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猫团
余锦年被逼得无处可躲,却胆大包天地拿眼神去描他,沿着那张因生气而泛红的嘴唇画了一遍又一遍,画到再多一笔对方就要发威,他又率先伏低做小,放低姿态乖巧服软:“好了,知道了。我保证!”
季鸿追问:“保证什么。”
余锦年看进他的眼睛,学他的话道:“关在府里,锁在金幽汀,守一池子的荷花作伴……行吗,阿鸿?”
季鸿原本有天大的气,要叫他吃一堑长一智,在人面前万事都留个心眼,谁知这软绵绵一句“行吗”就又将他喊软,他这气没等发出来,就被揉软揉烂了。
他简直要气笑,气得将这“无辜”少年往床上狠狠一丢。才要起身走,听见他低声叫痛,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去重重地坐在榻边,把他手臂拽过来,查看伤口:“以后听不听话了?”
屁大点的伤口,再迟一步就要愈合的那种,哪里值得处理。余锦年却专注地看着他给自己清理伤口,点点头:“听话。”
季鸿:“还做不做乱了?”
余锦年微微弯着眼睛:“不做乱。”
处理好伤口,季鸿抬眼一看,这小东西竟然还一脸的甜蜜蜜,哪里像是知错就改的模样。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哪里舍得真对他横眉冷目,少不得要把人看紧一点,再给他泡个更大的蜜罐子,让他浸在里头乐不思蜀才好。
——
翌日上路,经由余锦年对保胎、安胎之事重要性的一通忽悠,那初为人父的吕公子也正是喜上眉梢的时候,竟也没怎么废余锦年口舌就点了头,同意与他们同路而行。
两队人马合二为一,季鸿的人在前头开道,吕言嘉的人在后头守尾,在山路上浩浩荡荡,宛如大官出行一般。
而最会享受的一个此时正歪在马车里,枕着郦国公世子的腿,吃着青鸾公子的茶,俨然是要登天了。
躺得骨头酥软,他虚情假意地深觉享受太过,便坐起来,扒着窗户向外看,只见道旁偶尔能见着个挑着山味出来卖的村夫村妇,这个卖个野菜,那个卖个野兔,没什么值钱有趣的好玩意儿,倒是有人的担儿里装的是一根根白胖胖的东西。
余锦年也没看清,出声问道:“咦,那是什么?”
第104章 青精饭
开了春,山上蛰伏了一个冬天的生灵都苏醒了过来,各色各样的树木花草,俱都发芽反青,生机一片——真是随手一打便是野味,随手一摘就是野菜,尽是山底下遇不着的好东西。
路旁花花绿绿的村野玩意儿就绕花了余锦年的眼,还有好些都是余锦年从没见过的新鲜东西。可他们这才刚上路没两个时辰,若是纵着余锦年下去赏顽,怕是明晚也走不到落脚的地方。
是故余锦年还没看清那白花花的是什么,就被自家季公子伸手揽了回去,按在怀中,往嘴里塞了颗蜜饯枣子,余锦年被他好一番挑逗,很快就忘了这事儿,老母鸡似的趴在窝里,一边听他念书,一边做他的白日大梦去了。
行了有几天,一日晌午,终于翻过了一片山岭,行进一个小村子里,村中仅有十几户人家,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客舍旅店的,好在一个在村口兜卖煎饼的婶娘心善,见他们也算是远道而来,便借了家中老宅供他们落脚休憩。
这婶娘祖上是个地主,过的是衣食无忧的日子,只是后来家里惹上些麻烦事,日渐衰败了,能当的卖的都抵了出去,最后只剩下这么个空宅做念想。好在她的一对儿子媳妇还算勤劳孝顺,日子也就这样过下来了,也没叫别人给欺负了去。
余锦年揉着眼下了车,果见面前是一间不小的宅院,这婶娘一家人只住着前头那寥寥三两间房,后头大半都空闲着,将他们装下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许多房间常年不用,都落了灰,还需仔细打扫才行。
石星带着几个手下去打水、淘洗抹布,清欢安置好了小丫头,则去前头借了几床被褥过来。闵家的两位少爷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路颠簸早就没了余锦年那股子兴奋劲儿,都已疲惫不堪,各自吩咐了一番便早早进去歇下了。而苏亭几人更是第一次出远门,下了车就跟散了架一般,也不嫌那床铺灰脏,双双倒头就睡。
起初季鸿还拦着那少年,只道这些杂事叫手底下的人去收拾便可,但余锦年是那能坐得住的人?实在是做不到“闲看花开花落”,那院子里的花才掉了两朵他就按捺不住了。等季鸿拎了茶水回来,果见那小东西正上蹿下跳地指挥着石星几个干活,还亲自踩了凳子去清理墙脚头顶的蛛网,看得季鸿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他们这半院是热火朝天,而另半院则显得死气沉沉。
吕言嘉指使人搬了几张凳子在院中,摆了茶,脸上虽没尽显,但从他皱起的眉头也能看出,他对这处简陋的落脚地十分的不满嫌弃,有小厮上来斟热水,反而被吕大公子一杯残茶泼在脸上,拿他撒了气:“什么样的霉茶也敢端上来,想害死你主子不成!”
说罢又朝那愣住的小厮踢了一脚:“愣着做什么,下去重沏!”
小厮也冤枉得很,这茶分明就是自家主子往日最爱喝的龙脂云雾,才从随身行李里拿出来,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入不得口的“霉茶”,可他伺候吕言嘉好些年,深知他脾气,也不敢回嘴。不能怪他沏了“霉茶”,要怪只能怪他走了“霉运”,于是挨了打骂,唯唯诺诺退下去,
旁边的齐文君一言不发,似乎也忍受不了吕言嘉的脾气,没多会就站起身来。
“做什么去?坐下。”吕言嘉抬头看她一眼,语气也不见得有多体贴。
齐文君不冷不热道:“身子不舒适,怕是这团肉在闹,歇去了。”
“这团肉”可是他们老吕家来之不易的亲骨血,吕言嘉目光垂下,在齐文君肚子上看了看,终是什么也没说,忍住了发火的冲动,任她去了。
那小厮抹着脸上茶渍走出来,待再看不到吕言嘉,他立刻变了脸色,朝手里的玉瓷茶盏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目光恨毒地盯着这盏,啐道:“呸,个庶种罢了,不过攀上个贵人,还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没骂尽兴,听到有人笑道:“哟,是你呀?怎么,又挨骂了?”
小厮抬眼一看,竟是那日欺负他的少年,真是霉上加霉,白楞他一眼道:“做什么,看我笑话?”
余锦年提着桶水,腾不出手来,便先将水桶稳稳当当放下,才从袖子里摸出个帕子,团成一团远远朝他掷去,笑笑地道:“给你,擦擦。”
有东西迎面投来,小厮下意识就接住了,在手里攥了攥,见是个料子柔细、还泛着淡淡香脂粉味的绢子,就跟女娘贴身穿的肚兜一般滑腻。他虽说也没摸过肚兜,但就是感觉被对方嘲笑了,脖子上气红了大一截,瞬间把帕子扔还给他,烦躁道:“什么娘气兮兮的玩意儿!赶紧拿回去,别脏了我的手!”
这些小东西向来都是清欢给准备的,人家给什么他就用什么,要求不高,自然也不会刻意去嫌弃。余锦年把帕子捡起来,贴鼻子下闻了闻,是有点香气,但却是季鸿常常用来熏衣的那种香,而且女娘们做事向来心细,料子柔一点也正常,怎么到了那小厮嘴里就娘了。
小厮刚在吕言嘉那儿吃了不痛快,这会儿是从上到下冒着一股子肉眼可见的火气。他是把那帕子扔回去了,可总觉得指头间留下了那滑腻的触感,他仔细打量了余锦年,又想到这一路上他与那锦衣男子同进同出、同吃同睡,说是“形影不离”都显得生疏了,有好几次,他还见那男人去摸这少年的脸!
他豁然开朗,以为自己看透了某件不可告人的秘密,便小人得志地笑道:“你在这做什么,怎么不去‘伺候’你那俏郎君?”
他将“伺候”二字咬得格外重,有心之人自然能听出其中的戏谑意味。他就是故意要让这少年难堪,更何况在他的粗短见识里,以色侍人就是媚俗,以男子之躯以色侍人,更是媚俗中的媚俗,既然某人都这么干了,就休要怨旁人戳他们的脊梁骨。
余锦年却只是笑了下:“他呀,好伺候,这会儿正等我回去喝茶呢!”
“……”那小厮没想到他不仅不反驳,竟还衣服得意洋洋的样子,自己一记重拳打在人家软沙包上,简直嘴都要气歪,于是绕过他往灶房走去,低声呸了句“小人得志”。
余锦年只是不跟他一般见识罢了,与小厮错身进了后院,那吕大少爷已进屋去了,倒是自家的季公子倚站在门前,不知在看什么,见他来了,立刻笔直了身子下去接。
“看什么?”余锦年将水桶拎进房中,觉得忙活这好半天,喉咙里干渴得要命,也就没顾忌是生是冷,拿了舀子来撩了一瓢就往嘴里灌。
“方才忽地想起,这位吕公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季鸿收回视线,见余锦年咕咚咕咚已咽了半瓢冷水,当即伸手将那葫芦瓢子拿了过来,“怎的喝起冷水?”
余锦年笑道:“井里才打上来的,甜着呢。”
此时水质好,井里没什么稀奇古怪的味道,舀上来的水清冽如许,连一点杂质都没有,甚至还带着丝丝甘甜,口感上比一碗面馆院子里的井倒还软一些,有种泉水的滋味儿。
季鸿只担心他喝了冷水要肚痛,余锦年却琢磨起如何用这井水来做饭。
正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是幼童特有的跳法,左右脚换着在地上点一下,惹得他头顶上两个小揪揪随着身体晃来晃去,活像是年画上走下来的胖娃娃。进到院子,也不怕生,径直朝余锦年这跳来,歪着脑袋道:“我娘问你们,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吃饭饭?”
余锦年摸了一把小娃娃的毛揪揪,乐道:“你娘是哪个呀?她还说什么了?”
“我娘就是我娘啊,还有哪个。”他噘着嘴,不开心道,“我娘说,说要烧菜,爹要劈柴,还有……呜,我给忘了……”说着就要哭起来。
这小萝卜头一看就是在家里备受宠爱的,嫩得跟块豆腐似的,这么一皱脸,整个眼睛都红通通水汪汪。余锦年哪里还敢大声说话,把人抱起来哄了哄,又从兜里掏出几块果脯给他吃:“好好好,忘了就忘了,小孩子不记事很正常呀!过会儿我也去帮你爹娘烧菜,好不好?”
“唔,好……”小萝卜头嘴巴里鼓囊囊含着一粒果脯,眼睛还盯着远处食奁里的酥点,许是他娘教他不许乱要别人的东西,所以眼见他都要馋死了,也没张口讨要。
季鸿最不会与聒噪的东西打交道,尤其是还在吃手的小孩子,更是令他头疼无比,于是远远躲到一边,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余锦年却看穿了他,耍宝似的把萝卜头往他这边抱,叫他自己去挑想吃什么酥点。
萝卜头趴在桌上,口水快流下来,才挑了一块兰花酥。
这兰花酥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即是用面、糖和酥油揉成团子,擀成酥皮,后用刀切出划痕,再用蛋液叠成兰花的形状便可,炸后颜色白中透黄,入口酥松香甜。
想到一路上长途跋涉,这些都是季鸿准备了给他打发时间的,这会儿见少年一个接一个地送那小娃娃吃,他隐隐皱了下眉,出手将食奁往旁边拽了一拽。余锦年抬头看他,他又装作是不经意间碰到的,仍旧垂着视线读他的圣贤书。
此时小娃娃已两手都握满了,拿不下更多,恰好外边段明回来,道是抓了只兔子,余锦年便将小孩子放下,哄他瞧兔子去了。
季鸿看着书,冷不丁那册子被人一抽,露出张古灵精怪的少年脸庞来:“做什么,吃你几块点心,还心疼上啦?”
“我心疼什么。”季鸿转过身子,换了个方向,换了本书,气定神闲地继续看,“只是某些人,可不要到时候再说嘴里寂寞。”
余锦年又将书抽掉,盯着他看了看,突然身体前倾附上去,一手压着他的袖子,似乎是要凑到面前来一个亲吻:“我怎么嘴里寂寞了?你可说清楚些。”可等男人往前一靠,他又向后一躲轻巧跑掉,让季鸿捕了个空,之后便朗声笑着把书扔回他手里,也跑去找段明看兔子了。
季鸿低头看了自己被压褶的袖子一眼,也不知有什么好笑,嘴角就莫名地翘了起来。
那兔子是被活捉的,此时挣脱了困缚正满院子乱窜,余锦年蹲在门槛上嘻嘻哈哈看段明追兔子,那小萝卜丁跑过来,摸出一把树叶,献宝道:“给你玩,这个揉烂了可以写字!”
小小年纪,字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就知道要写字了,余锦年摸了摸他的头,夸道:“这么厉害,一看以后就是要高中状元的料!”说着接过那叶一瞧,眼睛瞬间就亮了,“告诉哥哥,这叶子是哪里摘的?我们再去摘点好不好?”
“就在房子后头……”
这村上没有几个和萝卜头一般年纪的小娃娃,年纪长些的又嫌他是个吃手指玩泥巴的幼稚鬼,都不爱带他玩,所以余锦年提出要去摘叶子,自然当他是“好兄弟”,立即欢欣雀跃地扯着余锦年的袖子出去了。临走前,余锦年还悄悄吩咐段明,将那兔子剥皮剖腹清洗干净,等他回来好烧了吃。
两个幼稚鬼绕到老宅背后,果然在山坡下看见翠生生一片,路旁生着几棵南烛木。
南烛木在江南多见,到了北边则少了许多,这几棵南烛木因生在向阳的地方,长势格外喜人,甚是高大,旁边还冒出了几株小苗苗。余锦年兜起衣摆,挽起袖子一片接一片地摘叶子,小萝卜头虽然不知道他要这么多叶子做什么,却也高高兴兴地跟着忙前忙后。
说起要做什么,自然是要吃了!
因为习俗的差异,北边是不常用这南烛叶的,而这种树在南边还有个别名,叫乌饭树。树上的叶子臼出来的汁水颜色深沉,所以才会被这小萝卜头拿来做写字游戏吧。
每年清明左右,南边城镇大街小巷摘叶搦汁,淘米浸水,用这树叶汁水浸泡过的米,可以蒸出一种色泽青黑的饭,而这“乌饭”所用到的叶子,便是南烛叶。
乌饭不仅在民间流行,在佛道两家都很受宠爱,留下了不少传说。不过在道家,此饭还有个更难捉摸的名字,为“青精”。
据说先古道家真人初创此饭,为的是轻身而长生。青为春之主色,春乃阳气升发之时,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故而此之青字有春之长养之意,而南烛木向阳而生,聚阳之精,是故取名为“青精”。这些说法也只是后人的推测,具体如何,那只能去追问那位千万年前的真人神仙啦。
不过南烛能够强身健体倒是确定无疑的,其枝叶果皆入厥阴少阴,有强肝肾、添精气的作用,久服能够乌发驻颜、补虚强身,也不怪道家认为服之可长生了。
余锦年摘了满满一衣兜的南烛叶,便领着小萝卜头回家,正好遇上他娘亲自外头回来。
两相打了照面,小娘子年纪也不大,许比季鸿还小,脸上还带着些少女特有的娇嫩,谁能想到她已是个五岁萝卜头的娘。那小娃娃冲上去将对方抱住,把余锦年是如何陪他玩的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小娘子朝他又是道谢又是赔罪,说是自家小儿不懂事,叨扰了贵人。
两人前后进了厨房,余锦年把南烛叶用水泡起来,就寻了个石杵准备将叶子捣烂。
转头看到萝卜头他娘正从篮子里往外掏东西,可不就是先前余锦年在路旁见的那白胖玩意儿,他好奇地瞧了一会儿,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可是一时半会的实在没想起来,遂虚心好学地问道:“敢问夫人,这是个什么?”
小娘子瞧他衣着华贵,却并未自视高人一等,也就不那么紧张了,答道:“肉菇罢了,林子里的野味。前两天刚下了雨,我今日见冒了许多,便给采了回来。”
余锦年笑问:“既然是叫肉菇,可是因为吃着如肉一般?”
他们一家住的虽然看似宽敞,实际上不过是占着个祖上留下来的空宅子而已,实际上和一般村户没什么两样,也并不是能日日天天迟到肉,因此余锦年这么一提,小娘子脸上就微微红了起来,颇有些羞愧道:“正是……我们哪里如贵人们一样能成天吃肉,也就吃个这,解解馋罢了……”
余锦年本意不是说这个,虽然是无心之谈,却也让对方心生尴尬,到底还是他的错。他也就不再多嘴,闷下头来仔细清洗南烛叶,洗好了的放在一旁的石臼里浸泡,待泡软后用杵子搓碎舂烂,舂出沙泥色的汁液来。
从车上把自带的上好粳米搬进厨房,那小娘子正好奇地观察那盆南烛叶汁,见余锦年回来,忙躲到一旁继续切她的肉菇。过会扭头再看,余锦年正把汁液过滤了,泡进淘好的白米里,不禁奇怪道:“这是做什么呢?”
余锦年说:“过会蒸个青精饭来吃。”
正说着青精饭是何物,之前为他们引路的婶娘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嘴里咕哝道:“什么不三不四的玩意儿,老娘我做大小姐的时候,见过的奴才多了去了,也轮得到这种玩意来指手画脚!真是刁奴一个!”
那小娘子忙上前去劝解,低声道:“阿娘,当着贵人的面,说什么呢。”
婶娘气道:“我说什么了,我年轻时候——”抬头看见厨房里果然有个外人,这才闷闷不乐地止住声音。
闵季两家的人马都肖主人,训练有素,礼数周全,出奇高冷,能用两个字解决的绝不多说第三个字,更不说被人指着鼻子骂“刁奴”了,把人气成这样的,左右出不了吕大官人手下。余锦年说:“婶娘别气了,不值当。待会儿吃点这青精饭,疏肝补身,头发也能反青呢!到时候和小夫人一样貌美如花。”
婶娘耳根子软,一听余锦年这嘴甜的,跟化了蜜一般,纵然心里知道再怎么也不可能真重返青春,但是心里还是美的,再加上余锦年瞧着年纪不大,生得又惹人怜爱,遂抚了抚发鬓,偷偷拿出一块私藏给大孙子的麻糖来给他吃。
用南烛叶汁水浸泡粳米的功夫,他又做了道荠菜鸡蛋汤,至于野兔,是打算晚上与季鸿一起开小灶的,便不拿来前头的厨房里处理,只等着待会儿回了房,用自家带的小炉子来烹。
做够了菜,米也被南烛叶汁浸成了乌绿色,这时便可将其倒进饭甑里来蒸,出来的米饭就是乌青色的,吃时拌些红糖或者甜蜜,滋味能更美。
青精饭刚上了火,吕家的小夫人含笑过来了,手里拎着坛酒,进来便道:“婶夫人,方才是我府上小厮不懂规矩,口无遮拦。您能让我们借宿此地,已是心善,听说您好酒,这坛子桃溪红就给您解个嘴馋罢!”
吕家上下都是一群王八蛋,唯独这姐妹俩没被同化,与那嘴臭脸长的小厮和他的混蛋主子相比,她们两个简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了。
含笑进了厨房,四处看了看,想来是想讨点饭食。
他们吕家的下人既不似余锦年,识医认药通百膳,也不像段明石星能够飞檐走壁、猎禽捕兽,在城镇里时吕言嘉还能呼风喝雨,可一旦到了这种地方,他们这些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只能依赖于随身所带的干粮,或者主人家的招待了。
那婶娘自然明白,也不想招惹这种官宦人家,于是就贴着含笑给砌的台阶往下走:“不过是多拌了两句,哪还劳驾得夫人亲自过来,您看看想吃些什么,我们这荒村野岭的也没什么好物招待您……”
含笑与余锦年错了一眼,立即心虚地避开了,看来是还没有从上次的砒霜事件中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