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垂天青
那么生动的来到了他身边的闻烛。
结婚的七年里,聚少离多,一隔就半年没见面似乎已经成了两人婚姻的日常,裴青山却突然感觉,现在的每分每秒都是细针刺入骨缝的煎熬。
“裴青山?”
怎么还出现幻听了?
他猛地抬眸。
裴青山紧紧的盯着突然出现的熟悉的脸,清晰而澄幽的骨骼每一点微小的动态都深刻的印在瞳孔里。
那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正蹙着眉缓缓的朝他走过来。
闻烛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突然迟疑的停在了两米开外的距离。
闻瑟说来调查他的人是裴青山?
裴青山为什么要查他?
所以,他在这里查到什么了?
闻烛的神情不自觉的带上了两分警惕,试探性的琢磨着先发制人:“你怎么在……”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疾步走来的裴青山抱了个满怀。
他的力气大到仿佛要把闻烛化成浓血融入到五脏六腑里,骨骼贴着骨骼,血肉贴着血肉。
“……这。”闻烛踉跄的退后两步,艰难的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南新镇好久没有吹来这样寒凉的一场风了,几片孤零零的树叶挂在枝叉上,艰难的摇摆着。
“所以,你是突然被派过来给我做背调的?”闻烛看了一眼被裴青山推开的门,木头潮湿发霉的气味从黑漆漆的门后不断的传来,他厌恶的离远了一点,“这么巧啊?”
“对,”裴青山神色自然,“你们学院还没接到通知吗?有个跟政府合作的研究正在找研究员,名单上面有你的名字。”
“是吗,我昨天才遇到唐伞长官。”闻烛平淡的说,“他没告诉我这件事。”
当然了,因为根本没有名单和背调这回事。
“那可能还在保密阶段吧。”裴青山张口就来。
“所以唐长官是你的上级?”
“也不全是吧,他是上面临时调来的,不是很熟。”
唐伞再往上数三个档次都不够格当他的上级。
闻烛思量片刻:“这样啊,上次看到你们在屋里聊半天,还以为你们之前就认识。”
“他好像很尊重你?”
精确一点来说,是紧张吧?
“嗯?”裴青山回过神来,随口道,“他人好,对谁都尊重。”
“……”
“结婚的时候怎么没带我回来看看,这地方风景挺好的,人也不错,刚刚还有个退休了的老法医过来问你的情况。”裴青山今天话异常的多了点,语气自然的跟在闻烛后面,又重新走进了刚刚出来的屋子里。
闻烛却仿佛浑然未觉的打量着屋子,他已经好久没有回到滨川这个小胡同里了,刹那间发现其实这十几年也不过是须臾,
只是须臾的情绪聚集在了一起,浓烈得仿佛周围没人打扫的尘埃一样,厚重的贴在裸露出来的肌肤里,然后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吹得漫天飞舞。
他突然觉得很疲惫。
“查到什么了?”闻烛垂下眼眸,再抬起时毫不掩饰里面的倦怠,他轻轻的扯了一下嘴角,“查到我费尽心思在你面前演了一场戏?”
曾经他以为,那是他来到这里,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激起男人最原始的保护欲,让他在轻而易举找到一个平静的结婚对象,一个稳定的锚点。
现在看来,他好像步步都在错。
裴青山顿了一下,沉默片刻:“为什么?”
“看你手表不错,想找个有钱人结婚,满意了吗?”闻烛嗤笑一声,“怎么,那场戏你不是很喜欢吗?救赎感很强吧?”
“行。”裴青山点头,没评价后半句,只是问,“牌子。”
“什么?”
“什么牌子,什么款式?”裴青山看着闻烛的眼神滚烫而冷静,就好像火山喷发出来的岩浆又冷凝成了黑棕色的火山石,笃定道,“你根本就不认识这些奢侈品!”
“裴青山,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自欺欺人。”闻烛冷笑一声。
第16章
裴青山问他:“我们为什么结婚?”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结婚?”闻烛反问,“你到年纪了想要一个结婚对象,我想要更优渥的生活,有什么问题吗?”
闻烛,不是这样的。
裴青山的眼睛比闻烛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黑,他很少在人的身上见到这么不掺杂质的黑。
闻烛错开他的视线:“我们各取所需,婚后你玩你的,我过我的,我自认为这一点我做得很好——你以为我真的蠢么?什么公务员出差调研就是半年?”
他抬起冷漠的眼眸,那一瞬间,仿佛一只被冷硬的牢笼困住的兽类:“可是裴青山,你为什么要查我?”
身后的影子骤然变得扭曲,裴青山看着他晃神的瞳孔迅速聚焦,警惕的掀起眼皮,尖锐的视线精准的锁定到了他身后。
闻烛深吸一口气,把跃跃欲试的白森蚺压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蠢蛇,现在还不能吃了他!
“闻烛,你……”裴青山刚开口,就被闻烛不耐烦的打断了,
“但是我也不在意,裴警官,或者长官?还是少校?”闻烛勾起一抹笑,又是闻教授厌烦的时候习惯挂在脸上的彬彬有礼的笑容,他像是一只被逼迫露出触角的蜗居生物,爆发一瞬过后又立刻把自己安安全全的缩回了冰冷坚硬的大壳里,“无所谓了,你爱查什么都行,当我今天没来过吧。”
结婚七年,裴青山从来没见过闻烛像今天这样情绪外露的样子,仿佛一座冰山缓缓的浮出水面一角,他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到此为止吧。”
闻烛说完,干脆利落的转身,抬腿想走,却被一直滚烫的手擒住了手腕。
看不见的蛇身感应着闻烛的召唤,警惕的从身下游走了上来,如临大敌的弓起身。
它生性敏锐的感知能察觉到面前这个人类身上藏着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但闻烛如果死在其他东西手上,它也活不成……
如临大敌的竖瞳紧紧的盯着裴青山,这张眉骨深邃的脸凑了过来,如剑一般锋利幽深的目光极具侵略性的扫了下来,然后精准的落到了闻烛的唇瓣上。
下一秒,白森蚺的眼前黑了,
它又被闻烛那个独断的暴君给按回去了!
嘭——
一声巨响,
闻烛的后脑抵着裴青山的手掌,狠狠的撞上了卧室的房门。
黑暗又死寂的破旧小屋里,骤然响起了两道交缠的喘息声,带着淡淡的烟草味的舌尖狠狠的席卷住了闻烛的口腔——这比任何一次亲吻都要来得猛烈、来得血腥。
闻烛大脑宛如死机了一般,空白一片,他下意识的用犬齿撕咬着突如其来的侵略者,咬紧牙关抵挡着裴青山更加深入的吻,浓浓的血腥气顺着熟悉的烟草几乎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
裴青山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拿开闻烛抵在他胸口的手,两人纠缠的身形闯入狭窄的卧室,午后泛着金的阳光透过唯一一扇窗户洒了进来,
闻烛的后腰抵在坚硬的木桌上,一片眩晕中,他甚至能回想起那个木桌的形状和颜色,削薄的腰身被迫仰起一个绷紧的弧度。
裴青山粗糙的手掌抬起闻烛的下颚,手指强硬的探入柔软的唇瓣内,找到死死不愿松口的齿尖,费力掰开,
终于,唇齿交融。
闻烛以一个难以置信的弧度被抵在了灰尘扑扑的木桌上,他找不到支撑,颤抖的手只能下意识的扶住了裴青山的侧腰,隔着布料,他的虎口都能轻易的感觉到裴青山皮肤滚烫的温度以及他粗重的呼吸起伏。
这是一个双方都没想到的突如其来的吻,跟闻烛的预想完全背道而驰,他大脑一片空白的被粗壮有力的臂弯困在了怀里,嘴里浓厚的血气开始弥散开来,刺激了姗姗来迟的脑神经。
那不是同类相食的腥气,也跟人类身上作呕的味道都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裴青山感觉到闻烛紊乱的呼吸,才减缓了动作,后知后觉的想起闻教授的洁癖以及那酸爽的倔脾气,刚往后撤开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他却清楚的感觉到了闻烛舌尖主动往上迎,柔软的触感胡乱着舔舐着裴青山唇角的血迹。
裴长官的动态视力刚刚拿下安全院占据了百年的榜一,
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眼前带着水汽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金光,但是接下来铺天盖地的欲望和狂热果断的将这颗英明神武了一辈子的大脑轻易蒙蔽。
最后还是闻教授被压在床板上,胡乱紧握的手突然抓在铁杆上摸了厚厚的一层灰,才堪堪将这场闹剧喊停。
他眼角还挂着一抹生理性的泪痕,看上去那样单薄,又那样锋利残忍。
裴青山哑着嗓子把人困在床边,他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情热里完全恢复过来,呼吸滚烫,再加上他天生线条凌厉凶悍的长相,越发像一头杀红了眼的狮子,脑海里就没有让出领地的意识:“闻烛,你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裴青山的审讯跟他本人看上去一样犀利,换个人现在已经抓住空挡,被他按着质问“为什么你的手机会出现在那里,而你整个人却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但是他知道,有的问题一旦问出口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他的灵魂好像被什么东西暴力的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说,
我查到这一步,顶多查到他当初对我一见钟情不惜找了个酒鬼演戏引起我的注意而已,又没查到什么别的伤天害理的事情。
况且要是他真的有什么,以前怎么能混那么惨?
另一半又反驳,
既然他那么无辜的话,为什么跟闻瑟的关系那么怪异?
为什么总是能够轻易的躲开无处不在的监控?
又为什么会把手机留在那个两栖诡物的死亡现场?
直到他听见闻烛喘了两口气,咬牙反问,
“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裴青山陡然僵了一下,垂下手臂,胸腔熊熊燃烧着的不可一世的烈火,突然被凉水泼了个透湿,四肢百骸的热血劲儿都褪了下去,空荡荡的余下一阵酸涩。
他莫名突然想到了李伟光当初警告他的那些话。
“就这样吧,裴青山,就这样吧。”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吻耗费了闻烛太多的力气,他有些厌倦的垂下眼眸,泄力的重复,“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