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犬 第58章

作者:魏丛良 标签: 甜文 生子 近代现代

季越东问他是不是累了,季舒不语。列车摇晃,一隅角落,他们的身体紧靠在一起,季舒听到站点播报,也未出声。过了几站,人渐渐少了,季越东问他:“我们还有几站到。”

季舒的意识回笼,他从季越东的怀里探出头,看了一眼空了的车厢,低眉垂眼盯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他小声说:“坐过站了。”

“坐过站了?”季越东一愣,恰好这时车门开了,他听到广播声,他们直接抱到了终点站。

季越东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坐地铁就会坐过头直接到了终点站,他从车厢里出来,季舒慢吞吞跟着,季越东呐呐道:“现在该怎么办?”

季舒上前拉住他的手,“走吧,到对面坐回去。”

最后一站,一整节车厢都是他们的。

并排坐下,列车驶入隧道,季舒看着对面玻璃上的倒影。季越东抬起眼,季舒又立刻低头,隔了一站路的时间,他又悄悄掀开眼皮,一眼接着一眼偷看着倒影里的季越东。

模糊不清的深色光晕揉杂,季越东的轮廓深刻,高挺的鼻梁上偶尔落下一层浅浅的光,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窝。季舒盯着那段倒影,他对自己说就看一眼,就再看一眼。

小心翼翼地凝视,散漫似随意的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又一瞥,最后被那倒影的主人全数囊获。季越东的脸凑到他眼前,四目相对,季舒睁大眼,听季越东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被吓得不敢说话,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偷偷摸摸的喜欢被发现。

可季越东的眼神还是那么缱绻温柔,他的彷徨失措都落在了这双眼里,他往前凑,小声说了些什么,列车轰隆隆驶过,把他细如蚊蚋的声音淹没。

“你刚才说了什么?”季越东低声问。

季舒对他说:“别对我那么好,我会贪得无厌,想要更多。”

空荡荡的车厢,沉默的两人,苍白的光坠落在季舒的脸上。他的下眼睑微微红着,像是哭过又像是快要哭,可他已经习惯性地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藏起来,他忍着鼻尖的酸涩,他说又重复了一遍。

季越东语塞,他的小孩有千百种弯弯绕绕盘根错节的心思,那么细腻又那么敏感。而他只是一个在黑夜里走了许久的人,他一直都是混混沌沌着过来,爱在他心里是熄灭了的火。

他曾经以为爱一个人是这世上最困难的事,可真的当他爱上了后,他才发现,不去爱才是……最困难的。

像是野兽爱上玫瑰,收起了利爪,却还是会因为自己的笨拙而弄伤了玫瑰。他没办法去拥抱,没办法去亲吻,他能做的也许只是远远逃开。可他忘了,给小玫瑰遮风挡雨的就是他展开的身躯,张扬的爪子。

列车缓缓到站,季舒从那片柔软沼泽里挣扎着起来,他往外走。

这条回家的路他走了整整五年,在陌生的城市里从未有过归属感,可如今身边的人回来了,席卷着他的生活。出了站,季越东比他稍快了些,朝他伸出手。

季舒盯着他的掌心,心跳得很快,他往前一步,睫毛投下阴影,像是幼猫伸出爪子,递了出去。

人来人往的地铁站,他们站定,像是回到了当年的瑞士夜晚,高大的男人接管下了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年。

季舒再一次,把自己交给了季越东。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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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想尝试着去和自己和解, 他不想再去奢求了。用言语去刺激,用刺角去对抗,只会让他自己更难受。

在面对季越东的时候, 他似乎都失去了身为自己的自尊, 他胃里的那团蝴蝶扑腾飞舞,细小的触角毛絮抵在了他的喉咙口。他看着季越东关心的神色, 听到他说回家两个字,胃里翻江倒海,疼到头皮发麻。

季舒惊惧地发现,自己对于季越东的爱意执念, 在见到季越东后,竟然变成了另外一种其他的情绪。

不那么偏执的时候,他会想, 就算季越东不能和自己能为恋人, 但他的确是对自己好的人。就像季越东说的,他已经长大了,长大就不能再任性,他该明白,有些感情不能够强求。

可这类想法也只是一瞬间,几秒之后,他又忍不住刻薄地去埋怨,为什么……为什么季越东不能喜欢自己, 为什么他走了五年,又要回来, 为什么他要把他从瑞士带回来。

他答应了要陪他长大,可他食言了。

季越东凭什么成为他的家人,他没有家人,永远不会有。

他把手递过去,季舒感受着季越东的温度。

像是第一次见面,他把自己交给他。

好的坏的心情在这具身体里翻滚,他忍着那股痛楚,只是几秒,手缓缓收回,他说回去吧。

他们在走回头路,季舒把未来打下了死刑,他心里被塞了东西,快乐的时候越来越少,不快乐是随时随地。他知道自己在变坏,像是食品保质期,他的赏味期已经到了尽头。

他努力地去把这份爱放下,把季越东当作一个普通的人,而不是他爱的人。

北京的夏天很干燥,季舒刚来这边的时候没办法适应,常常会流鼻血。不过后来还是适应了,不熟悉的天气,陌生的人,和一份维持了数年无疾而终的爱情,他都能适应。

他不再去强求季越东爱自己,他想自己先爱自己。

这种变化季越东还是能感觉到的,季舒看他的眼神不再躲闪,不再犹豫,平平相视,里面没有了旖旎的暧昧。这本来是季越东最想看到的,他逃了五年,不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季舒,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却恍然若失。

他在北京住了一段夏日,走进了季舒如今的生活,看着他解下脚踝上的链子,轻轻放在桌上。听他和同学说话,听他说暑假要去欧洲旅行,又听他说,你该走了。

季越东站在窗口,长久的沉默,他问,“和谁?”

季舒顿了顿,回答道:“和陆潇。”

季越东离开北京,回到广东,刚下飞机便接到郑元的电话。他说多尔多生病了,奄奄一息。

多尔多也老了,季越东赶到宠物医院看着那只安哥拉兔,毛发没了光泽,往下垂落,似乎是感觉到了季越东的气息,多尔多睁开眼,缓慢转动一圈,看向季越东。

郑元养了多尔多一段时间,都养出了感情,他侧过头,眼眶泛红。

隔了很久,季越东从里面出来,他对郑元说:“安乐死了。”

郑元叹了口气安慰他,“别难过,都要走的。”

季越东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根本说不出什么。多尔多埋在了房子后面,草坪上栽了一株小树,季越东拿着铲子,站了很久。

黄昏迟暮,他单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回到了房间。

一整个漫长的夏季,季越东在广东的旧房子里,不工作的日子把白天拉长。郑元偶尔会来找季越东,拉着他出去喝酒,热闹的酒局,还未到深夜他便觉得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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