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国子监那些年 第32章

作者:三十六陂春水 标签: 种田 爽文 穿越重生

  和雯咬咬嘴唇,最终还是抬腿走了,离开前还依依不舍的看了叶安一眼。

  而叶安却没作出什么回应,早在对方管自己叫哥的时候他便已经愣住了。他可不认为对方只是当口头禅随意叫叫,这么久以来忽视的细节也不断出现在脑海中,和雯的态度、二人共同的口味习惯,甚至仔细想来,连眉眼也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而最后那中年妇人带着女儿离开前意味深长的一眼也令他摸不着头脑,难道说真的……

  因着这件事,叶安连着几日都没怎么睡好,到学校上课也恍恍惚惚,看得周围人都十分担忧。

  就在范纯仁几个忍不住想要找他之时,官家身边的内侍张茂则来到国子监,宣叶安进宫。

  此时叶安心中已有数,十有□□与和雯当时说的话有关。跟祭酒打了声招呼后,便跟着张茂则走了。

  这是叶安第二次单独入宫,而他却完全没有之前观赏周围的心情,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好在张茂则在官家身边多年,极有眼色,也未曾打扰他。

  待到进了大殿,果然见到那日的妇人,此时正与仁宗一同坐在屋内。

  叶安不动声色的给仁宗行了个礼,等着两位大人开口。

  果然,仁宗把他叫起来后先是询问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接着缓缓道:“我听说,你父母双亲在十几年前皆消失不见,安哥儿是由外婆养大的,是吗?”

  叶安恭恭敬敬的应下,表示确实如此。

  “其实……你父亲并非当时身亡,此事还是由夫人与你讲吧,说起来,你还得叫她一声母亲。”

  饶是已经预料到这点,叶安依旧道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妇人笑了笑:“别误会,我不是你娘亲,不过你爹确实是我丈夫。而你,乃是英国公赵维宪唯一的儿子。”

  在叶安震惊的目光中,那妇人慢慢的道出事实。

  英国公赵维宪,乃是太、祖赵匡胤的孙子、秦康惠王赵德芳的次子。论起辈分是当今官家的堂兄,美丰仪,少颇纵肆,最爱骑射。与夫人和氏成亲后,虽然并无所出,但却恩爱非常。

  直到有次与友人登山,路遇山匪劫持。虽说最后乘船逃掉,但却身受重伤,还摔倒了头,迷迷糊糊跑到家农户门口,醒来后已记忆全无。

  因着古代消息闭塞,那农户家又离国公府比较远,所以家人并未及时找到他。但好在国公夫人和氏并未放弃,一路追寻,最后在个小县城里见到丈夫。而赵维宪在见到和氏的瞬间记忆也恢复了,二人打道回府。

  听到这里,叶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恩爱的夫人,便将自己在外娶的女子和儿子一并留在村中不管。嘲讽的勾起嘴角:“他人呢?怎么不自己出来见我?”

  “家夫三年前已经病逝。”和氏平静道。

  ……行吧,也是自己天真了,还以为他良心发现,没想到根本没兴趣。之后又问道:“那我娘呢?”

  和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赵维宪回府,身体十分不好,全府一心扑在他身上,等到回过神,叶婉容已经不见了。

  “你应该也知道,赵维宪失踪那几年在外面怎么过的吧。”叶安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贵妇人。

  “他都未提,我为何要说?”和氏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样子。

  ……因为赡养费!想起他刚刚穿越过来时,叶家那家徒四壁的模样,再想想因为劳累过度而死的叶老太爷。叶安胸中升起道怒火,身为宗室,就差这点钱吗?还有,真要走好歹也说清楚和离了再走,窝窝囊囊跟缩头乌龟一样……

  不对!此时叶安突然反应过来,倘若对方真以王爷的身份过来,那么必定不能让皇室血脉留在民间。而只要将小叶安带回府,叶安便是长子。按照大宋继承法的规定。无论嫡庶,年长者袭爵,剩下的什么都捞不到,赵维宪为了他跟和氏以后的孩子,必须不认叶安。只可惜,谁能想到,和氏最后只生了个女儿……

  想到这里,他又转身望向仁宗:“官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仁宗沉默了片刻,“在去你家的那天早上,宫人来找我时,便已告知。”王爷失踪了许久也算是件大事,赵维宪在虎头村留有一子根本就瞒不住。而他的心思众人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既然这个当爹的都不想认儿子,旁人也不好多嘴。

  “难怪……”叶安自嘲的笑了笑,他最开始就觉得奇怪,自己也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怎么跟皇上聊了一夜便被送到国子监,之后还事事照拂。

  自己真是,从头到尾都被人把控着啊。

第45章

  文德殿, 气氛十分沉闷,屋内安静到甚至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响动。

  “啪嗒”此为木炭燃烧爆裂的声音,也正是这种声音,叫醒了陷入沉思的叶安。

  看着眼前这对身份高贵的男女, 他平静的开口问道:“所以,这次叫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首先,还没感激你救了我女儿。”和氏虽说嘴里道谢, 神色却并未有什么波动。

  扯了扯嘴角,叶安道:“不敢当,救人的是开封府,我不过搭把手。”

  “大体情况我已听说,无论怎样, 我和家都记着你,另外”和氏顿了顿, “你身为英国公长子, 理应继承爵位…… ”

  “现在你是害怕这一支断送,所以让我回去吗?”叶安没等她说完,便打断道。

  和氏不以为意,反而挑了下眉, 淡淡道:“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假如想要保住爵位, 早在三年前家夫亡故之时, 我就该去中牟县找你。”

  叶安语塞, 知她说的有道理。

  “国公这种虚名,与我毫无用处。”和氏丝毫不在意当朝天子在跟前,态度甚至有些傲然。

  而仁宗也不放在心上,还在旁边补充道:“她祖父是和凝。”

  和凝是唐朝至五代时的大文学家、法医学家。和家更是如今宋朝为数不多的真正世代贵族,就连叶安上课都听过他们的大名,确实瞧不上什么闲散宗室。

  “我观你来京后的所为,再听小女所言,知你确实是个好的。我与赵维宪少年夫妻,不忍他在人世间未留下血脉,况且……想来你也知道,只要继承英国公府,你便彻底摆脱出身的困扰,之后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可放开手脚。”

  宋代虽说较之前朝科举制大幅度发展,可寒门学子在官场依旧十分难以出头。便是范仲淹范公,即使家境贫寒,先祖是也唐朝宰相。一个“赵”姓,的确能帮叶安少走许多弯路。

  “听起来似乎不错。”叶安陷入沉思,似乎有些心动。

  和氏见他意动,继续道:“倘若袭了爵,你与和家也算是姻亲,有什么困难,和家自然也会出手相助。”

  “大善!大善!”叶安抚掌称好,正当在场之人都以为要点头之时,他却叹了口气,忧愁道:“可是,怎么办呢,我这人大概属于‘山猪吃不了细糠’,想了半天,总归是农家小子这个身份更适合,英国公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你、你……”和氏这么久以来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皱眉颇为不解。

  但叶安还未等她开口,便又道:“小子不才,也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夫人。”

  “你问,”和氏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估计是想看看他到底想要搞什么鬼。

  “从夫人的话语中,您与国公伉俪情深,他老人家恢复记忆后,因着不想让您伤心,所以放任后娶的女子儿子不管,甚至连说都没说一声。着实感天动地。”叶安语气夸张,但转瞬间归为平静,直视和氏的双眼道:“但倘若我娘并非出身农户,而是一个刺史、不……倘若她是一个县令的女儿,你们还会一走了之吗?”

  和氏没说话,只冷冷的看着他,心知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没得商量了。

  果然,叶安对着仁宗行了一礼,硬邦邦道:“官家,既然事情已经说清了,那学生就先行告退。”

  仁宗无奈的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对和氏道:“你看,都说了他不会跟你回去,如今连我都被这孩子讨厌了。”

  和氏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叶安离开文德殿后,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哥哥”,转头一看,和雯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不对,现在应该叫她赵雯。

  “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的?”叶安皱眉,问出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

  “你,你跟爹爹长得十分相似,不仅如此,我刚到汴梁时,还曾在母亲的书房看见过你的画像。直到那是我才知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个亲哥哥,哥哥……”

  “打住,”叶安双手放在前方,做出抗拒的动作:“刚刚与你娘说的已经很清楚,这声哥我当不起。还有,”叶安停顿了片刻,迟疑道:“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担心与你在一起时会不自觉想到国公,然后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为了避免这样的事,你就当从未认识我吧,告辞了。”

  说罢在宫人的带领下离开此地,留赵雯一个人在原地流泪。

  ……

  之后的日子,叶安似乎没有什么差别,照常上课、背书、与好友聚餐。但范纯仁几个总觉得有些不对,理由是安哥儿的脾气不知怎么的变好了不少。平日他们做了什么傻事,叶安总是在旁边疯狂吐槽,有时候狭促到让人哭笑不得。可如今他却经常不自觉皱眉陷入沉思,但询问的话对方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转眼间便到了年末,因着今年为国子监改革头年,考虑到学生博士们这几个月都比较辛苦,祭酒特意上报朝廷,由往日的十五天假期变为整整一个月。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 ,王安石瞬间又放出个坏消息——放假前要年考,所有科目都要参与。

  在经历了一旬地狱般的考试周后,总算迎来了寒假。由于假期很长,许多家里离着比较远的学生都纷纷归乡,其中自然也包括叶安。

  “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不与我回去吗?”叶安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元宝。

  元宝在少爷的注视下,用力的点了点头,“糖厂与胭脂铺只放七天假,假如没人在,这么久怕是会出乱子。春节每年都有,可现在是关键时刻,小的定会替少爷看好。”

  知他说的在理,可心中总不是滋味,毕竟来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回去就只有他自己。于是不甘心道:“可梅香呢?你们兄妹俩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久吧,不回去看看吗?”

  元宝犹豫了下,但还是拒绝:“我们俩兄妹深受少爷与老夫人大恩,不过是这点小事,定要帮您办好才行,否则还有什么脸面待下去。”

  望着其坚定的面孔,叶安感叹,这趟汴梁之行,元宝的收获比自己大多了,整个人都成长了不少。不像他,看似花里胡哨的搞了不少东西,心却越来越迷茫。

  既然对方已经打定主意,叶安也没有再劝,如今他手里不缺钱,直接雇了支护卫,乘马车回家。许是离得近出手大方,再加上是国子监的学生,牙行之人有心讨好,随行之人皆是器宇轩昂的好手,连马车都十分宽敞。

  临行之际,叶安回头望了眼气势恢宏的东京城墙,这几个月经历的事,遇见的人,不断在脑海中回放。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上车离开。

  ……

  刘二吃力的推着小木轮,沿着村间小路往家走,在他身边自己的侄子刘希手里拿着四五个篮子,累的气喘吁吁。

  “二叔,我不行了,还有多久才到家啊。”刘希忍不住放下篮子,捶着腿询问道。

  “再走一个多时辰吧。”刘二望了望四周,但暗中皱眉道,前提是你得正常走,而不是如今这样两步一歇。

  可虽说抱怨,却始终不敢在嘴上说。没办法,自打他媳妇孙芳害他爹失了里正的位置,自己这房在家便一直不受待见。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还被打发去县里给他哥的摊位打下手,每日忙得累死累活。

  眼看就要过年,必须趁着年前多进些货,好趁机捞一笔。现在正逢忙碌,租驴租牛根本排不上,于是刘二与侄子便帮着往家里抬。今日已经往返两趟,这是第三回 。

  刘希到底是年岁小些,有点撑不住了,还开始不自觉的耍上脾气。眼看天就要黑了,伴随着风雪怕是更不好走,刘二无奈,只得与其说别的事,试图岔开话题。

  “希哥儿明年便要从郑夫子那里毕业了是吧,怎么不再读些书。”

  “害,就那点玩意儿,我早就学会了,反正家里也没指着我考科举,随便去酒楼当个算账的也挺好。”刘希混不在乎,他们整个学堂,连去参加解试的都没几个,大部分与自己一样,学会写字便给人打工去了。

  县里的活计也挣不了几个钱,跟摆摊卖货也差不了太多,还不如卖货,好歹是自己做东家。哎,这小子这些年读书也没少花钱,看来我们这农家人也就别想这些花里胡哨的了。刘二心中感叹道。

  而刘希却不知他所想,依旧没心没肺,不停问什么时候能到。甚至开始幻想要是有驾着牛车回乡的能带他们走多好。

  “别说笑了,这时候回家的都是运年货为主,车上必然塞得满满的,况且牛车这么贵,村里哪有人租得起,还不如……”刘二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马蹄声。

  刚开始还以为被侄子说的产生了幻觉,谁知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一支十几人组成的队伍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些人身穿大氅,腰间配刀,虽说胯、下骑着的马匹颜色比较驳杂,但也气势惊人。刘希这辈子头回见到马,又是紧张又是害怕。一个不注意,手中篮子掉落,里面的果子滚了一地。

  马上之人未在意,继续往前走,忽然有人喊了声:“停一下。”原来在众人只见,还有辆马车。四周男子似乎都以车中之人为首,听到后立刻勒马。

  “刘希、是刘希吗?”帘布被拉开,露出一张精致出尘的小脸。

  “你是……叶安?”刘希惊呼,一眼便认出自己的老同学。

  叶安笑着称是,问他在可是要回虎头村。

  刘希踌躇的点了点头,并把自己身后的二叔拉了过来,说明情况。

  “那感情巧,上车我稍你们一段儿吧。”叶安弯了弯眉眼。

  “这……”刘二还在犹豫,然而刘希却已欢呼一声,与对方连连道谢,接着便与叔叔爬上了车。

  这马车十分大,内部也颇为奢华,里面桌子卧榻一应俱全,容纳七八人也绰绰有余。

  叶安招呼两人坐下,简单寒暄两句便都陷入沉默。没办法,他与刘希虽说都是同窗,但自己只在郑夫子那里待了不长时间。还被人起了个“草包美人”的绰号遭人哄笑,不过像这种不痛不痒的叶安全厚着脸皮当成赞美。刘希当时好像也跟着说了几回,不过他已经记不清了,这次还是看到对方夸张的大脑袋才依稀想起来有这么号人。

  主人不说话,刘希就更不知道应该讲什么了。他突然觉得对方好像是变了个人,如今的叶安,好像长高了些,也白了些,许是京中水土养人,比起之前更加俊秀,就跟京中的贵公子们一样,再也看不出曾经的影子。半天后才憋出一句:“我的果子……”

  叶安微愣,旋即轻笑道:“刘兄放心,你们的东西都收好了,待到了便完璧归赵。”

  刘希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然而比他更尴尬的是刘二,毕竟自己老婆之前可是总去寻人家的麻烦。畏缩的藏起半边脸,刘二看着叶安怔怔出神……不过,这小郎君可真是好相貌啊,和当年的叶婉容一样,光看气质就觉得与村子里人都不同。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便到了虎头村,叔侄俩因着孙芳的原因,说什么也不让叶安送回家,双方在门口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