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对面见蒋开不打算动真格,垃圾话讲的一套一套的。蒋开一个没忍住,上去踹了一脚,两边就只能开打。
或许因为看起来像最好干倒的那一个,我成了活靶子,分担了大部分的火力。
等蒋开看事情闹大,终于急着息事宁人时,我身上已经挂了不少彩。
他拖着我们的人离开,一群人聚在校门口商量对策。
“怎么办,我看刘鹏的架势,应该是要找他家里人追究了。”
蒋开阴着脸,压低声音。
“再怎么着学校也不能开了我。主要是老头子那边不好应付。”
蒋家现在是蒋开他爷爷当家,在蒋家的小辈里,最不待见惹是生非的蒋开。
蒋父曾警告过蒋开在他爷爷面前好好表现,蒋开怕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事情捅到他家老爷子面前。
他眼神暗了暗,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被他盯到的富二代缩了缩脖子:“蒋哥,你知道的啊,我妈那边……”
蒋开又看了看周围一圈人,一帮非富即贵的人各有各家里的苦衷。
我几乎是立刻感到了不秒。
果不其然,下一瞬,蒋开看向了我。
“景明,帮个忙。”
我舌头顶了顶腮帮,手指玩儿着黑色的小皮筋。许久没说话。
“怎么,不想帮?”蒋开的语气差了起来。
“没。”我站直了身子,把皮筋收进口袋,冲他笑,“但是蒋哥,我跟着你混是为了能安安稳稳呆在学校里,把学给上完。”
“我要是顶了这个锅,被开除了怎么办?”
付秋白花了大价钱把我送到这个学校来,指望着我傍上个什么少爷小姐,“嫁入豪门”。我如果被开除,失去了对她全部的利用价值,她不可能再给我找学上。
而这个社会里,如果连高中学历都没有,很难过的安稳幸福。
蒋开听我不是不乐意帮忙,而是有所顾虑,脸色缓和了些,劝说道。
“你怕什么,有我在,能让你被开么?”
我耸了耸肩:“我说不好。”
蒋开脸又一黑,在发怒的边缘:“你想怎么着吧?”
我对他道:“尽全力保我。保不住的话,我要这个数。”
我冲他比了个数字。
蒋开神色松动:“我当多少呢。行啊,不是问题。”
我伸进口袋里的手按停了录音键。
我抬头,冲蒋开道:“都推我身上吧。”
蒋开拍了拍我的肩,笑着道:“好兄弟。”
他身边,有人注意到了我口袋里异样。
“景明,你老碰你兜干什么?”
我神色不改,谎张口就来。
“刚打架时候好像把钱包打飞了,我没摸着。”
蒋开不以为意:“一个钱包而已,丢了就丢了。”
我摇摇头:“里面有我身份证学生证呢。”
蒋开不耐烦地冲我挥挥手,示意我去找。
我假模假样地绕了几圈,把外套口袋里的钱包拿出来握在手里,回到了刚刚几人聚集的地方。
还没绕过墙角,我听见他们谈论我的声音。
“蒋哥,真要全推景明身上吗?会不会太不厚道了。他天天跟着我们忙前忙后的。”
蒋开的语气淡淡:“他妈就是个给人当小三的,要不是我,他在这学校里根本不会被当人看。”
“少把他太当回事了。今天这事儿,能让我欠他个大人情,他巴不得。也真是没见过世面,五十万而已,看给他急成什么样就问我要。”
“怎么,看他不好受,你心疼?”
跟蒋开讲话的人语气立刻慌张了起来。
“我可不敢啊蒋哥,他给谁留着的我们都知道的。”
蒋开笑了笑,再开口时,话里有些不耐。
“怎么还没回来?”
“算了,先走吧,懒得等了。”
一行人就这么丢下我先走了,我的手机响了响,暗想好吧,还不算太差,好歹是给我发了个消息知会了一声。
我站在原地缓了缓,拖着酸痛受伤的身子,往学校里走。
脑子里没想太多东西,我对蒋开他们的话也早已麻木,没什么反应。
我只是特别特别累,也觉得自己此刻或许有些狼狈,没那么好看了。只想快点走到没人的地方,翻出医药包,给自己包扎上药,再睡上一觉。
我没去医院,也没去校医室。
前者不去,是因为我没什么钱了。后者不去,纯粹是因为每次去,校医都要因为我的伤势不轻,给付秋白打去电话。
不过我有自己的医务室。
学校的文体馆有间长时间没人用的空画室。
我有次被吩咐去搬东西,拿到钥匙后留了个心眼配了把一样的,那地方就成了我放各种跌打损伤药的窝点。
正值下午第二节课上课的时候,文体馆大概率没什么人。
我抱着脏了的衣服,摸到画室门口,把钥匙插进了锁里。
下一瞬,我意识到门锁是开着的。
我有些纳闷,我记得上一次走的时候,我关好了门。
大概是又有谁从里面搬东西出来了吧。
我这么想着,推开了门。
熟悉的陈腐气息没有扑面而来,我记忆中阴暗的画室仿若翻了新。
坏了的桌椅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立起来的画架。又破又脏的窗帘被换掉,纯白色的帘布挂起,遮拦了半边开着的窗,显得画室的色调白净而清冷。
画架的中间坐着个人。
他整个人安静,疏离,冷漠。
可他面前的画却红黑交加,色彩明艳。抽象的图形,让我联想到曾在这个破旧画室角落捡起的一本插画集上的撒旦。
他没注意到我推门而入,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可他不想管,也不在乎。
透过另半面未遮住的窗,下午四五点钟有些泛黄的光打在他身上,剩余的打在我脚边。
我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站在离他七八步以外的距离。衣服是脏的,人也是脏的。
而他端坐在那里,校服洁白又一板一眼,骨节分明的手,上面星星点点沾着斑驳颜料。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但只一眼,我便知道他是燕鸣山。那个别人嘴里、痴迷着的、恨着的、嫉妒着的,也得不到的燕鸣山。
我便知道,我想跨过这七八步的距离。
要么弄脏他,要么弄脏他的画。
第8章 在我无数梦里
大脑思考前,我先出了声。
“同学。”
画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搭了话,燕鸣山没可能不回。
他扭过了头,目光第一次落向我。
“有事吗?”
他的声音真好听。
这是那时的我脑子里的第一念想。
我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角,莫名有些紧张。
“我找个东西,会打扰到你么?”
燕鸣山将头转了过去。
“你找吧。”
话题就这么趋于终止。
我不死心,胆子也大,接着搭腔。
“我找完了能呆在这儿么?”
燕鸣山握着画笔的手顿住,我眼尖,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那是不悦的信号。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都没解释,等着他的回话。
片刻后,我听见他开口。
“可以。但我在画画,你声音小点。”
我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在已经变了布局的画室里翻箱倒柜。
我不知道这间画室是什么时候被翻修的。上一次来时,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