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对，简单来说，那就是世界的‘核’。只要它不受污染，世上所有的生命都仍可被救赎。”雷说，“但持有这样的宝物，对于一个纯善的神明来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丰饶之母不是一位善战的神明，祂崇尚正义与善良，却没有太多自保的手段。因此，祂制定了一个假死计划，将自己的大部分力量与自己的基石一起，制成了一个封印物，放在自己的神国之中，再将整个神国封存。
黄金乡的子民是祂的后裔，也是祂最忠诚的信徒，只要我们还在，祂的信仰就不散。
祂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人知道祂去了哪里，现在又在哪里，就连我们皇族也不知道祂的计划与身份，我们只有一个使命——保护好黄金乡、保护好黄金乡里的人民、保护好世界意识的‘核’。
在祂的一部分自然权柄被万灵地母所获得的时候，我们知道，祂已经完成了祂的金蝉脱壳。”
“可是……一个在外界看来失去了神明的神国，就像是一块肥美的肉，更何况其中还有世界意识的碎片……”伊亚利恩不解道，“这难道不会比神明尚存时更加危险吗？”
雷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直以来，皇族看守的是一座无法被开启的神庙，据说神庙里藏有世界的核心。”
他凑到伊亚利恩的耳边：“那么你猜猜，黄金乡里真的有世界意识的碎片吗？”
伊亚利恩：“……”
“黄金乡是一个诱饵。一座空巢。”他喃喃道。
雷笑笑：“但这不意味着它不再是我们的家园，不，对于我们皇族来说，对于黄金乡里的人民来说，不论有没有世界意识碎片的存在，不论丰饶之母是否还活着，黄金乡都是需要我们用生命去守护的地方。
而且既然它是诱饵，那么丰饶之母必然想用它引诱某位、或者某些目标上钩，在我们得到‘使命完成’的神谕之前，我们都得将我们的职责履行到底。
但是，封印物中的神力已然不够了。
在我离开黄金乡之时，我们保守估计，封印物中的神力只能再继续供给黄金乡运转五百年。”
“……如今只剩下一百二十多年。若神力不够支撑神国，会发生什么？”
“神国会崩塌。”雷伸出手，他的手中出现了一个雪花球，球中有着小房子、树木和小人，摇一摇就会在场景中落下漫天雪花，是个十分温馨的场景。
“神国崩解时，里面的人与物不会稳稳当当地就这么出现在外面的世界。”雷说，“并不像是在这个雪花球上安安稳稳地开个小门，让其中的人进出。而是这样……”他松开手，那雪花球自然落体，‘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其中的小房子、树木、小人等模样精巧的雕件，都摔的七零八落。
“如果到了那么一天，神国里的一切，都会毁灭。”雷斩钉截铁地道，“而我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这个结局发生。尽管在离开黄金乡之时，我就知道以我的能力，我未必能活五百年那么久。
但我仍想早一点解决黄金乡的困境，不把麻烦留给下一代去解决。”
作为‘下一代’的伊亚利恩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您是一位很负责的君王和父亲。所以，您最终找到了拯救黄金乡的方法吗？”
雷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找到能够完全拯救黄金乡的办法……那需要一位新的神明完全接手这个表面上看似无主的神国，但这实际上又是对丰饶之母的背叛，会打乱祂的救世计划。
除非丰饶之母决定回归，否则没有神明能够拥有这个神国，我绝不会将它交出。伊亚利恩，你继承神国之后，也不能将它交给任何神明！
但我与你母亲，想出了延缓黄金乡能量衰退的方法。”
“是精灵族吗？”伊亚利恩道。
“精灵一族与丰饶之母的力量近乎同源，他们也是世界意识的子嗣，生命母树同样具有能够调控生命之流的能力。确实，只要能借用生命母树的力量，黄金乡就能延续。”雷笑着摇了摇头，“但是，生命母树却遭受了严重的污染，祂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我不能为了拯救我的族人，要求你母亲牺牲她的族人和母树。”
第663章
“难道不能种下新树吗？”伊亚利恩想起了莫驭的猜测，好奇地问。
雷摇摇头：“种下新树，就意味着将神国交于生命母树。如果丰饶之母真的逝去，那么这或许会成为我的考量。更何况培育一棵新的生命母树同样需要巨大的能量，甚至会将黄金乡的破灭时间提前几个世纪。
再说，生命母树孕育一棵种子也极其艰难，贸贸然地提出这种请求，可能会同时伤害到黄金乡与奄奄一息的生命母树。与其给精灵们缥缈的希望，不如让他们认真地寻找真正有效的道路。”
“原来如此。”伊亚利恩若有所思，就像莫驭所说的，他们之前的推论中的确缺少了‘丰饶之母实际上并未真正死去’的前提，从不完整的命题开始的推论，得到的结果，自然也不会准确。
“我们选定的道路，是魔族的地下城模式。”雷说，“你见过赫帕洛斯了吧？魔族的地下城，是个很厉害的神国，它能与外界进行一定的基础循环，却又能隔绝一切危害，维持神国的安全与稳定。
能够进行基础的能量循环，比如空气、水源和阳光，那么黄金乡就不需要消耗封印物中的神力去创造这些资源，黄金乡就能用更少的消耗，存续更长的时间。
与其将大量能量消耗在创造资源上，不如只使用一小部分的能量防范能量交换时外部邪物的入侵，这是赫帕洛斯教给我的，魔族的偷懒之道。”
“……还真是像那骷髅会干出的事情。”伊亚利恩小声嘀咕。
“你可别小看那个骷髅。”雷说，“它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骷髅，各种方面来说都非常强大。能成为巫妖的魔族，都是非常具有天份，也能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它舍弃了自己的身体，将灵魂封印于命匣之中，以此突破了生与死的限制，获得了永生的能力。
只要命匣不被破坏，它就可以无数次复生，附着在任何骷髅架子之上。
我和你母亲当年曾经询问过它命匣的做法，也曾试图将此作为一个最后的续命手段，但整个过程太过血腥和残酷，光是听完我们都已经竭尽全力，更别说付诸实施了。”
“那么，黄金乡是丰饶之母设下的一个诱饵，里面实际上只有快要耗尽能量的封印物，和一块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世界意识碎片’。”伊亚利恩总结道，“但您的叔父，想要窃取黄金乡的政权。”
“是的。皮德拉，他是我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母亲实际上是我爷爷的侍女，这一度曾是黄金乡里的皇室丑闻。”雷厌恶地皱了皱眉，“他的年纪只比我略大一点。将近四百年过去，也不知道这个杂种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超凡者的寿命取决于他们攀登的神阶高度，在神阶上攀得越高，就能活得更长——只要不在莫名其妙的打斗与神战中送了自己性命的话。
“皮德拉是一个极其善于伪装的阴险小人。”雷说，“在我父亲去世，我登基为王之后，他一直表现的勤勤恳恳，无比忠诚，而我竟是如此笨拙，丝毫没有看出他的狼子野心。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与光明教会勾搭上的，我察觉的实在是太迟了……”
他悔恨地摇了摇头。
“黄金乡里的超凡者的实力究竟如何？”能够追杀雷与伊莱娜两位王者级的强者，他们的实力应该也不会太弱。
雷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伊亚利恩身上的银铠和背后的巨剑，满意地拍了拍伊亚利恩的肩膀：“多说无用，他们的实力，你得亲自体验一下才行。”
随着他的动作，酒吧里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空荡荡的酒吧里突然出现了一群冒险者打扮的人。
“这些只是被雇佣来的冒险者而已。”雷说，“上吧，不用客气，让我看看你的实力。”他叹息一声：“在你出生之前，我曾无数次趴在你母亲的肚皮上，听着你小小的心跳声，畅想着未来教你剑术的画面……
没想到，这愿望只能在我死后实现。”
伊亚利恩苦笑了一下：“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您可真是不吝于利用手头的资源啊……”
“那是，死都死了，纠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就得物尽其用才行啊！”雷理所当然地道，“一个好的冒险者是不会浪费获得的任何资源的。就算你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减轻试炼的难度……
除了你在这幻境中不会真的死去以外，一切都是我当年所面对的真实场景。”
伊亚利恩用力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敌人身上。
“对于这些曾经伤害过您的人，即使是幻境中再现的死者幻影，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银蓝色的光辉闪亮，【守护之心】开启，银铠的骑士从背后取下巨剑，站在酒馆中央，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雷·彻斯特！纳命来！”那些‘冒险者’纷纷拔出各式武器，朝着伊亚利恩身后的雷冲去，伊亚利恩给雷套了个【守护】，巨剑一挥，已将数人斩翻在地。
“果然，这种职业等级的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了。”雷满意地道，“下手果断，没有任何迟疑，很好！”
伊亚利恩右手持剑，左手持盾，巨剑每每挥出，都是直取人头的架势，极其擅长在幻境里大开大合取人脑袋的前.圣子，对付这些赶着上来送死的家伙，简直就是专业对口手到擒来，每一次大剑弧形抡过，都有数颗脑袋滚落。
银发骑士长腿一踹，挡路的半截尸体就从酒馆中破门而出，外面的敌人蜂拥而至。
“光明教会的人。”伊亚利恩一挑眉，无比肯定地道。
“没错。”雷说，“第二波，正是光明教会派来的杀手。即便赫帕洛斯已经在大陆上闹出了足够大的动静，引走了足够多的光明教会的人，可这些家伙就跟附骨之疽一样，怎么也甩不掉、杀不完。”
第664章
伊亚利恩对于光明教会的作风极其熟悉。
在光明教会待了几乎一辈子的他，非常了解这个教会冠冕堂皇遮掩之下的腐臭。
光明教会派出的这些杀手们，都是教会里专门豢养的超凡者，他们名义上并不隶属于教会本身，只是教会用资源喂养出的‘信徒’，实力有强有弱，平日里多半是为教会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信徒犯下的错，又和光明教会有什么关系？即便信徒犯下罪孽，教会也会一视同仁地好好为他们祷告的。
这些‘编外’成员，就像是随时可被抛弃的一次性用品，赢了皆大欢喜，死了，也就死了。
早就想把教会的人狠狠揍一顿的伊亚利恩，此刻更不会对这些助纣为虐的人手下留情。
他一路从酒馆内打到酒馆外，举起盾牌接连挡下三四柄刀剑，一个招架之后接连冲锋，将那些杀手统统掀翻在地。
巨剑毫不留情地斩落，一甩，地上赫然出现一道弧形的血花。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这些幻境里的敌人只认准‘雷·彻斯特’一个敌人，根本不受【守护之心】的影响，挑衅也不起任何作用。
要知道，保护人永远比单纯的杀敌要困难许多，但对于以‘守护’为自身概念的伊亚利恩来说，这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比起游刃有余的伊亚利恩，雷·艾克洛西亚连自己的长剑都没有拔出，他也穿着一身银铠，走在伊亚利恩的身后，就像一位与儿子出行、闲庭信步的老父亲。
父子两人都心知肚明，如今雷的执念已经消去的差不多，等伊亚利恩离开这个幻境，这个幻境就会溃散，这大概是他们所剩不多的最后能够像一对正常父子一般相处的时间了。
“您曾说过，黄金乡不能交给任何神明。”伊亚利恩一边战斗，一边询问，“但若是交由世界意识所选中的执行者进行管理呢？”
“你是指，你所钟情的那位秩序之神，阿姆特郡的领主大人？”雷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问，随即他认真地想了想，“丰饶之母是世界意识忠诚的仆人，如果是世界意识的执行者，即便祂也是一位神明，但我想，丰饶之母应该不会太过在意。”
他顿了顿，随即疑惑的道：“可为什么，你想将神国交给那位领主，而不是作为你自己的神国？如今你已经攀上圣者阶，一个完整的神国，将有助于你迅速登上神座。”
伊亚利恩摇了摇头：“如今光明神与邪神都觊觎着我的躯壳，一旦我执掌黄金乡，祂们会迫不及待地进行神降，夺取我的躯壳与血脉，借以夺走黄金乡，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正如您所说，无论黄金乡之中是否藏有世界意识的碎片，它都应该是一片不受邪神污染的净土。
请您相信我，我的领主大人是一个非常可靠、责任感十足的人，他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解救黄金乡的困局，就像他治好生命母树那样……如今生命母树已经长出花苞，等到今年夏日，大概就会有新的精灵降生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雷由衷地道，“你母亲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愿她的魂灵归于生命母树。”
伊亚利恩沉默了片刻：“她的遗骨已经回归母树，但我们依旧没有寻找到她的魂灵……或许她已经回归于某一块世界意识碎片的意识之海，而我们还未寻找到那块碎片……”
雷停住了脚步，仿佛若有所思。
“伊亚利恩……”雷语出惊人，“你的母亲，说不定还活着。”
银发的骑士一个手滑，将面前的敌人劈成了两半，伊亚利恩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您在说些什么啊……母亲她在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去世了。”
“不，不，死亡的只是那一个躯壳。”雷的眼中突然充满了希望的光，“我们曾向赫帕洛斯学习过命匣的做法，而我们也确实完成了自己命匣的制作——前面的那些步骤并不血腥，而且你母亲很享受收集珠宝的过程！
只是在后面牵涉到填入灵魂的步骤之时，因为需要完整地剥出灵魂放入命匣，整个仪式过于血腥和痛苦，而且她当时已经怀了你，所以我们都放弃了！
可如今，你们连同那块世界意识的碎片都没有找到你母亲的灵魂！
精灵死亡后，灵魂会自发地归于母树，不可能有找不到灵魂的事情发生！
说不定，说不定，我们的确成功地完成命匣，建立了联系，而她在死后的一刹那，就等同于完成了灵魂的剥离，而灵魂顺着联系被拉入了命匣之中！
答应我，从这里离开之后，去赫帕洛斯那里，问出我们命匣的下落，如果伊莱娜真的阴差阳错地完成了命匣的制作，成为了巫妖，那么，就让赫帕洛斯唤醒她！”
伊亚利恩的心微微颤动，他压抑住心中澎湃的情绪，冷静地像是在说服他父亲，也像是在说服他自己：“我会的，但您可别抱太大期望，毕竟那可是未完成的巫妖法术……”
“哪怕是一丝希望也好。”雷充满希冀地道，“给她找一个珠光粼粼的宝石骨头架子吧，她会很喜欢的。”
伊亚利恩的脑海中闪过那种形象，他哭笑不得地接连斩下出现在他面前的光明教会的杀手：“黄金乡的敌人快要出现了吧？”
“嗯。”雷将纷乱的思绪收了回来，“黄金乡是丰饶之母专门设下的陷阱，进入其中的信徒都是祂精挑细选之人，可以说是全民皆兵，身负实力的超凡者数不胜数。而且黄金乡还有着一种能操控魔兽与魔法傀儡的秘术。”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正是败于这种秘术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