玉本体颤抖不已，更强的黑光已然冒起。
吴畏身往前闪，一团五彩之光挡在通灵墨玉之前，急声解释道：“小羽体内融合之毒已经快到极限，你再动手还没破开，他就被毒死了！”
通灵墨玉颤抖，忽然往地面跌落下去，吴畏手上五彩一闪，将他给拖住了。看着墨玉，吴畏双目血红，他何尝不想救小羽，很想很想，只是这个方法怎么就对他无效了呢？吴畏想不明白，胖子罗想不明白，肖不鸟想不明白，黑石姬更是想不明白，刚才不是都一直顺顺利利的吗？
但是，再想不明白又有何用，事实就是事实，无用就是无用。
一双手落在吴畏肩头，吴畏却根本感觉不到。通灵墨玉闪了闪，挣扎着飞了起来，只不过却是摇摇晃晃，黑石姬心境波动剧烈，竟然稳不住自己的身形！
“去救别人吧，我答应你们……我来想办法。”吴畏缓缓挤出句话，既是安慰黑石姬他们，也是安慰自己。黑光里面的秘密太过晦涩，吴畏一时之间根本就参详不透，他所说的“办法”，也不过是一线希望罢了，一线灵光一闪缥缈的希望。
通灵墨玉的身形稍稍稳定了一点，黑石姬内心如焚，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所有的事情到了三弟身上都会变得如此的艰难。自己等人从东海到东州，从骄羽岛到蹈火涧，从出阳城到天羽城，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替三弟讨回公道，一报当日被吞噬之仇。可是，大事未成，小羽却一次又一次的险些送命，甚至这一次，他和三弟夫因为同源共生的联系，就连三弟夫也要折进去。这样的结果，他不能承受，也无法承受。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吧。”悠悠一句话，通灵墨玉转向，去救旁人去了整个过程，胖子罗、肖不鸟一言未发。他们能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说的，还能说些什么？说出来也只不过是平添痛苦和悲切罢了，于事又有何补？
救援再次展开。
吴畏强自压下心中的悲切，努力集中心神去感悟黑气的秘密。这一体会，因为黑气更多的原因，刚才那种感觉很快回来，吴畏甚至在里面感受到了三种新的法则，三种自己从未领悟过的法则，其中有水，有木，甚至还有火。没有兴奋，吴畏心中有些绝望，这么短时间，还要一心二用拔除被施救之人身上的融合之毒，这太难了。
但无论如何，吴畏不可能放弃，他必须奋力尝试，为自己，更是为了小羽。吴畏怕死，但他更怕小羽就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明明守着，就在身边，就这么看着，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比吴畏自己死上一千次、一万次，还要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再过一阵，吴畏手中的黑气已经成了一团，被他神魂之手紧紧束缚之下，已经稠密得仿佛成了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然而，吴畏还是毫无头绪。急躁、难受、愤怒，种种情绪交织攀升，吴畏双手不由紧握，真恨不得仰天怒吼一声，但是他却不能，只能把所有的情绪死死压制住，不想自己表现出来，不让黑石姬他们跟着难受。
气海中，黑土上，那段怪异的青红之物，仿佛是感受到了吴畏的情绪，忽然一道青红之气一窜而出，自发涌到了吴畏的手上，涌入了神魂之手内的黑珠之中。顿时，仿佛冰球跌落滚烫的油锅，黑珠不断的消失。几乎是三个呼吸不到，那颗柱子便消失不见，神魂之手里面多了一滴灰色的液体。
而直到此时此刻，吴畏才惊醒过来，看着这滴液体，已经变得彻底绝望，竟然连领悟的东西也不在了。
神魂探测一下小羽，吴畏瞬间面如死灰，小羽的神魂波动已经极其微弱，微弱得就像是冬日里旷野的一点火星，随时随地都可能被一阵微风给吹得熄灭，再也不会亮起。
“小羽！”吴畏心中悲呼一声，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吴畏视线扫了一圈，看了看黑石姬，看了看胖子罗，看了看肖不鸟，也看了看醒转过来的正源五军所属，身上忽然红光一闪，将所有人送了出去。
诀别时刻，还是都不在的好，从此不见，太难，太难。
步子迈开，吴畏一步一步走到小羽身边，替他整理了略微凌乱的衣衫，然后在他唇上一吻，面上忽然笑容绽放，就在小羽身边缓缓躺下。
“能和小羽一同永远消失，未尝不是一见幸福之事……”
声音落下，吴畏闭上了眼睛，也收回了神识，神魂之手中，那滴液体落下，落在了小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