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周来风
第58章
“能做什么?”温濯微笑着看她, “上床、做爱。”
沉疏被这两句吓得魂都飞了,从背后一把捂住温濯的嘴,惊恐道:“师尊,你说什么呢?!”
天机听了也是脸色一黑,手里的剑捏了又捏, 最后相当僵硬地收落鞘中,侧过身去。
“行,我多余问这一嘴。”
沉疏松开手,赶紧捏过温濯的肩,皱着眉看他。
“师尊怎么乱讲啊……”
话刚说出口,沉疏又觉得不对。
也没乱讲, 挺诚实的。
只是温濯说话也忒直白了些。
寻常师长若是跟自己的徒弟做了罔顾人伦的事情,宁可要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怎么温濯就这么特别,上下嘴唇一碰,那点儿沉疏还想藏着掖着的小秘密全给透露干净了。
沉疏无奈地松开手,嘟哝道:“算了,讲就讲吧,反正宗门也没了。”
温濯双手捏住沉疏的脸, 笑道:“你说不愿师父这样说, 那下回我就不说了。”
温濯捏他脸,捏着就起劲,分明凌厉淡漠的丹凤眼竟也染上了柔情。
“看在昨夜尽兴的份上,”他淡笑着,微微倾身,低声道,“小满,莫要责怪师父了。”
沉疏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他幽怨地看了温濯一眼,覆住他手,不情不愿拿脸往温濯手心蹭了蹭。
“心眼可真坏,”他半垂下眼,说,“故意这样说,难不成我当徒弟的人还能指责师尊的不是了?”
温濯唇角勾起笑,说:“若是想指责,师尊也愿意听,愿意改。”
沉疏也不甘示弱,冲温濯回以笑容。
“师尊指责我,我也愿意听,愿意改呀,”他凑近温濯耳边,咬他一口,“就是怕你舍不得。”
天机见他们自顾自聊上了,忍不住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卿卿我我。
“大军压境,清闲日子还是等送走了山脚那尊大佛再过吧。”
沉疏闻言,和温濯对视了一眼,这才双双放下手,然而谁都不肯就这么结束了,默不作声又在衣袖下掩着牵到一起。
夜里的雨一直下到现在。
白玉京外笼着一层翳云,云里裹着沉重的雨往下坠,叫人分不清黑夜白昼。
三人一出殿门,温濯很快就掐了咒诀,施法拦了落下的雨,这才没让他们被淋个透彻。
沉疏抬剑蓄起一点水珠,凝神一看,道:“黑色的雨?”
“不是雨,是旱毒,”温濯稍稍昂首,眺望山门的方向,“百年前的岐州大旱,正是从这一场雨开始的。”
沉疏听陈商提起过,在鸣金之战后,这个时代发生过一场长达百年的旱灾,百年以来,岐州一直都只能靠太清宗的布雨法阵来接济。
沉疏疑惑道:“太清宗该是有些善良之士,为何会成了如今这个腌臜之地?”
“应龙在位这些年,宗门中愿意下山布雨的修士皆是主张避战的党派,”温濯拢起袖子,缓缓走下台阶,“我离开的百年,已经被应龙处理得差不多了。”
天机跟在后边,不咸不淡地说:“当初我就劝你,不要去闭关。”
温濯看她一眼,道:“不闭关,莫非要救世?”
天机道:“不救世,你怎么飞升?”
温濯抬手触碰了一下沉疏的剑刃,缓声道:“若是天道无为,我也不必顺应天道,还不如好好尽些人事。”
沉疏翻剑一收,压住了剑口,唇角揉开一个笑意。
“师尊说得在理。”
天机摇摇头,轻叹口气。
“这心尖儿上长了个人,怪不得你修不了无情道。”
沉疏感觉天机这是在阴阳怪气,撇了撇嘴,御剑一横,带着温濯踩上了参商剑。
“真是不喜欢她,”沉疏小声嘀咕,“师尊,你之前和她真没什么矛盾?”
参商剑缓缓升起,朝着山门的方向飞去。
“没什么矛盾,”温濯说,“只是这世间多数人都追求得道成仙,我这样选,的确有违世道伦常。”
沉疏笑道:“我就不觉得,我觉得师尊说得好极了,去天上当神仙,不如在人间当神仙,你我安然此生,这多好呀。”
温濯也泛起笑意,牵住他的手。
“嗯,很好。”
从白玉京到山门,哪怕是御剑飞行也要足足一刻的时间,一行人临近山门时,天穹的翳云就几乎要压迫到头顶,漆黑的雨扯出浓重的雾,如同白骨森森,环抱在空气之中。
沉疏感觉这场旱雨快把氧气都给浇没了,哪怕入了秋,浑身竟觉得燥热难耐。
压抑、沉闷。
山门前,手持长戟的鲛人已然列阵齐排,站出了一个方阵,中央一台大轿,黄罗盖伞下躺着一个青衣倩影,半张匿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沉疏目力绝好,只消这半张脸,就已经认清了此人。
“池英?”沉疏皱眉道。
天机道:“这么长时间,夺舍术已经完成了,旱魃如今有了池英的肉身,行动起来会更方便。”
沉疏笑道:“也是,一条蛇尾巴哪有两条腿跑得快。”
话音刚落,只听那黄罗盖伞下传来悠悠女声:“这么一条蛇尾巴,可是天道赐我唯一的法宝了。”
鲛人顺势掀开伞,旱魃果真已经化了少年之身,手里把着一杆烟斗,口中吹出寥寥白烟。
“沉疏,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落霞谷,去见见你的祖宗?”
沉疏毕恭毕敬地推拒道:“女君,狐妖的宗祠在赤水林中,左右我都是待在岐州,就不劳烦您亲自接我回去了吧。”
旱魃笑了一声,看向他身后的天机和温濯。
“我听闻这几日温宗师闹得岐州大乱,怕池宗主一己之力招架不住,便想着带些人来帮帮她。”
“如今看来,我来得巧了。”
不断下落的黑雨正在溶解掉太清山的结界,灵力场逐渐坍缩变形。
雨珠啪嗒砸落。
沉疏手背过身后,双指一搓,定型符已经捏在了手心,天机和温濯双双召动佩剑,灵力淬入,两把剑顿时辉光烁动。
按照计划,佯攻,直取。
旱魃见状,终于缓缓站起身,笑道:“沉疏,你杀不杀温濯?”
“他是我师尊。”
沉疏也冲她勾出一个笑。
“你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话罢,赤色的瞳孔一收,强悍的灵力即刻从沉疏身周铺开,扯碎了结界边缘,抽丝一般朝旱魃攻了过去。
被狐媚术的灵流扯住的妖瞬间僵住身形。
身后的天机和温濯也正在此时齐齐祭出佩剑,不过片刻,两道瞬身就突进到了旱魃跟前。
铮然剑鸣。
旱魃不是个好对付的妖,天机一踏一个鲛人的脑袋,快速绕到旱魃身后,双臂一钳她的喉咙,逼迫旱魃和沈疏对上目光。
沉疏也不敢怠慢,立刻催动灵力制住了旱魃的身形,温濯紧随其后踏步上前,手一挽剑,突刺到旱魃的脖颈处。
得手了!
沉疏心下一喜。
然而就在含光剑即将割断她喉管之时,旱魃却猝然仰颈张口,只见她口中逸散出一道黑烟,池英的皮囊瞬间就和衣裳似的瘫软了下去,黑烟凝入半空,慢慢构出了旱魃的真身。
不好,她竟是料到了这一次的佯攻!
沉疏一惊,顿时想收起灵力,可旱魃这一回目标明确,蛇瞳紧盯住沉疏,一个扭身,骨爪就朝他脖颈上抓来。
沉疏当即点地急退几步,顺手召回佩剑,剑纹顷刻亮起火光,烧亮了身周半顷红光。
他横剑拦住,汗直往下淌,跟旱魃周旋道:“女君,既然今日要杀,当初何必放我们走?”
旱魃攻来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跟沉疏的剑撞上,发出剧烈的噌噌声。
“天下苦人族久矣,我替妖族争这一席之地,有何不可?”
沉疏侧目瞥了一眼,温濯和天机被群鲛人缠住,一时无法抽身,自己得先坚持到他们杀完为止。
温濯的剑挥得很快,不多片刻,鲛人就倒去了一大半。
沉疏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旱魃。
他扯了个笑,说道:“我支持你,你说得对,除了我师尊,人几乎没什么好东西。”
“你师尊缘何成了例外?”旱魃朗声笑起来,“当年大战,妖族大半都死在你师尊的剑下,论过,他的罪孽你们全都陪葬也填不上!”
温濯此时终于解决了这边的鲛人,提剑就是赶来,跟沉疏对肩站到一块儿。
杀戮会催发他的心魔,沉疏一瞧他双目泛红,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抓了温濯的手腕。
“师尊,交给我,你别动手,坐下调息一会儿。”
温濯深吸了口气,缓缓平息了心中的杀性。
“不必,尚能克制。”
要是在这儿心魔暴走,那可就不好了。
沉疏抹了把额角的汗,心脏跳得有些快。
自己一定不能出事,他是温濯的刀鞘,一定要紧紧扣住这把刀。
想到这儿,沉疏剑刃一转,立刻对准了旱魃,剑尖一点光芒凝住。
含光剑在温濯手里也是一般动作,两把剑寒芒互映,泛起冷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