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阮有酒
“是。”夏阅答。
“你和他在谈恋爱?”钟森南自觉往好处想。
“是。”他仍是这么答。
钟森南松了半口气,但依旧有些不放心,“既然是正经在谈,为什么还瞒着我?”
夏阅犹豫一秒,没有接他的话。
钟森南悚然一惊,舌头差点卷起结,“该、该不会是不正经——”
半落的心脏提起,他最担心的事情,好像还是发生了。金主情人这种关系,好歹还是明码标价。可不正经的恋爱,那不就是白嫖吗?
钟森南神色凝重,紧紧盯着他的脸。
夏阅原本是要否认,但瞧他这么正经严肃,心中不免就打了个突。所谓的正经非正经,到底该用什么衡量?两人之间的感情吗?还是这场恋爱的目的?
他再次挠了挠脸颊,被钟森南给问糊涂了,竟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钟森南一看就知,他光顾着享乐了,也没考虑过以后。艰难扛起人生导师的重担,钟森南绞尽脑汁地引导他,“他跟你提过公开的事吗?”
夏阅摇头。
陆商是演员出道,没有签经纪公司,身上也没有霸王条款,应当不在意恋爱公开,“他知道公司禁止我们恋爱吗?”
夏阅还是摇头。
坏了,钟森南心止不住地沉,接着套网上其他模板,“他有跟你提过家里的事吗?”
“没有。”夏阅说。
“他有把你介绍给其他朋友吗?”对方又问。
“也没有。”夏阅说。
坏得不能再坏了,钟森南心掉入了深渊。他怀疑陆商是想白嫖。然而眼下说什么,也都是为时已晚。直男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陆商根本不是早上来的,而是昨晚在夏阅那过夜。
但他不能表现慌张,他还得当人生导师,钟森南清清嗓子,换了个角度入手,“对于这段关系,你是怎么想的?”
夏阅微妙地看着他。
慌张抑或还是镇定,都不是自己说了算。钟森南有个坏毛病,一心情沉重的时候,浓眉就会撇成八字。
当然,这并非他发现的,是钟森南粉丝说的。事后夏阅还观察过,简直是一看一个准。且八字眉不常出现,因为钟森南性格乐观,鲜少有十分烦恼的事,除了工作通告被抢,或者被私生高速追车。
就连上次那瓶威士忌,他让钟森南拿剩下那半喝,对方都没把眉毛撇成八字。钟森南是有过女朋友的,那还是上选秀前的事情。私以为在这件事上,对方恋爱经验更丰富,所以他也跟着慌起来。
至少在钟森南眼里,在这位过来人眼中,他与陆商的恋爱,是不那么纯粹的。
自尊心开始作祟,他那一文不值的脸面,神差鬼使地操控了他。他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脸,又无法否认钟森南说的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阅眨了眨眼睛,踟蹰着朝他开口:“应该……只是玩玩?”
话音落下,巨大的悔意呼啸着吞没他,他意识到自己在口是心非。他并不想和陆商只是玩玩。
他说的话落地生根,他的脸面得已挽回,眼前的人神情放松,但他并不觉得高兴。
在对待内心的坦诚面前,在自己的真实想法面前,钟森南对他的看法,他的自尊与脸面,好似都变得不再重要起来。
于夏阅而言,他现在有更重要的,甚至更在乎的东西。
他是喜欢陆商的,比他想的更喜欢。从未想过会在这一刻,有更清晰的自我认知,夏阅没怎么犹豫,就拔高音量改口:“其实我——”
他要推翻一分钟前的话,那不是最真实的他自己。他的朋友同情也好,替他愤怒也罢,其实他都可以接受。
敲门声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慷慨激昂,也打断了他的满腔热血。
夏阅正是血液奔流,心潮澎湃剖白之时,就这么被门外的人,打断了他所有勇气。他面颊红扑扑的,神色却十分不满,忿忿地朝门外喊:“谁啊?”
房间门并未关紧,陆商推门而入问:“行李箱摆在门外,是不打算拿了吗?”
说完,他单手拎着行李箱,替钟森南拿了进来。
后者不敢再耽搁,连忙拎箱子去里面,手脚麻利整理起来。夏阅在原地没动,担心他被他听到,自己前面说的话。
但看陆商面容平静,并无情绪上的异样,夏阅才转开话题问:“你要出去吗?”
“去片场一趟。”陆商提醒他,“五点钟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
夏阅眼也不眨,望着他不说话。
后者神色了然,“没有伞?”
“没有。”他老老实实道。
“去我房间拿,何非还没走。”陆商说。
夏阅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可以戴帽子。”话未落音,瞥见男人面容微肃,他又收回刚才的话,一双眼眸微微弯起,“好的哥哥,谢谢哥哥。”
陆商这才满意,走前留下话道:“晚上的事别忘了。”
夏阅瞬间笑容消失,垮着脸目送他离开。
在酒店房间待到下午,他与钟森南出发去饭店。出门时果真下雨了,他们从车库上车,完全不需要带伞,但夏阅还是很听话,把陆商的伞拿上了。
商务车开到饭店前院,从下车到走入室内,有一小段露天路程,夏阅连忙把伞撑开。程程也跟来了,因为是夏阅请吃饭,他得盯着后厨上菜。
他们来得早,钟森南也去帮忙了,又过了半个小时,其他人才陆续到。寻思着晚上回去,自己还得去还债,夏阅轮流找前辈敬酒,借此机会多喝了几杯。
倒也不是想趁机喝醉,以此逃避还债的事情,他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过了今天晚上,他就得回去了。今天晚上在陆商那里,他说什么也得认真干,好让陆商从此食髓知味,拜倒在他的手指功夫下。
能让陆商对他回味无穷,也算增进感情的方法了。不想热恋期过早冷却,不想恋爱的花期短,那就必先要增进感情。
这是他花了一下午时间,从网上学来的最新策略。
因此夏阅捧着酒杯,以新手菜鸟的身份,做着手法老辣的梦。新手入门第一招,就是必不能怯场。他多喝几杯酒,自然不会怯场。
心中算盘打得响当当,怀揣着满满的势在必得,他终于等来了饭局散场。室外的雨还在下,他打着酒嗝往外走,停在屋檐下张望,四处找陆商身影。
男人从他身后走上来,手里拿着被遗忘的伞,“伞没拿。”
夏阅似懂非懂点头,看陆商将雨伞撑开,就自觉往他伞下钻。一旁钟森南也很自觉,自觉地去找旁人拼伞。
陆商不紧不慢迈步子,夏阅贴在他手臂旁侧,跟着摇摇晃晃迈步。老演员从旁经过,口吻关切地询问:“小夏这是喝醉了?小心别摔进坑里。”
“喝醉了。”陆商伸出一条手臂,姿态自然地揽过他。
其他人不觉有异,路过时看上一眼,又各自收回目光。
两人撑伞走到车前,程程过来开车门,将夏阅往车里扶。夏阅却抽回了手,满身酒气地嘟囔:“要哥哥扶。”
程程艰难地解码,随即不确定地喊:“南哥,阅哥说要你扶。”
钟森南惶恐摇头,小心翼翼地后退。陆商黑眸投向程程,看得他心里头发怵。
“伞拿着,我来扶。”男人吩咐。
程程立马接过伞来,紧张撑在他们头顶。虽然他是夏阅助理,不过陆商咖位很大,他也不敢让陆商淋雨。
夏阅弓着背靠在门边,等了半天没等来陆商。饭菜还堵在胃里,酒精熏着喉咙口,弯腰弓背的姿势,让他不是很舒坦。
不知道对方在给助理递伞,他忽然就不满地闹了起来:”老——”
他脑中混沌不清,咬字时有些吞音,还有些磕磕绊绊,像是在酝酿后文。
年导停在车前摇头,“现在的年轻人,酒量都这么差。”
编剧凑过来看热闹,“小夏还好吗?这是想说什么?”
罗游鱼好奇踮脚尖,“老什么?”
就连对家梁栎柠,也冷眼驻足,看他的笑话。
夏阅迟钝的思绪,如同年久失修的齿轮,在大脑中缓慢地咬合。他终于酝酿结束了,转头扑向陆商怀抱,微微扁着嘴巴撒娇:“老公——”
程程手剧烈颤抖,钟森南表情卡壳。
年导脑子不会转了,编剧嘴巴都张大了,罗游鱼直接捂胸口,梁栎柠震惊掏耳朵。
耳中安静得只剩雨声,沉默吞噬了呼吸声,雨珠子清晰坠落而下,像要砸穿整个世界。已经有人偷偷举手机,打开了拍视频的模式。
夏阅猛喘一口气,呼吸间酒气弥漫,像只粘人的猫咪,抱着陆商轻蹭脸,“老弓着腰都不舒服。”
众人恍惚回神,齐齐松了口气。
第67章 薄茧
陆商扶着他没动,视线穿过层层雨幕,直抵不远处的手机。偷拍的人一惊,将手机藏回身后,转头匆匆往里走。
剧组来吃饭并未清场,还有其他人订了包厢。陆商淡淡收回目光,将夏阅扶上了车内。看热闹的人散开,留下程程与钟森南,何非撑着伞过来了,停在车门外问陆商:“刚才偷拍那个……”
男人从车内下来,吩咐了他几句话。何非点点头走了,往室内的方向。
低头逃窜的女孩,是赏月超话的新人,ID叫被窝里长尾巴。她日常不怎么追星,也不常签到做数据,成为两人的CP粉,也是阴差阳错的经历。
她出现在这里,并非是追行程,而是她本就是当地人,今晚和家里人来吃饭。不料偶遇两位正主,还在车前抱上了,她下意识掏手机出来拍,是觉得两人互动很亲昵,本意不是要录夏阅的话。
被陆商发现以后,尾巴转身慌忙走。进了饭店大厅,问过服务员后,去找自家包厢。没过多久,何非也进来了,打听尾巴去的,是哪一个包厢。
服务员没有隐瞒,指着方向告诉他。何非寻着门牌找去,停在包厢门口敲门。有人过来开门,何非直言找尾巴。
他不知道尾巴名字,只描述了外套颜色,尾巴慌忙站起来,低头跟他走出去。她嗑CP的时间不长,没有认出何非是陆商助理,还想着为刚才的事蒙混过关。
何非开门见山道:“刚才你录了视频?”
尾巴脸微微发烫,“不好意思,“她拿出手机解锁,”我现在就删掉……”
锁屏上的壁纸是赏月,何非不动声色观察,打断她的话提出道:“你拍的那条视频,我们花钱买下来。“
尾巴抬头愣住,“……你要买吗?不、不用花钱。”
何非索要她的收款码。
尾巴不懂圈内规矩,但听他说话的口气,倒像是哪一方助理。误以为买断视频,是圈内一贯做法,她没有再拒绝,亮出了付款码。
何非转了五百给她,从她那里拿走视频,看着她删除以后,又清空了回收箱,随后就离开了。
留下尾巴忐忑茫然。
陆商在车上等他,夏阅的车先走了,他回了自己车上。何非回来以后,把视频传给他。他给何非的话是,如果对方别有用心,就直接处理掉视频。如果对方是他们粉丝,就花钱把视频买来。
显然女生年纪轻轻,瞧着面上并无恶意,是粉丝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的车也开回酒店。陆商上楼以后,敲开夏阅的门。助理程程还没走,给夏阅买了醒酒药,本人在沙发里躺着,脸朝下一动也不动,疑似陷入酒后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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