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上征尘
此刻的腓特烈只隐约窥见这汁液的甘美,而当他终于得知佐伊所背负的一切后,他面无表情地品尝着自己苦涩的泪水,终于承认他的橄榄树是用泪水浇灌而成的。
原来是苦的。
也许他便是从此刻决定,要与眼前这个雄虫一起面对这残酷的尘寰,直到窥见天光,黑暗褪去。
第102章
北征在即, 夏盖身为阿缇琉丝的副官自然忙碌不已,他要为主人处理好一切事务,第九军军长也很善解人意地为他开放了最大权限, 后勤通信、编制调动、战略情报……
夏盖这段时间见的最多的虫族是谢默司的副官卢卡斯。
他对此很不满。
“年轻虫要开心点, 开不开心都是一天过去。”
坐在夏盖对面的莱夫忍不住进行开解, 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中雷区,“换个角度想,我们忙起来也能给长官创造更多相处空间,你难道不盼着阿缇琉丝伯爵尽早确定终身大事?”
正和后勤扯皮的夏盖动作一顿,在光屏上滑动的长指就此停下, 他抬头去看这位尼普顿的亲信。
莱夫是很典型的高等级雌虫长相,五官浓烈英俊、身姿挺拔矫健, 但与其他雌虫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锋芒外露的攻击性,比起璀璨耀眼的太阳,更像平稳宽广的海洋。
当被夏盖碧绿的眼眸盯住时,他无辜地回望, 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说话没虫把你当哑巴。”卢卡斯心中暗求莱夫少爷赶紧收了神通,但凡有点心都能感觉到对面那个雌虫对阿缇琉丝伯爵的心思,“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干,我可以和族长反映一下你的工作量严重不饱和。”
夏盖已经轻飘飘地关闭了光屏, 冷漠深邃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凶戾桀骜的下三白显得更加分明,深刻的双眼皮也没能中和这种锋芒毕露的撕裂感, 他平静地说:
“康纳曾是主人的舍友,他有很多可以确定终身大事的雌虫,你的忙碌应该也能为他们腾出空间。”
莱夫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夏盖的话完完全全戳他肺管子,再想到康纳最近对他冷淡的态度,莱夫少爷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强撑着冷笑道:“羡慕嫉妒恨?你一个单身雌虫懂什么?”
“我每天都能见到主人,每周进行一次深度精神力安抚,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夏盖条理清晰地穷追不舍,“你身上完全没有接受过精神力安抚的痕迹,这么久了还没混上一次么?”
不善言辞的副官打击完莱夫少爷后,十分潇洒地离开办公室,他完全不在意一个远不如自己的雌虫说的话,但任何有关阿缇琉丝的事情都让他无法不去在意。
他出了办公室后便一路快步想要去见阿缇琉丝,但他很快想起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他不应该出现在主人面前。
还不是时候。
夏盖的脚步停了下来,沉重的军靴猝然静止,摩擦地面后发出尖锐爆裂的声音。
像一座雕像沉入湖底,这个身形完美如神像的雌虫静止着立在原地。
绿如宝石的眼眸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光影在这切割完美的祖母绿上静静流淌,这双宝石紧接着又动了一下,神色冷漠的雌虫仿佛在进行一场重大的利弊权衡。
他突兀地低头,打开手腕上的终端,闷不做声地给置顶账号发去视频请求。
他没有离开岗位,不算违反命令。
要学会变通。
视频通讯很快被接通,阿缇琉丝却没有很快出现在光屏里。
最先出镜的是脖颈到胸膛那块皮肤。
修长雪腻的脖颈从解开扣子的军衬领口中露出,如层叠花堆捧出的一支花梗,骨肉均匀、优雅沉着,线条分明的锁骨走势开阔,往两边延伸的同时勾出一个明显的V型,再往下则可以看见微微隆起的胸肌。
夏盖无法抑制地开始猜测阿缇琉丝目前的姿势。
应该是舒舒服服地仰躺着,在接到通讯请求后漫不经心地抬手看了一眼,所以接通时的第一视角是正对脖颈……腿呢?腿是什么姿势?
不会是翘着的,主人不会做出这种姿势,应该是自然地平放着,也许有时会蜷起来,但总体来说还是舒展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好像是13:23,不是主人午休的时间,他为什么会躺着呢?他躺在哪里,他旁边有虫吗,如果有的话是谁?
不等夏盖更加深入地思考下去,阿缇琉丝的脸已经出现在光屏里。
他看上去已经彻底坐起来,一边扣着已经散开的扣子,一边抬眸询问自己的副官:“怎么了?”
那双漆黑却美丽逾宇宙的眼眸在此刻完完全全地看着夏盖,而在这种注视之下,副官还能想起什么呢。
夏盖将光屏放大了些,用目光将这张艳丽无俦的脸蛋痴迷地舔舐,从深邃美丽的眉眼到挺拔翘直的鼻梁,再往下是鲜红饱满的唇瓣,如一朵盛开在雪国的浓烈红玫瑰。
啊,差点忘了右眼皮上那颗小小的红痣。
夏盖再度往主人的眼睛看去,心满意足地舔舐着已经被他无数次凝望的黑色珍珠。
光屏的另一端。
阿缇琉丝抬头,不轻不重地扫了谢默司一眼,带着一点严厉警告的意味,要求对方将缠绕在自己腿上的步足收回去。
对方步足末端的跗节正灵活地抓握着他的脚踝,跗节上柔软的爪垫亲密地贴合着他的皮肤,这种奇异的摩擦黏腻感让阿缇琉丝本能地踹了一脚大蜘蛛的下腹部。
雌虫在进入半虫态后会不可避免地露出原始本能,而君王蛛的本能就是捕猎、掌控、结丝与捆。绑。
阿缇琉丝这一脚对覆盖着腹甲的谢默司来说本该跟挠痒痒似的,但很不巧,他踢到了对方的纺丝器。
并未意识到这点的年轻雄虫仍旧关注着光屏另一头的副官,他关切地询问对方有什么事情。
“太累的话,可以申请休息。”一向整肃的长官露出了一点可以被称为柔软的神色,他微微一笑,“书面申请理由……需要你自己想。”
夏盖靠近了一点光屏,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缇琉丝:“想不到理由。”
说完后他似乎发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微微低下头补充道:“不累,只是很想——”
“很想看你。”
低沉磁性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一点心虚,但紧接着又被愉快所占领,副官肯定地点了点头,再次强调:“今天还没有见面。”
阿缇琉丝轻叹了一声,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无视了在自己身上缠绕着来回摩擦的步足,轻柔地看着光屏另一端的副官,他的神色是如此沉静,在这一刻,即将21岁的阿缇琉丝和前世那个35岁的阿缇琉丝有片刻的重合。
他已然触摸到那颗摆在自己面前的、既为自己跳动也为自己停止的心脏,他无法对此无动于衷,却也不能就此接受。
而从他的神色中,夏盖敏锐地窥探到犹豫、不忍与残酷,于是英俊冷酷的副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这笑容与他冷硬如铁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熨帖无比。
对阿缇琉丝的爱让他无懈可击,却也让他学会柔软以对。
他小声地说:“我有机会,我会抓紧机会。”
夏盖没有向阿缇琉丝确认任何事物,他从不向阿缇琉丝索取任何诸如永恒、确定、回报、对等之类的事物,因为这是他要给予阿缇琉丝的。
这是他应该给主人的,不是主人要给他的。
…
挂断通讯后,阿缇琉丝在沙发上沉寂地坐着,他试图思考夏盖的一切反应,最终不得不宣告认输。
副官所抱有的炽热情感不是肌肤之亲,也不是一蔬一饭,是一种绵延不灭、永不死亡的本能欲望,而这欲望永远不需被满足,它是一种永不低头的理想。
如无边深海就此倾泻,盛大的海面在阿缇琉丝面前铺陈,这片深海温柔地朝他包围而去,让他无论走至何处都不会孤身一人。
阿缇琉丝没能沉思更久,因为谢默司就坐在他身边,温和强硬地将他从这思绪中抽离。
年长的雌虫毫无羞耻心地博取着雄虫的关注,他理所当然地霸占着阿缇琉丝的视线,游猎蛛类特有的发达屈肌驱使着他的步足,缓慢而坚定地缠绕上雄虫修长笔直的腿,如一朵硕大的黑色莲花将阿缇琉丝虚虚笼罩。
他亲热地握着阿缇琉丝的手,毫不避讳地将其牵引至腹部末端的纺丝器,核心发达的腹柄微微抬起,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身旁的雄虫按在身下。
大部分蛛类虫族都有三对纺丝器,堪称蛛中霸主的君王蛛同样如此,由附肢退化而成的纺丝器远不如谢默司所说的那般脆弱,实际上哪怕用传统子弹型武器直接扫射,都无法突破其表面的几丁质板。
但他表现得被如同受了重伤,必须用小雄虫的抚摸才可以缓解这并不存在的痛楚。
纺丝器连接着体内丝腺,当那双雪白如花骨的手触碰到它们时,激素飙升的腺体瞬间激动,却始终克制着没有分泌丝线,以谢默司的体质分泌出的蛛丝,会让阿缇琉丝瞬间被裹成一个完美的椭圆形茧。
“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阿缇琉丝仅仅触碰了一下便想要收回手,纺丝器的位置十分尴尬,他冷淡地拆穿谢默司的谎言,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对方一眼。
“是么……我倒觉得问题很大。”炽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阿缇琉丝发现身边的雌虫已经整个挤了过来,下身半虫态也已经褪去,依旧存在着体型差的两人此刻以无比紧密的姿势挤在一块。
谢默司解除了半虫态。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结丝的本能,将他的阿摩死死缠绕,彻底吞吃入腹。
他很清楚,保守的小雄虫无法接受这点。
那是以后才可以做的事情。
至于现在,就让他先收点利息。
这是理所当然应该被允许的。
谢默司温柔地垂首吻去,金棕色的发丝垂落在阿缇琉丝面颊上,让后者想要躲开这恼人的痒意,可当阿缇琉丝看到那深灰眼眸中的浓烈情感后,终究沉默着停在原地。
冰川是荒芜的,可它总有融化的一天,而这由它身躯融化而成的脉脉温情,会铸就连明月都为之俯首的奇迹。
第103章
太阳只会在白昼显形, 但其实是黑夜令它被万物崇敬,只有最深入骨髓、最令人恐惧的黑暗,才会让阳光显得难能可贵。
我对此深信且深表遗憾。
凌乱如暴雪的长发堆叠在深色的天鹅绒床单上, 苍白莹润的肌肤如黑夜雪堆中捧出的珍珠粉, 细腻、光滑、脆弱, 甚至隐约带有几分潮意。
叶菲烈尼浓密如扇的雪睫轻轻颤动了两下,美丽光洁的脸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蔷薇色潮红,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梦到雄父了。
梦里,那个因昂贵雪茄和浓烈美酒,甚至是违禁药物而变得沙哑的声音, 难得回归原本清冽柔和的音线,如珠宝相碰, 平静温柔地讲述着睡前故事。
年仅五岁的叶菲烈尼无法听懂雄父的讲述,他乖乖躺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胡桃木小床上,辉煌华美的床帏让他像躺在宝箱里的小王子,他仰头去看坐在床边的雄父,偷偷抚摸着雄父长至脚踝的雪发。
在特定的柔和光线下, 乌拉诺斯家族的雪发会反射出碎银般的光泽,等级越高的虫族,这头雪发的光泽便会越耀眼。
叶菲烈尼的雄父无疑是一名高等级雄虫,此刻他的长发便犹如洒满月辉般, 吸引着叶菲烈尼的注意力。
“有了弟弟以后,叶尼就要学会听话了。”俄狄浦斯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珍宝,他忍不住倾身俯首而下, 在叶菲烈尼雪团似的柔软面颊上落下一吻。
他今天没有吸烟也没有喝酒,会让他精神不正常的禁用药物也被束之高阁,他甚至特地在治疗仓里躺了一个小时, 确保自己处于绝对正常清醒的理智状态。
今天是斯堤吉安的破壳日,他的叶尼迎来了人生中永远无法摆脱的血亲。
叶菲烈尼仰头接受了这个吻,他为雄父唇齿间颤抖的呼吸而感到痒意,所以他本能地伸手去碰触雄父的面颊。
他摸到了一点湿意。
幼崽惶恐地去看雄父,他急得用双手去搂雄父优美白皙的脖颈,语调都变得尖利起来:“不,不哭,雄父不要哭……!”
俄狄浦斯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他埋入幼崽小小的、温热的胸膛,感受着那颗孱弱却坚定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这是从他的身躯分化而出的心脏。
这是他的孩子。
这是他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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