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旧爱 第18章

作者:60_03 标签: HE 架空 近代现代

  “我大哥生下你这么个东西,地底下脸皮都没了!侬对得起侬爹?!侬对得起我介么多年份教侬做人道理?!现在从76号出来还来得及!”他用心良苦的悲愤着,因为对沈文昌无可奈何。

  “我不和你讲现在政府和日本人的关系,我也懒得和你讲。”沈文昌把烟灰弹进烟灰缸:“你讲我父亲,这就不对。最对不起我父亲的人是你,你待我不好。哪里不好?哪里都不好。”沈文昌悠悠的讲道。

  “么良心的东西!”叔父气的跺拐杖。

  “你真心来我这里讲忠言?我看未必。我原先做市长秘书,上海的报社都要管一管,是这里的口舌,兼职去宪兵队取文件。现在去76号,不管报社的事情了。幸哥哥原先的报社做不下去了,现在闲在家里,是不是?”他几乎带着笑意,看着文幸。文幸转过头去不看他。

  “和文幸什么干系!我自己看见要来的!”叔父恨道。

  “哦,伊喊侬来。”沈文昌笑着摇头:“‘伊现在本事大得很,要去做日本的狗。以后侬啊怎介还好出门?!别人通要讲,侬侄子是个什么东西?’伊这样子讲的?”他用上海话讲,有种特有的市井刻薄。

  “伊讲的有错啊?!伊讲的没错!”叔父激动站起来,背着手绕圈:“伊讲的没错,还不让伊讲?!”

  “讲,讲,讲吧。”沈文昌按灭烟头:“侬到上海来,来骂我,还是要我为幸哥哥介绍个工作?”

  叔父楞了下,随即道:“自热想侬介绍个工作。但是做人的道理,也是要有人与侬来讲。侬是我养大的,我否能看侬入歧途。”

  文幸依然不看他,也是心里虚。外界对沈文昌有传言,讲他喜怒不露于色,然而他对这个弟弟有幻想。他小时候玩死沈文昌的猫,塞到沈文昌被窝里,沈文昌也没有怎样,不过是哭一哭,没几天就忘了。他想他这个弟弟或许是念情分的,毕竟血亲,没有不帮家里人的道理。

  “三弟弟,原先的报社不识才,我不想做了。”文幸讲道。

  “我最初工厂做秘书,叫人呼来喝去,端茶扫地,我也没敢辞职——要养家,你是长子,倒是很潇洒。”沈文昌盯着他看。

  “写文章不一样!”文幸讲回去:“工厂秘书怎么能比?”

  “文幸有才啊!”叔父叹气:“侬但凡好帮,都是要帮的。将来能帮你的,只有自己人。伊侬阿哥!”

  “我家里人是白珍。”沈文昌心想,道:“哦?怎么帮我?”

  “也好写文章,还侬清白!”叔父怒道,为沈文昌的愚笨生气。

  “我知道许多人误会了你,他们不见你的品性。”文幸叹息一声:“我想你是好的,当初为四妹介绍工作,她现在很好。可见外面那样讲你,非常的不对,这对你不公。我愿意为你澄清。”

  “你现在和我提四妹妹!哈哈哈!”沈文昌突然大笑起来,咖啡险些倾倒,小张立刻扶了他一把。

  “你什么时候像四妹妹一样一样被逼的过不下去了跳了楼!我就什么时候帮你!”他撂了狠话,依然是笑着,眼里带了狠意。小张立刻知道危险,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怕被波及。

  “当初要伊嫁人,伊否嫁,这样闹!跌断条腿还算轻的!”叔父高声回过去,喉咙却带了颤音。

  “父亲!”文幸立刻打断他,怕他激怒沈文昌:“三弟……我……”

  “小张,送客。”沈文昌沉声道:“十一点半了,下班。开车去恒仁路。以后乱七八糟的人不要放进来。”

  他们与他讲起四妹妹,他是立刻感到愤怒,感到悔恨,却又十分的疲惫。像是追一辆电车,追到站台,到底是开走了。他起先戏谑的听叔父的骂,将叔父阿哥的唱和当作猢狲戏,准备在最后羞辱人一番,叫人含恨而归。可他现在想到四妹妹,便立刻想到那个家的恐怖,只能仓皇而逃,决定永世不与他们相见。

  身后传来戏文一样的音:“商女不知亡国恨!养出这样的东西,我不如去死!”令其厌恶

  “其实我可以杀。”他想:“杀人这么简单。”

  但他不杀,他要让文幸进烟馆,让文盛去投股票,要让叔父老年丧子丧财,要让老沈家连办后事的钱也拿不来——他要用一种可怖的手段,永绝自己的恐惧。

  “我不用任何人为我澄清。我本就是个屠夫。”他坐在去邓月明公寓的车里,心里明敞的想到。

第24章

  沈文昌去吃午饭,沉默不言,膝盖上趴着小梨花。邓月明为他盛汤,冬瓜老鸭,主败火。

  “不吃鸭子,腥气。”沈文昌一推,不受汤。

  “其实我也不吃鸭子。”邓月明说。

  “你不吃还炖?”沈文昌问,字字都是“去“音。

  “都讲鸭子肉凉,败火。“邓月明笑道。

  “还特地为我炖噢?我看起来像火气很大的样子?”沈文昌质问他。

  邓月明仿佛吓一跳,抱着饭碗低头不言语。沈文昌迁怒他,可惜他太为低眉顺眼,叫沈文昌有气无处发,只能恨恨离桌。小梨花从他膝盖上掉下来,痛的喵喵叫。

  这是很小的一只猫,几个月大,叫起来令人心软。像他少年时代惨死的宠物。小梨花挠挠邓月明的裤脚,被邓月明抱到膝盖上。

  一人一猫惶恐的坐着,无言望向沈文昌。沈文昌突然想起以前白珍看报纸,给他念:“幼年时遭受暴力,长大之后便会偏向暴力处事,于内,于外,都将如此。国人讲究棍棒之下出孝子,殊不知此乃身心的摧残,会使暴力的作风延续。诸位读者不妨看看现今的父子关系,婆媳关系。“沈文昌听了很刺激,以为白珍觉得自己年少过的不好,将来会苛待她。于是从那以后出处当心,决计不能让那种暴力在家庭中露出端倪。他时时刻刻都在与血统,与沈家,与一切弄堂里的刻薄对决。

  他感到愧疚,这样对待邓月明,又不屑道歉——许多男人打过女人,往往都要跪下祈求原谅。他看不起这种男人,认为他们本质还是懦弱,既耻于承认暴行,又没有魄力悔改。于是他毫无表示的去卧房睡觉。

  心里是虚的,听客厅里的动静。

  小梨花叫了两声。“不要叫,沈先生在午睡。“邓月明轻轻的讲,沈文昌听不真切,只听得声音是软的。客厅无甚动静,厨房偶尔发出瓷碗放到水台的”叮“声。

  “他在收碗,做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他气自己比不过那些琐事:“也可能不敢过来……我吓到了他。“他又想到。

  “我南京的时候还打过他……”

  “他怕我。”

  “其实他也怕我……“他突然有些伤心,有些后悔,后悔以前没有稍微待他再好点。

  突然“咔嚓“一声,他像鱼般弹起,惊恐的去摸枕头下的枪,无声息的恐怖铺天盖地,以为是枪开了保险栓。幸好唯一的鼓声立刻响起,电风扇呼出凉风。邓月明附身吻他的唇,非常的温柔。

  他箍了邓月明的腰,把人压身下,闭着眼狠吻他。

  “对不起。“他把脸压进邓月明的脖颈,像许多没有出息的男人那般讲。上午的恶气突然就没了,只留下无尽的委屈与伤情。

  邓月明不语,吻他头顶的漩。

  “呼……“沈文昌长长的输出一口气,抱着邓月明翻身,两人都躺的舒服些。

  “电风扇听着像开保险栓。“他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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