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鸭脚煲就搁桌子上,可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嘴,但那味儿实在是诱人,又想到刚上来的时候,见着唐老板满脸油光,啃着个鸭脚从楼上下来……
唐老板富得紧,人都吃得,他们咋的就吃不得。
就尝一口,反正死不了人。
然后……真是好吃的嘞!
鸭脚便宜,田螺这玩意儿也不贵,这田螺鸭脚煲一道才三百多文,算便宜,一时间大家都往福来客栈涌。
福来客栈是客似云来,人满为患。自家客栈则是凄凄凉凉,冷冷清清。
邹掌柜是气得不行,叫小二去打了一份田螺鸭脚煲回来,他拿筷子翻了翻,然后心中怒火更胜。
“这小子心眼真他娘的多。”
鸭脚煲里,除了田螺,鸭脚,酸笋,还有一些芋头配菜,便啥都没有了。
鸭脚,田螺腥味大,自是要下香料才把那股味儿压下去。
白子慕早晓得云来客栈会来这么一手,让邵师傅做的时候,下的香料用小网兜包了起来,煮好了就捞出来。
这会儿邹掌柜是翻来翻去,也没见着啥。
他让后厨的师傅过来瞧瞧,能不能照着做出来。
田螺鸭脚煲红彤彤,油汪汪,那师傅看了半响,心里大概有谱了。
红,那么就是下辣椒面。
油,那就是下油多。
鸭脚、田螺腥,那么想来是下了姜就行了。
毕竟他们做菜的,要想去腥,一般都是拿姜和米酒。
那大厨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此自信得很,完全没把这菜儿放眼里。
他同邹掌柜说稍等,进了后厨,让小二去外头买料,镇上压根就没人卖田螺这个玩意儿,那小二还跑镇外的农田里去摸了两斤回来,那师傅见料都买好了,然后捣鼓了一下午。
他是干得信心满满。
毕竟先头那烤鱼,不就被他琢磨出来了。
虽然味道比不得福来客栈,可却也是受欢迎,其他几个客栈,可是都没琢磨得出来。
邹掌柜是一边骂,一边把田螺鸭脚给干完了,原是想尝两口,试个味道就行了,吃多了,他总觉得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吃着吃着,好似越吃越上瘾。
他娘的,这味道还真是不赖,难怪的客人都往那边跑,不过等着他们做出来了……
邹掌柜哼了一声,不由笑起来。
三百文,有些食客依旧是觉得贵,毕竟鸭脚这玩意儿哪里值钱。
这田螺,以前就更没什么人吃了,田里一大堆。
三百文,有些人觉得花的多少是有点冤。
云来客栈和福来客栈在打擂台的事儿,他们也是晓得的,大家不舍得去福来客栈吃,就想着等云来客栈推出来了,他们再去大吃一顿。
结果左等右等,云来客栈一点动静都没有。
邹掌柜先头也想得好,可后头实在是做不出来。
那师傅做出来的田螺鸭脚煲瞧着的虽是一个样,配菜一样不少,也红彤彤油汪汪,可那鸭脚煲腥味重得很,加上又放了酸笋,还有螺,那味儿,刚端出来的时候,邹掌柜是闻了一口都要呕。
又腥又臭,味道比茅房里的味儿还难言。
这个咋的给客人端上桌?
那师傅也是无奈,他是照着经验做的,鸭脚炸之前,他还冷水下锅焯水去过腥,那田螺也是洗了又洗,他是琢磨来琢磨去,做了十来道,才做出这么个成绩来的。
虽然味道还是差,可他实在是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邹掌柜拍着桌子骂他吃白饭。
那师傅听着也是有点气大,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人菜咋洗的都不晓得,竟还有脸骂他吃白饭?
这厨艺一道,那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就算只单单炒个白菜,油温几成热下菜,火候咋的掌控,不同人做出来,味道都不能保证一模一样。
现在是对方用的咋料他都不晓得,能琢磨出这般来,他都觉得自己厉害了。这人站着说话是不腰疼,竟还骂他吃白饭,他娘的。
邹掌柜让他再去琢磨琢磨,可琢磨了两天,依旧是做不出来。
这玩意儿又不像烤鱼,只要姜、葱花,辣椒这些大料下得多,就能把大多鱼腥味儿给掩盖掉。
但酸笋那味儿咋的去?这个放了姜也没效果,压根去不掉。
田螺里头的泥又怎么整?总不能下锅前叫它自己吐出来。
师傅端上来的鸭脚煲依旧是臭。
邹掌柜忍着那熏人的味儿尝了几口,那鸭脚一点也不软烂,田螺里头吃着吃着,里头竟是还有泥。
同着福来客栈做出来的,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人那是越嗦越上瘾,他们这个,只两口,他隔夜饭没从下头出来,倒是想哪里进又从哪里出……
算了,不推了,吃死人可就麻烦了。
云来客栈做不出来,先头观望的客人,这下也只得往福来客栈涌。
邹掌柜听下头人来报,说今儿福来客栈人又满了,那排队的客人几乎要从福来客栈外头排到街头去。
邹掌柜摁耐不住去看了眼,下面的人虽是说的夸张了些,但客人也确实是多。
他心里酸溜溜,回来不由发了好一通脾气。
客栈里头的管账先生是邹掌柜的侄子,以前上过几年私塾,后来学不下去,被邹掌柜引荐到客栈里,做了那管账先生。
这会儿邹越见他脸色不好,赶忙放了账本,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叔,别气了。”
“能不气。”邹掌柜没好气的说:“咱店里的客人都跑那边去了,少爷吩咐的事儿没办成,后头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见邹越一脸不以为然,似乎是觉得骂一顿就骂呗,反正又不痛不痒的,也不会掉块肉,邹掌柜一巴掌直接朝他头上扣去。
“你个傻不愣登的,咱们少爷什么脾气你不懂?被骂一顿是轻,要是他气得狠,没准的直接开了我们也说不定,不然你当我吃饱了撑的,那么着急。”
邹越闻言,脸色也不好看了,不由慎重了起来:“那叔,我们该怎么办?”
“问我我问谁去,要是有法子,我还能让咱们客栈冷清成这样?”邹掌柜没好气的说。
云来客栈平日客人不多,算账这活儿轻松,东家人也大方,一个月能给他四两银子的月钱,要是被开了,想再找这么一份活儿,恐怕就难了。
邹越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他垂眸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福来客栈之所以能抢了他们的客人,全是因为推出了新菜肴。
要是没了新菜肴,那打价格战,福来客栈就不是他们云来客栈的对手了。
这田螺鸭脚煲,要是没了鸭脚……
田螺可以跟村里人买,酸笋、芋头也是。
但鸭脚,除了去鸭行买,旁的地儿可无法给福来客栈提供这么大的量。
如此,只要他们跟鸭行的说一声,让鸭行不做他们福来客栈的生意了,岂不就行了?
邹越越想越觉得此法妙哉:“叔,您看这样这样行吗?”
邹掌柜不言不语,定定看他半响,邹越见他脸上没半点喜悦之情,心里不由惴惴不安,莫名有些忐忑。
“叔,您……您咋的这么看我?”
邹掌柜又跳起来,一巴掌扣到他头上,恨铁不成钢的骂他:
“你小子,平日闲时我叫你少看些话本子,要多看多学,可你就是这么学的?”这法子要是能行,他早那么干了,还让福来客栈嚣张成这样??
邹越:“叔,咋了嘛?”
邹掌柜:“你还问咋了嘛!你知不知那鸭行是谁开的?”
这个还真不太懂,邹城想了半天,试探着回:“是城西的郭家?”
“那牙行里头如今的管事你可晓得是谁?”邹掌柜又问。
牙行生意做的大,这个邹越懂:“是陆家。”话落,他眼睛骤然一缩。
邹掌柜见此:“晓得我为什么打你了?”
邹越点了点头。
郭家和陆家,那是有亲戚关系在里头的。
当年郭家夫人给郭家生了个儿子,后来郭家夫人那当家汉子命不好,年纪轻轻就沉船死了,郭家夫人一个养不起孩子,通媒婆介绍,带着孩子又改嫁去了陆家,后头没两年,给陆家也生了个小汉子。
如今那两小汉子长大了,一个去牙行里头做了事,一个则是开了鸭行。
陆家汉子和郭家汉子同母异父,郭家那汉子入了陆家后,虽是没同继父性,但听说两兄弟感情颇是好。
要是他们动了郭家汉子的鸭行,那他弟弟能袖手旁观?
这牙行不是私人开设的牙行,而是正经的官行,背后站着的乃是县令大人。
鸭行先头那鸭爪子卖不出去,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肯买了,他们若是上门去不让人卖,那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人家肯罢休?
那定是不能啊!
沈家背靠傅家,傅家后头又站着个知州。
这知州乃是从五品文职官员,而县令乃是正七品。
照理说,他们应该是不用惧着楼县令。
但这县令后头有人。
楼县令刚上任那会儿,大刀阔斧,砍了一批人贩子,后头顺藤摸瓜,摸到了后头的主事,那人乃是府城的黄家黄宗盛。
县令派人前去抓拿黄宗盛,黄家贿赂无用,便同知州求救。
知州陈家和黄家,那也是有些关系在里头的。
知州亲自召见楼县令,想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黄宗盛,如果想要政绩,他可以想旁的法子给他挣。
可楼县令没同意,知州大人还说他不识好歹,不卖他这个面子,是不是不想混了?让他想清楚了再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