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什么不好非要养蛇 第9章

作者:风浔ensy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灵异

  “万物皆生灵,神凌驾于万物之上,以万物平衡为己任,不偏不倚,应当……是无心的罢。”

  玄青辞说完就看见阎酆琅脸上的失望,听他回应。

  “连你也这么觉得……”

  这个问题,其实阎酆琅多年前就问过自己,当时的自己无法用言语说话,只能艰难地叼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众说神无心,唯阎君有心。

  结果他第二天就被阎酆琅丢下了。

  如今眼前的阎酆琅再次问出口时,他立马想起了被丢弃的事情,可一句“无心”竟换来对方的失望。

  你到底在期盼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答案?

  “罢了,你说得对,以万物平衡为己任,”阎酆琅轻嘲一声,收起情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玄青辞,补充道,“此事过后,你就回妖界吧,切不可再踏入人界半分。”

  玄青辞心里一咯噔,胸口的疼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却并未应下。

  回到宋家院的两人,心怀各异地回到各自房间,玄青辞看着对面的阎酆琅毫不犹豫地关上房门的样子,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关上门。

  漆黑的房内让他忽觉头脑清醒,一个问题油然而生,冲刷了所有再次见到阎酆琅的喜悦。

  他怎么会以一个收魂师的身份出现?

  此刻的阎酆琅关上房门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那句“不可再踏入人界半分”的时候,心口处竟会这样疼。

  一个蛇妖不在妖界好好待着,远离族人不说,还出现在临近人界的柏树林,这分明就是与妖界不容的现象。这样一个无家可归的妖,要他远离人界,不就是要他孤苦伶仃地待在柏树林里么,这和囚禁有什么分别?

  阎酆琅长吁一口气,一双漆黑的眸子望进一片漆黑的屋子,心想自己何时会心疼一只妖了?

  万物皆有命,命由天定。

  他长叹一口气,走至床榻边仰面躺下,合眼准备休息。

  子夜已过,天方一片漆黑,万里无云,一轮皓月高挂当空。

  玄青辞躺在塌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毕竟是血肉之身,被这银针穿过手掌,整条手臂都疼了起来。只好在房外设下结界,化为原身为自己治伤,一夜无眠。

  而睡至后半夜的阎酆琅,在温风吹拂下逐渐开始发梦。

  “你不认字吗?过来,我教你。”

  只见一条模糊的玄青色长蛇从阵法中缓缓爬向自己,红缨缨的蛇信子不时吐两下,它所爬过的地方,还留下淡淡的血迹。

  “用尾巴卷着。”

  那蛇听话地勾起尾巴,努力把那根细得如同筷子的毛笔卷起来,奈何怎么紧缩都做不到,任由那笔歪歪斜斜地躺在蛇圈中间。

  “做不到吗?”

  阎酆琅清楚地知道那蛇是在看自己,甚至能感觉出那蛇的委屈。它努力地紧缩自己的尾巴,可任凭它再怎么努力,那笔依旧无法被它提起来。

  他努力地看清这蛇的样貌,偏偏模糊得一团糟,只知道它是玄青色的,身上的花色模糊得厉害,根本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蛇种。

  “罢了,你用嘴含着。”

  它乖巧地松开笔,扭头用嘴咬住笔身,然后将笔横过来正对自己。

  “这是你的名字,别到时候有人问起来了,你又摇头,连名字都没有。”

  阎酆琅看见这蛇歪着脑袋在宣纸上书写什么,可它的脑袋挡住了字,根本看不见这纸上写了什么。

  “是‘玄’,不是‘卞’!你这眼睛怎么长的?”

  阎酆琅呼吸一滞,心口漏了一拍。

  只见那蛇倏地松开了笔,冲着自己“哈”了一声,随后迅速逃向门口。

  阎酆琅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抬手将房中的阵法瞬间扩大数倍,将那条即将逃出房间的蛇给硬生生拖了回去,看它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只剩下“哈”两声的气力。

  “你跑什么,我不过是教你识字而已,”梦中的阎酆琅蹲了下去,冲着那条身上似有血迹的蛇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再剥你一次皮。”

  这句话对这条蛇似乎很受用,话音刚落果然老实了不少,安分地蜷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阎酆琅还是想看清这蛇的样貌,心想我何时养过一条蛇?

  “你说……神有心吗?”

第十章 一言万恶家家传

  只一刹那,阎酆琅梦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觉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抬起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双手,忽然觉得这手有些陌生。

  他看见自己将那条蛇折磨得死去活来,看见自己将那条本就受伤的蛇困在专镇妖物的雷池里,还听见自己威胁它,说要剥了它的皮。

  “叩叩叩!”

  “阎酆琅,快出来!”

  他倏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紧张得忘记一切,冲过去一把打开房门,屋外的阳光无比刺眼,逼得他睁不开眼睛。

  恍惚间,他看见玄青辞正站在自己房门口,差一点脱口而出的“你的皮还在吗”在听到玄青辞的话后,被硬生生吞回了肚里。

  “宋清英不见了。”

  阎酆琅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下自己此刻正在狂跳的心,故作淡定道:“知道了。”

  随后转身回房。

  玄青辞站在屋外,回想着刚刚阎酆琅突然冲出来的样子,神情紧张万分,额头还有些许汗渍,身上的衣裳大敞着,毫无原先那副严谨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却在自己开口后瞬间变脸。

  他做噩梦了?

  “走吧。”

  再次出现在玄青辞面前的阎酆琅,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好像刚刚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玄青辞与阎酆琅走在村内,放眼望去整条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仿佛一座无人村。

  听宋清英的家眷说,宋清英一大清早就把村里人都叫到了村口,说是有要事宣布。那里背山而阴,饶是艳阳高照,他们也丝毫感觉不到太阳的灼热,就连空气中的些许温热也被树林间吹来的凉爽所冲刷代替。

  玄青辞心想,宋清英要说的事情,恐怕就是这次疫病之事。他神色复杂地看向阎酆琅,对方却好似提前预知一样地也朝他看了过去,吓得玄青辞赶紧转过脸去。

  阎酆琅不明所以,越发觉得这小妖奇怪。

  二人尚未到达桃源村村口,就听见了前方吵闹的声响。他们面面相觑,快速走上前。

  只见宋清英站在一张木桌上,身前站着百来个村民。二人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宋清英说的话引起了村民极大的反响。

  “不行!你是我们族长,是你一手把桃源村发展至今的!我们不能没有你!”

  “对!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们一起把他赶走!”

  “没错!族长这些年为了我们四处奔走,才让我们桃源村不受战乱,没有族长,我们哪儿来的家啊!”

  阎酆琅手握竹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旁的玄青辞环视了一下四周,凑在阎酆琅耳边,轻轻开口。

  “他这是在引红鬼出来。”

  一股温热的气息在阎酆琅耳边散开,鼻间还能闻到玄青辞身上那淡淡的柏树香,他不经心脏一阵快速跳动,脸上热了起来,从喉间发出一个不轻不重的音节表示认同。

  “我一直不明白,他当时既然已经认出了红鬼,为什么不阻止他在水里下毒咒呢?”玄青辞自顾自地发问,并未发现阎酆琅此时的异样。

  阎酆琅此刻正努力掩盖自己的紧张,根本没把玄青辞的话听进去,含糊不清地随意发出几个声音搪塞他。

  玄青辞终于捕捉到了他的怪异,转过头来看向他,只见他躲闪着不愿意看自己,靠近他,问:“你怎么了?”

  “无事。”阎酆琅推开他,走到旁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却依旧滚烫着,他背对着玄青辞,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玄青辞听闻此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宋清英,眯起眼睛,嘴角捎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手指轻拢,凝聚一点蓝光射向不远处离宋清英最近的一位村民。

  “可是族长,既然你早就知道了疫病来路不明,为何不早做抵御呢?”

  村民的问话让宋清英的言谈戛然而止,他怔怔然地看向这名村民,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问出这样的话。他垂着脑袋唉声叹气,在桌子上来回踱步,可那桌子只有方寸这么大。

  而那刚刚问话的村民,正捂住着嘴巴,满眼不可置信,满脑子都是“是谁控制了我的嘴”。

  玄青辞看着那宋清英在桌子上犹豫,平如静水的脸上挂着两只得意洋洋的赤眸。阎酆琅见了,眼中竟也带上一抹得意,看向宋清英时,似乎在说“我看你如何作答”。

  而那宋清英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两道逼迫的眼神,凭着感觉望去,就看见村口处站着两位一黑一白的人,正盯着自己。

  “是我对不起你们。”

  终于,宋清英开口了。

  正是此时,从柏树林里传来一阵阴风,席卷了每一个村民,然后冲向玄青辞、阎酆琅二人,最后传至桃源村每一个角落。

  “你们一直问我,桃源村从何处来。桃源村……就从此处而来,这里真正的名字,叫做长乐村。”

  话音刚落,村民一阵骚动,纷纷谈论起来。

  “四十年前也有一场疫病,就是这场疫病才使得长乐村一夜倾覆,再无安宁。”宋清英的眼眶有些湿润,喉头微哽,两条腿似乎有些站不住了。

  “当时的长乐有户人家,夫人乃是北隍城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嫁过来后便家道中落了,村里接连三年大旱,村里人就说她是个祸害……”

  “她家住得远,可我总会碰到,只是那时候她名声不好,所以我看见了也是躲得远远的……后来,她孩子出息了,是个读书人,叫张书远……”

  那时候的长乐村远比现在的桃源村要热闹,邻里之间也都亲络,可是这种亲络并不包括江梦桐,也就是村民口中的那个“祸害”。

  一家子住在柏树林入口,是整座村子的最末排,加上那些谣言,他们与村里人并不怎么来往。

  那天是除夕,村里的学堂早早就下堂了,张书元一路小跑冲进家门,却发现院子里并没有母亲的身影,往常的时候,她总会在院子里干活儿。

  “娘亲!”

  一嗓子叫来的不是江梦桐,而是他的父亲张冠宇。

  “嘘——”张冠宇冲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边走过去解释道,“你娘她病了,刚喝了药睡下。”

  “病了?这早上还好好的呢!”张书元一惊,便要进去看她,却被他爹一把拉住。

  “染了风寒,”张冠宇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家后的柏树林,继续道,“等我们攒够了钱就搬到城里住,这柏树林实在阴得很,你娘本就是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罪。”

  “爹做主就好,我去烧点水,等娘醒了给她泡泡脚。”

  “去吧。”

  江梦桐这病一生就是整整一个月,躺在床上久久不见好转,甚至每况愈下,原本丰盈的脸越来越削瘦,高颧微突,整个人看起来羸弱无比。

  张冠宇为此去求从长乐村当时的族长,然而他非但吃了个闭门羹,连原本与他家本就联系不多的邻居也纷纷躲避,他们说,那是会感染的恶疾。

  张书元看见父亲失魂落魄地回来,便连夜徒步行至三十里之外的北隍城,请了一个医师回来,哪知道医师尚未踏进家门,他便看见张冠宇一身白衣倒在地上,两只眼下两行血泪。

  “爹——”

  医师一愣,不忍心地撇开脸去,这孩子从山里而来,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看见他的时候,脚上的草鞋早就被磨破了,露出满是冻疮的脚趾,二话不说拉着自己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