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蝴蝶公爵
他用的药经过了特殊处理,只能维持他的身体机能,而不会增加什么其他的额外效果。
甚至注射多了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逆转的,颜静初就用一种开玩笑一般的口吻说:“用多了您漂亮的脑袋恐怕永远都不会转动了。”
他说的不是死,而是变成植物人之类的。
像是颜静韫那样。
会呼吸的,必须要注射营养液来维持生命的活人。
但是永远不会思考,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的能力的,只是身体仍然是温热的死人。
抢救时间是四十八小时之内,期间他必须进行全身换血,这样还能避免成为一个活标本的命运。
而且换血时要使用的药品也是所有的正规医院都不会售卖的。
这意味着孟辄晚只能在基地中进行手术。
他必须知道基地的位置。
孟辄晚用手碰了碰他胸口下面刚刚缝合不久的皮肤。
他在下面植入了一个小小的定位系统,只要他活着,这个根据人的体温进行运作的定位系统就会永远旋转。
他不知道颜静初究竟会怎么做,是在发现他注射药剂之后怒不可赦呢?还是无所谓呢?
但是他要赌一赌,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选择的权利。
孟辄晚将针头刺入皮肤。
疼痛让他皱眉,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孟辄晚联系了楚锐。
在视线清晰的那一刻,孟辄晚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楚锐身边的另一个男人。
一个非常像颜静初,但是做事和颜静初截然相反的男人。
他宁可用画地为牢的方式来满足楚锐对他的控制欲,而不愿意伤害楚锐一点,或者说违背他一点。
这点他和颜静初背道而驰。
不知道颜静初这样的人,是怎么教出来的廖谨。
孟辄晚打了个招呼,道:“事情有点长,我长话短说。”
他看起来没有半丝丧子的悲伤。
他一贯没心没肺。
他一贯不会把最真实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孟辄晚以前总为自己的一些蠢决定而后悔,但是感谢颜静初,自从遇到他之后,他就言传身教地教会了什么叫后悔是什么没有意义的,他必须拼命去补救。
“您说。”楚锐道。
孟辄晚的视线在廖谨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再次开口。
第49章
孟辄晚以一种相当平静的态度阐述了自己全部的计划。
楚锐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廖谨也没有, 因为他一直在相当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楚锐沉默片刻道:“但是这一切都是基于, 颜静初愿意救您, 或者说,他爱爱您的情况下。”
孟辄晚笑了,道:“也基于, 他是否对于一个已经被他控制了十几年的男人厌倦的基础上。”
“我承认这很冒险, ”孟辄晚道:“我没疯。”
“我不需要您对我做出任何承诺, ”孟辄晚说:“这一切都是我的自愿行为, 我心甘情愿这么干并且能为此承担任何后果。”
并不是孟辄止的死让他这么做,孟辄止的死只是一个诱因。
就算孟辄止乖乖回来了,他们继续奖状相当无事地保持那种畸形的家庭关系,总有一天他还是会想方设法杀死颜静初的。
他等待了十几年,可不是为了在颜静初身边做了一个乖顺的金丝雀, 永远只给颜静初一个人唱歌。
“信号源我将发到您那去, 我只是希望您找到基地的位置,当然找不到也没关系,”孟辄晚笑起来有几分孩子气,“开个玩笑, 我知道您一定会找到的。”其实他一直都像个任性的孩子,只不过他已经不愿意被一小块巧克力满足了, 事实就是如此。颜静初能给他很多东西, 但是孟辄晚最想的是像个正常人那样的活着, 就是那么简单, 但是颜静初不愿意。
他一直都是个任性的孩子,既然颜静初不愿意,他只能让颜静初消失。
颜静初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孟辄晚承认自己自私自利,他也承认颜静初为他付出了很多,颜静初在基地上付出这么多心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孟辄晚这该死的身体,他一辈子只能靠各种药活着,并且即便如此,也不会活很长时间。
楚锐点点头。
孟辄止按了按太阳穴。
药效来得很快。
他关闭通讯。
如果说等下颜静初就会回来,那么他希望自己在这两个小孩面前体面一些。
无论是体面地活下去还是体面地去死。
孟辄晚扔下针管,宛如扔下了一支玫瑰那样轻柔。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弥漫口腔。
孟辄晚讨厌茶叶的味道,因为这和颜静初身上的味道十分相似。
但是今天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
孟辄晚等着颜静初下班回家,像是妻子等待丈夫那样。
不过他满怀的不是爱,而是恶意。
他静静地等待着。
还有两分钟......还有一分钟。
还有......门响了。
孟辄晚甚至轻笑着打了个招呼,道:“晚上好,颜静初阁下。”
颜静初很少能见到孟辄晚这么笑了,上一次孟辄晚这样笑在他记忆里还是十年前的事情。
因为两个人争锋相对的关系,颜静初觉得意外,又有点警惕。
这个时候孟辄晚哪怕拿出一把枪来颜静初都不会惊讶。
孟辄晚给颜静初也倒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坐。”
颜静初端起茶杯,茶香四溢。
他垂眸,在茶水中看见自己不甚清晰的倒影,他道:“下毒了吗?”
孟辄晚笑了起来,他道:“您认为我舍得您死吗?”
如果简简单单地要颜静初的命那么对他来说太容易了,因为颜静初对他从来没有任何防备,他现在就可以用一把刀插进颜静初的喉咙。
但是他要的不是颜静初死。
或者说,他不止要颜静初死。
孟辄晚失去了地位,家族,事业,还有他一直觉得微不足道身为人的自由和尊严,虽然和活着相比这些什么都不算,但是他毕竟他曾经拥有,后来又被人一点一点地夺走,他还是会不甘心的。
“我知道。”这个答案显然取悦到了颜静初。
颜静初坐到了孟辄晚身边。
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见了那支他无比熟悉的探索者药剂的针管。
孟辄晚还没有用完,针管里还有残留的药剂。
颜静初抬头要的动作很优雅,事实上他一直如此,他一直处事不惊。
哪怕宣称是他爱人的人马上就要死在他面前。
颜静初静静地审视着孟辄晚,似乎在审视一朵花或者是一只鸟,总之不是孟辄晚。
过了一会,颜静初道:“您真的是,孟辄晚,对吧。”
孟辄晚笑得更开心了,他用一种仿佛淬满了蜜糖和毒药的甜美语气回答,“我的笑容吓到您了吗?阁下。”
颜静初皱眉,他不管是思索还是忧郁的样子都很美,孟辄晚更喜欢看他皱眉的时候,不带任何情感,只出于审美这个角度。
颜静初垂眸,似乎担忧又难过的表情很迷人,这点孟辄晚承认。
要是没有当初后来事情,孟辄晚或许会很喜欢颜静初,谁能拒绝美人呢?
不过孟辄晚虽然喜欢这样长相的男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受得了颜静初宛如封建王朝喜怒无常的暴君那样的个性。
颜静初很美,但是他的个性太古怪了。
当时颜静初才十八岁,他刚刚成年,穿着件颜色干净的衬衣,站在孟辄晚家里花园的蔷薇藤下面,无数朵红皇后都没有那么惊艳。
他见到孟辄晚笑了笑,像是对待一个孩子那样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然后神情尊重地和孟辄晚的母亲谈话。
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到后来孟辄晚能做出那样近乎于丧心病狂的事情,或许颜静初自己都没想到。
又或许,他的疯狂是与生俱来的,十八岁的颜静初就已经在构想如何毁了这一切。
二十八岁的颜静初站在被焚烧,火光漫天的后花园中还是那么美,火光照脸他的脸,染上几抹妖艳的红。
颜静初斟酌了一下语气,他好像怕吓到孟辄晚那样,也可能是他被吓到了,总之孟辄晚从来没有见到颜静初用那种表情说话过,他甚至觉得很好玩,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命运如何。
“我以为我的爱人,爱自己的生命胜过一些。”颜静初道:“他为了自己的命可以牺牲任何东西,对此我丝毫不惊讶,因为与我度过的几十年光阴他一贯如此。”
“他的生命就是他最珍贵的宝石,”颜静初缓缓地说:“我是这样以为的,现在我发现,我的认知好像有点错误。”
孟辄晚笑得很开心,也很得意。
他眼中涌动的神采和生机和颜静初当年最喜欢,也是他现在最喜欢的。
只不过他很少能看见那种神采了。
“是的。”
孟辄晚笑着回答:“因为,”他的语气很讽刺,“人类的尊严其实也是很重要的东西,原谅我,在十几年之后,我终于意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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