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第30章

作者:白孤生 标签: 近代现代

屈服在太子“淫威”之下,焦适之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厚照喝下第一口酒,然后面色如常地对他说道:“适之,你别光看着,这酒还算不错,不容易醉人的。”焦适之半信半疑地看着酒盏,清澈的酒水折射着点点光芒。

饮下第一口,清甜的酒香漫入心脾,丝毫没有平常酒类所夹杂的侵略气息,反而显得异常温和动人。焦适之轻嗅了一口,只觉得清香扑鼻。

焦适之终于安心了些,这才能够看着太子喝酒,这酒如此甜香,理应不容易醉人。两人一来一往间,竟是喝了不少酒,几坛子酒都几乎被喝光了,空着的酒壶随意地摆放在地毯上,桌上两人正同时饮下最后的甜酒。

朱厚照小小地打了个酒嗝,皙白的脸上带着红晕,眼神稍显迷离,他撑着下巴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忽而对焦适之说道:“适之,我有个秘密~~”尾音还打着旋儿,显得异常活泼。

焦适之看着太子黏糊的小模样,心想,太子该不是醉了吧?一边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头脑发沉,“殿下,是什么秘密?”

“那就是,我,有个大——大秘密~”朱厚照娇憨地说道,伸出手比划一个大圈,以加强他话语里的意思。

焦适之头脑发懵,心觉这酒有些不对劲,不过现在要紧的是太子的模样不太……正常。他撑起身子,认真地看了几眼朱厚照,发现他虽然看着眼神清明,实则朦朦胧胧,带着一层水润光泽,看起来犹带几分懵懂。

太子喝醉了。

焦适之起身,发现自己也站不太稳妥,低头看着已全部喝空的酒坛,心里有了计较。面露无奈之色,看来这便是太子所谓的大秘密了。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随后走向已经半迷糊的太子殿下身边,没有得到回应的朱厚照正觉得委屈呢,看着焦适之过来这才高兴起来,憨憨地说道:“这是秋露白,其实后劲超——大~”

“我告诉你,大秘密啦,你不能走。”说完“大秘密”,朱厚照大眼一瞪,小手凶巴巴地拉住焦适之的袖子,一副我就是不让你走的模样。

焦适之扶额,只觉得明日太子起来回想起今夜的失态,怕不是得灭杀了他。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焦适之第一个反应是俯下身搀扶起太子,免得他过大的动作让自己栽倒在地,然后半扶半抱着他去到寝宫,服侍他躺下。直起身子,发现太子正蹙眉着,焦适之转念一想,转身出去叫人。

今夜守夜的人是高凤与张永,即便屋内没有声响,两人也没有走开,都待在门外守着。焦适之一出来就见到他们,轻声嘱托着他们送来热水与醒酒汤,返身回去哄骗着太子喝完小半碗醒酒汤,又给他褪下上衣,细细地擦去饮酒后冒出的薄汗,如此这般之后,朱厚照的脸色显然好多了。

心中真正松了口气的时候,焦适之又担心起明日太子的身体情况,早知道这是秋露白,就不该让殿下喝下那么多。如果明日起不来还好说,头疼就不好了。秋露白是只供应宫廷的御酒,据说味道甘甜醇香,酒液清澈如泉,就是后劲尤其大,容易不知不觉中便醉人。今夜太子就是以此骗来焦适之饮酒,幸亏他酒量不错。

真正安置好太子后,焦适之把位置留给高凤等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慢悠悠地回了自个儿的屋子。焦适之的新屋格局与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就是空间大了一些,又多了几个书柜。屋内早有小德子事先备下热水,焦适之就着热水擦拭了身子,随后熄灭了烛光。

夜色寂寥,焦适之静静地歇息下了,半点没有明日面临未定之途的担忧惶恐,仿佛他要走的光明丛生的康庄大道,而不是荆棘密布的羊肠小径。

第35章

锦衣卫衙门在正是在正阳门西北处, 从午门直出, 沿着御道, 左侧是各类文职, 如宗人府、六部、太医院等处,另一侧则是武官府衙,如五军都督府、锦衣卫等。

焦适之寅时三刻便起身, 卯时正坐着太子特许的马车, 赶赴锦衣卫衙门。他身上带着副千户任职的诏令及令牌,在马车停下的时候漫步而出, 看着那与一般府衙而言并不更加辉煌的大门,心中颇为感叹。

门口左右各有两位锦衣卫把守,在看到一辆陌生的马车在门前停下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前去阻止,“此乃锦衣卫府衙,你是何人, 赶快离开!”虽然言辞激烈,倒也没有推搡的举动。

焦适之从怀里掏出令牌, 在此人面前示意,“我乃新上任的锦衣卫上中所副千户, 请问薛千户是否在此?”各千户卫所的地方当然不是在这里, 但各卫所的千户副千户在每日去之前都得来这里点个卯。

守门的几人仔细查看过焦适之手中的令牌后, 满脸震惊, 即便这令牌是真的, 可, 可是眼前的少年不过弱龄之身,竟一跃成为十四所之一的副千户,以前可从未听说有这号人!

“副,副千户大人,薛千户刚到,卑职领您进去。”守门的锦衣卫没忘了刚才焦适之话语里的意思,不论这人来头如何,今日该是他第一日上任,对府衙卫所应该不甚了解,机灵地补上最后一句。

焦适之温和一笑,“有劳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刚刚无话可说的几个守门锦衣卫面面相觑,半晌后有人摸着脑袋好奇道:“你说,薛千户会满意吗?”

这不是废话吗?薛坤当然完全不满意。

弘治帝的旨意下给了焦适之,锦衣卫这边自然也是知道的。薛坤在了解了内情之后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虽然锦衣卫内大部分是挑选及家族继承过来的,但也有小部分是通过各种关系进来。这些人占着位置吃空饷,基本上不会碍到他们的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岂料昨天晚上东宫那边一道口谕过来,差点没把他打懵了。

他要一个才十四岁的副手来干什么?他是能够镇得住场子还是能奔波办案?锦衣卫虽然看着光鲜亮丽,内里肮脏污秽的事情可不少,而且跟军营类似,没有能力的人可不能够让底下这几百上千号人服帖。

所以在听到底下人来报,焦适之已经来到的时候,薛坤焦躁得要把头皮给扒拉下来。另一位副千户陈宇涵笑着说道,“大人,你何必如此担忧,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几天下来肯定就受不了回去了,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薛坤白了他一眼,粗声说道:“据说这焦适之也有两把刷子,不是文人,最烦把这种半桶水的人塞过来了。”完全不懂的人好糊弄,在行的人是个得力助手,夹在中间半懂不懂是最棘手的了。

这话刚说完,门外就有清朗声音响起,“卑职焦适之,求见千户大人。”

这声音,这时机,屋内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讪讪。他们自在惯了,屋门都是敞开着,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薛坤自认为说的也是事实,但是背后议论人被当事人听到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性格还算耿直,当即便在面上显露出来了。

陈宇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薛坤,随后清清嗓子,几步迎了出去,坐在屋内的薛坤都能听到他的声响,“原来是焦大人来了,快快请进。”

这话里的热情如果不是刚刚背后议论被人听到,可以打个满分。

焦适之自是听到了那薛坤与陈宇涵的议论,旁边引路介绍的锦衣卫都感觉不大自在,但发觉身侧之人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心下叹道,果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面上都看不出什么火气。就不知道是软柿子还是硬扎子了。

焦适之当然不是不生气,却也不是那么的生气,从他接到旨意后,多少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锦衣卫明面上也属于兵部,旗下锦衣卫大部分是有武艺在身,如同正规军人。武人中从来都是以实力论英雄,即便是靠着权势压上去的,也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不知道被咒了多少遍。他现在在旁人眼里就是个靠着太子关系走过来的关系户,也算不得什么好鸟。

心中这么一想,他忽而一晒,神情反倒更加自然了,在看到一位瘦高男子迎了出来后,又细想了关于薛坤的资料,心中了然,这位便是同为副千户的陈宇涵了。

“陈大人言重了,在下初来乍到,还得陈大人多多提点才是。”焦适之也轻笑着回应,然后在陈宇涵的引见下见到了薛坤。

薛坤是个粗糙大汉,满脸都是胡渣子,说话粗神粗气的,光是在别人面前这么一站,就是个活脱脱的军匪形象。他对焦适之的来临,正如同他刚才话语一般不怎么欢迎,但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尴尬之事,他的态度倒是比焦适之想象中要好些。

几人简单介绍了一下相互的情况,随后薛坤确认了焦适之的身份,把交接的工作完成后,便先带着两位副千户赶往上中所。

锦衣卫中上中所等七卫所所负责的是校尉力士等的管理,皆以上中所为尊。不过除此之外,日常的工作更多的是刺探情报,逮捕罪犯等。平日也少有操练的地方。

薛坤带着两人走到外面的时候,早已经有人牵来了他们的马,焦适之没有自己的马匹,他虽想到这遭,不过因为他时常久居东宫,原打算下午回去顺便去马市,没想到现在这位薛大人就来了这么一个下马威。原本按照常理,马房也该准备好马匹才是。

正在此时,拐角处一阵马蹄声,一个宫内禁卫军打扮的男子骑着马,手中还牵着另一匹马,就着这样的姿势朝锦衣卫衙门赶来,随后在门前翻身下马,拱手说道:“焦大人,殿下命卑职为您送来马匹,请——”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禁卫军士兵身后的马匹上,那匹马是他在宫中练习时一直跟着他的小母马,性格很是温顺纯良,有着良好的品种,据说能日行千里。太子还曾拉着他给马匹起名,一匹叫闻霜,是匹黑色的小马驹,鼻尖雪白,性格略显暴躁,但却十分听太子的话。另一匹便是眼前的小母马,叫红枣。

不用说,后面这个名字必然是太子殿下所起的。

焦适之拱手回礼,“有劳了。”

那个禁卫军朗笑着说道,“大人说笑了,卑职职责在身,现在便回去,还请大人见谅。”他又行了个礼,干脆利落地上马折回去,留下门前一片寂静。

焦适之宛若不觉,伸手轻轻摸了摸红枣的背脊,红枣亲昵地蹭蹭焦适之,轻轻鸣叫一声,便是非常轻柔的开心了。

焦适之忍不住又摸了摸她,转身对薛坤言道:“让大人见笑了。”他既没有提及刚才自己尴尬的情况,也没有说些什么话来刺激对方,言语清淡地说了一句,便算是催促了。薛坤尴尬地摸摸鼻子,他刚才的确是没想起这茬,不过太子来这么一手,倒让他们显得无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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