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 第55章

作者:青猫团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 美食 甜文 穿越重生

  清欢应了声跑进来,问什么事,季鸿捏着长出来一块的衣袖:“给年哥儿改改衣裳,这儿短一些,衣摆往上收一点。”小女娘听罢点点头,飞快地跑去拿来了针奁。

  余锦年攥着袖子往后躲了几步,缩在床上,急道:“这么好的衣裳改了多可惜!清欢,别听他的,不许改!”

  清欢见两人僵持不下,年哥儿约莫是心疼季公子的好衣料剪了可惜,季公子约莫是心疼年哥儿不肯穿好料子,两个人明面上看着实在怄气,实则上都是对彼此好着呢,她楞楞站了会儿,打断他俩道:“其实可以不用剪,稍微往里收些就好,外头看不太出什么来的,只是里面儿可能不太好看……”

  季鸿将躲在床帘里头的小老鼠揪出来,扔在清欢面前:“随意你怎么改,合身即可。”

  余锦年也动心,他还是想穿季鸿衣裳的,这会儿听见不用剪料子,装模作样地踌躇了一会儿,就抿出来个笑来,欢欢喜喜伸手过去,让清欢给仔细缝缝,这一番乍怒乍喜得简直令清欢哭笑不得,她捧着衣裳收线,余锦年在一边踢踏着腿,目不转睛地指挥道:“袖口长一点点好罢,我看人家公子都是只露半个手掌出来的,很贵气的样子。”

  季鸿端着茶,不由说:“你不碍事么?”

  “可是好看啊。”余锦年忽地蹦下凳子,钻到橱子里翻箱倒柜,季鸿问他找什么,他也不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把素扇来,是月夕日时季鸿投壶来的,他将素扇打开铺在桌上,把笔塞季鸿手里,求他给“随便写一个”,末了又补充:“要好看的。”

  季鸿想了想,抿墨于扇上题道:半帘烟雨斗酒满,十里长街一碗香。

  最次的羊毫笔,最贱的烟墨小锭。

  因笔墨之贵,余锦年向来是斤斤计较着用,这回墨也研得有些稀了,季鸿收笔时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便不小心将一小滴墨甩溅在了旁边的空白上,他思索片刻,又由着那个墨点,随手撇出了一支墨梅,还好没有将整扇面都作坏。

  余锦年捧着扇小心地吹干了墨迹,掖在怀里,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

  他见清欢改衣裳还要有一会儿,便提出去做点小食来犒劳他们,于是拔腿就往外面去了。

  清欢针下娴熟,望着余锦年的背影笑道:“年哥儿真是好哄呢。”

  季鸿置笔停墨,也和煦地“嗯”了一声。

  没多大会儿,余锦年就端着一碟甘荀薄脆片回来了,即是切薄片的甘荀用盐腌去水,再下油锅猛炸,硬脆后捞起控油,装盘便是,与薯片是一个做法——白瓷青纹的大白碟子,里面小山一样装着红彤彤的甘荀片,翘着首尾,吃起来清清脆脆,咸中透甘,配上一盏清茶,当做午后小食吃最是惬意。

  待说着笑着干掉了一碟薄脆,清欢也将衣裳改好了。

  余锦年迫不及待上身来试,合身得不得了,只要不仔细去看就十分完美,他直夸清欢手艺神奇,穿上了更是不愿意脱掉,幸好时近傍晚,食客不多,否则他这般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衣服的姿态,别说是在厨间干活了,便是提个水桶、喂喂鹅子都束手束脚的。

  晚上又对着镜子孤芳自赏良久,最后是被季鸿给拐到床上去的。

  他转过身,拿脚踩了踩季鸿的小腿肚,好声道:“阿鸿,再借我穿两天,好不好?”

  季鸿见他喜欢得紧,本来也没打算再要回来,只是听少年绵柔柔地说话很受用,便刻意僵了一会儿才答应他,余锦年半撑起身子,吧嗒在季鸿脸上嘬了一口,乐开了怀。

  衣服放在床头,素扇摆在枕边。

  过了会儿,听他在背后仍不消停,季鸿回过身去,见他还在看那柄并不如何精美的扇,齿间小声地念着上头的字,他捋起少年的一缕发丝,轻道:“因为一件衣服就这样高兴?过几日陪你去买套新的。”

  “才不是因为……”余锦年咕哝了两句什么,声音太轻了,季鸿一个晃神没能听清楚,他是不爱强求什么事的,放在以往,听不清便自当是没缘,不听也罢,此时他却微微有些意动,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遂想确认一下那究竟是什么,于是扳回少年的肩膀,捧着他的脸,想叫他重新再说一遍:“没听清楚,乖,再说一次。”

  余锦年大喇喇的本没觉得有什么羞臊,被季鸿拿“乖”这样暧昧的字眼温柔地哄了几声,便禁不住脖颈烫了起来。枕席间总觉得潮乎乎的发热,是被湿暖呼吸喷熟了的那种感觉,房间里远远地点着一支黄烛头儿——是余锦年想出的新花招,因为燃一整夜的烛火太贵了,他便估算好了季鸿入睡的时间,剪短短一截的烛头来点,这样等季鸿睡着了,烛火也刚刚燃尽。

  今夜因为衣服的事闹得比平常晚些,此时烛头将尽,微弱火苗瑟瑟地跳着,时明时暗,季鸿在一片灯影摇曳中亲了亲他的鼻尖与脸颊。所以说习惯是可怕的——季鸿常在睡前这么干,索一个轻吻,或者一个搂抱——余锦年也自然而然地轻抬起嘴角,朝前凑了凑。

  季鸿捉弄似的轻笑了下。

  余锦年登时拿被子蒙住他的脸,气急败坏地道,“不说了,睡觉!”

  只不过他的气是气不过一夜的,第二天,自己的衣裳干了,便又换上自己的旧麻衣,将季鸿那身依旧摆在床头,跑到春风得意楼去教课去了。

  没瞧见姜秉仁,下头人说是后头院子里要造个假山,姜少爷在后头督工,说话间欲言又止,躲躲闪闪,似乎是想套点八卦出来听听,约莫是那小饼人督工是假,在生他的气是真,托词不肯见他。

  余锦年费解,想不通,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招人不痛快了,能叫那混不吝生这麽大的气。

  春风得意楼要办小雪品茶会的事这就传开了,余锦年进出后厨时,便见到来来往往的伙计仆役手里捧着隽秀的豆绿色小帖,有条不紊地到各府上去拜会,有些名气大的诗客文士,还顺手送去一盒扣门小礼。那姜饼人兄虽说是气得连见他也不想见,等他告辞回家时,却还是派了个小厮追出来给了他一张小请帖。

  一样是豆绿色,不过没有余锦年见的那些精致,像是随手扯来匆匆写的,里头的话也小气吧啦,约莫是说:我们春风得意楼小雪日要办品茶会,礼节性地给你发了张请帖,你看看就罢不用非得来,你要是想来,我们也只好随便招待招待。

  余锦年:“……”

  做姜饼人非得这样傲娇吗?

  ——

  小雪日,是个绝佳的灿阳天,晨起的潮雾也被晒化了开去,一缕缕风儿凉飕飕地穿堂过街,天上还是有些发灰,不似春夏那般蓝得耀眼,不过鼻子里还算清爽,伴着些落叶的苦涩,真真儿的有种冬天的感觉了。

  打开窗,外头直冲着是喧闹的前堂,余锦年两肘趴在窗柩上仰头看着,倏忽一只鸟儿掠过去,他挥挥自己的玉青色衣袖,惊叹一声:“哎呀,都这个节气了,该酿些羊羔酒了,年节儿的时候吃这个酒,补元气,可舒爽呢!”

  季鸿从窗外经过,听见他说话,就顿住了脚,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一只灰雀儿想到羊羔酒上去的。片刻,季鸿偏首瞧了瞧他专门跑回屋里换上的那件玉青衣,佩之前送他的那条鸭蛋青发带,头发是刻意梳理过,托着脑袋趴在那儿,像是乖乖巧巧等待采撷的一支桃李花儿。

  他之前还窝在厨房里做奶糕,用玉米粉与牛乳制成的,方方块块的小东西,颤颤软软得让人都舍不得下嘴,后来是听着前头的食客嚷嚷起春风得意楼办品茶会的事情,这才想起来这茬,匆匆忙忙回屋去换衣,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准备过去看看名士聚集的茶会是怎样的热闹景儿。

  “年节?”季鸿略微有些茫然,走过去捏了捏少年的手,“……原来一年都快到底了。”

  余锦年也没抽手,任他将自己指节捏着,试探道:“还不回家?”

  “回去做什么。”季鸿轻飘飘地说,像是片沾不着地的羽毛,风往哪儿吹,他就跟着往哪儿扬,最后落到哪里,也全凭天意,本来是这样的,可他看了眼趴在窗台上的少年,就忍不住往他肩头上落,“我像不像个珠子。”

  “嗯?什么意思?”余锦年仰着头看他,殷殷地,眼角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让人想上手揉两把。

  凑近了,能闻到甜甜的奶香味,蜜似的,从肩颈与发丝里溢出来,季鸿躬下背部,隔着一扇窗轻轻厮磨他的发鬓,弄得痒了,就听见少年喉咙里黏黏地挤出几声笑来,他听着也不禁轻松,嘴角勾了勾道:“只有珠子才被人推着走。有用了推一下,没用了就推到墙角,停在那儿没人过问。”

  “给你栓个绳儿。”余锦年笑眯眯地说,“挂在腰上天天戴着……你见过宫绦吗?”

  季鸿垂目看来,他自然见过,余锦年比划道:“就那样的,把你安安稳稳系起来,打上一个平安吉祥扣,做个人见人爱的小挂坠儿。”

  人见人爱,多贪婪的词儿。

  季鸿既没有闷住,也没有因此而自哀自悼,他拨起余锦年的下巴,贴上去吻了吻。清风徐来,撒在身上的阳光半温不凉,他们背后就是一帘之隔的前堂,吵吵哄哄的交谈、说笑,还有相约去摸牌九的赌客,清欢撩开隔帘,迎头见着两人黏在一块儿,嚯地甩下帘子,红着脸蛋儿嗔道:“也不拈拈儿时候,这大白日的!”

  窗柩不高,余锦年往外探了探身子,拱着季鸿的额头叫他:“小挂坠儿。”

  季鸿觉得心口像被人捏住了,血液涌在里头出不去也进不来,他伸手托住少年的上半身,怕他踩得高了顷翻出来,又想直接就这样将他抱出来,想借由他的手,当真变成他腰间的挂坠,季鸿也难得神经质似的咕哝起来:“做不了人见人爱……”

  余锦年弯着的眼睛睁得稍圆了一些,单纯的有些疑惑。

  季鸿揪着他的前襟,那明明是自己的衣裳,抓起来却觉得有点烫手,他才揪了一下,就忽地想起来少年将这身衣裳当宝贝,于是又忍住了将他拽出来再亲密一番的冲动,放开与他顺平整了,若有似无地说:“……只贪你一个。”

  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这样的话好像分外刻意而露骨,之前的那些撩拨话在这句面前,也显得没那么有劲儿了,可这又的确是他心底的真意,气氛在时,他不吐不快。想说出来,给这些日子的缠绵定个光明正大的由头,可说出来了,又怕余锦年听不到、听不懂,更怕他婉转地回避要害。

  本不该是轻易冲动的年纪了,却屡屡失在余锦年手上。

  “罢了。”季鸿先退缩半步,“收拾好了,去春风得意楼罢。”

  他未转过身,余锦年轻轻将他衣袖一拽,等季鸿回头,指着自己身上玉青衣问道:“这个衣裳好不好看?”

  这回轮到季鸿不解,不过这衣裳缝缝改改穿他身上,也确实是好看:“嗯。”

  余锦年抬起袖子,袖口是按他说的那样改的,刚刚好遮住一半的手掌,只露出一截细长的手指头来,他脚底下踩着一只小箱面儿,一下子就站高了,几乎向外栽出去,悚得季鸿伸手将他抱住,他自己反而笑吟吟嘚瑟的很,似乎是为了故意吓他这么一吓。

  “因为是你的才好看,舍不得穿,也舍不得脱。”余锦年将下巴别在季鸿肩头小声嘀咕着,季鸿心里咚咚地跳,想将少年揪下来仔细看看,可余锦年偏不让,柔鱼似的揽着,飞快而狡黠地转移话题,“阿鸿,你抱我出去。”

  “你也知我没那个力气……”季鸿不应,“怕将你摔着,自己下去好好走门。”

  余锦年:“你试试。”

  季鸿犹豫了会儿,伸手揽住他腰,将他从窗口向外一带,余锦年脚底蹬了下箱面儿,起来时又用膝盖顶住了窗柩,借力顺势向外一翻。季鸿的手抄过他的腿弯,另只手于腋下一提,竟是当真将少年从窗里给打横抱了出来。

  横抱时,两人面贴面,颈交颈,近得似纠在一起。不过片刻,余锦年就松开手,自己跳了下来,整整衣服笑着问他:“公主抱。好玩么?还想玩么?”

  季鸿:“……”

  余锦年抖抖袖子:“还想抱的话,那明天开始从平板支撑和仰卧起坐练起罢,回来教你。”

  季鸿:“……”所以是一颗蜜枣一下鞭。

  余锦年朝他狡黠一笑,攘着他出门去:“好啦,去春风得意楼喝茶去!”

第57章 谷花茶

  春风得意楼所在的百花街是信安县上最阔气的地方,文人雅客也多好聚集,过了日月胡同,人声渐沸,车马参差,食肆酒舍,鳞次栉比,比起他们寒酸得令人落泪的城西来,这里才是真正的富贵地。

  整条街上,就属春风得意楼最是气派,大大的金红匾额挂在头上,上头是照着前朝状元的笔迹雕刻的“春风得意”四个大字,涂着鲜亮的泥金。

  几名小厮在门前迎客,其中一个瞧见余锦年二人,便带着笑迎了过来。

  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向来是看碟下菜,最近余锦年惹了少东家不快,搁在寻常,少东家早该叫人将他赶打出去了,这几日却只是闹闹别扭,什么吩咐都没有,连请帖竟都照常派了——小厮脑瓜子精光,心想,看来这余小老板颇得少东家的青睐,张嘴奉承道:“还道余老板不来了呢,您快走着,里头早个时辰就热闹起来了,有新上的谷花茶,香得很哪,给您来一壶!”

  谷花茶乃是普洱茶的一种,滇地过了雨季的四水茶即是,时值旱谷遍山,金撒满地,映着晴朗清爽的阳光,嫩茶尖儿上白毫轻轻,素手掐来,沸汤盈盏。比之打春的第一抔头茶来说滋味稍清浅了那么一些,却也是香气纯正雅淡,不烈不疾,徐徐地似空谷扬来的清风。

  春风得意楼里奏着泠泠丝竹,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原是藏在了一面六扇四季花鸟屏风后头,各个儿都是娇嫩的小伶女,膝上抱着阮、月与琵琶,清清吟吟地唱。

  今日的摆设也与前几日大不相同,若说往日里春风得意楼是最张扬而世俗的酒楼,那今日的春风得意楼则是最素致的雅舍茶肆,堂里有高桌也有坐榻,是区别彰显身份的,稍有些头脸的都绕坐在二楼临窗坐榻上,簇着几方小矮几,倚街赏景,持茶吟诗,剩下些身份不那么重基本是来凑人头的酸苦文人,便三三两两围着楼下高桌,抒发着自己不得志的抑郁。

  他们二人甫一进门,就有数道目光黏了过来,看的不是余锦年,是跟在他身后的季鸿。

  文人圈子小,都是些自命清高的主儿,捏着一张不愿巴结权贵的脸,却怀着一颗肆意八卦的心——信安县没出过季鸿这样的人物,不是他们任何一个圈子里的,且不论此人才气如何,仅这通身的气韵,就已盖过了满楼风采。

  可是寻摸了一圈,也没人认得季鸿是何方人物。

  眼见季鸿扒不出什么来,这才轮的上扒一扒旁边那个显得无足轻重的余锦年。

  有人认出他来:“那不是前儿个杨家请的小大夫么?”

  许是在季鸿身旁,连带着余锦年也沾染上了点儿贵气,旁人看了几眼,随声附和着笑道:“哎,可不是么,还真有些神医的气质,像是仙头上下来的小童子。”

  余锦年才昂了昂头,挥开季鸿写给他的素扇,就听他们又饮茶相笑:“那旁边儿那个就是真正的仙人了。”

  “……”果然是标准结局,和季鸿比起来,他可不就是人家座下的善财童子了么,就刚才眼瘸看出来的那点仙气儿,还是季鸿漏出来匀给他的。

  那小厮将他们领到楼上一角,同样有扇素纱屏风遮挡,衬得屏风两侧隐隐绰绰,还能斜斜看见那些拨弦的小女伶的粉嫩裙摆。矮几四四方方,摞设两本应景的闲书,摆着一套藕荷色雪花釉茶盏,一只竹叶香插,几面儿上铺着一张素净的桌套儿,垂着四面流苏。

  余锦年见是矮几,头登时发疼,他羡慕地望着高桌上的人,等再一回神,季鸿已经端正地“坐”下了,鞋子整齐地褪在矮踏上。或者说这不应该叫“坐”,该叫跪才是——膝盖压在腿下,臀尖抵着足跟,前后衣片铺得齐整顺滑,胸背笔挺,傲而不骄,让季鸿看起来像是一盆新栽的小青松。

  小厮给他们找了这么个地儿,许是有抬举他们的意思,可余锦年却受不住这片孝敬,压着腿坐了没个三两片刻,就浑身不自在极了,扭得似一株缠枝花。

  季鸿撩了他一眼:“腰上生了虫?”

  余锦年哪里挨过这样的罪,让他这样端正跪坐着,还不如叫他去后厨洗碗,故而听见季鸿这样笑话他,连台阶也不愿意顺着去下了,扭得愈加厉害,愁眉苦脸道:“是生虫了,好大的虫!你摸摸看,腿都给它咬断了!”

  他是自嘲,季鸿却真的伸手来摸,在他腰肢上胡乱抓了一把,道:“确实是虫,叫人来打一顿就好了。”

  “……”余锦年一阵无语,赌气将他手挥下去,面前有个淡若清风、雅如玉兰的季鸿,他怎么好给对方丢人,于是又耸耸肩膀,竭力挺直了。

  季鸿抿嘴一笑,瞧他哪里是坐,分明是在受罚,说道:“罢了,随意些坐,莫别坏了腿。”

  听见这话,就像是得了大赦,余锦年笑笑地将腿从身子底下伸出来,一只盘着,一只搭在坐榻边沿。小厮端着新烹的谷花普洱茶,并两碟甜口小点心上来,见余锦年似个乡野村夫似的搭坐着,脸上不自觉流出了一丝嫌弃,不过他才生出这样的念头,就见旁边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冷淡地将手掌向外一翻。

  这样的手势小厮见多了,这是客家不满,叫他下去,不用再来伺候。这样一拂一挥的手势是透着些贵家傲气的,他因不清楚季鸿的身份,立时很是不安,弓着腰惶惶恐恐连退几步,赔着笑脸绕出那扇屏风,再不敢上来多嘴了。

  余锦年正挨个吃尝着点心,仿佛是在查验成果,谋一事、尽一责,哪种酥皮太散,哪种馅料太甜,他都一一在心中记着,好带回交代给后厨,过会儿盘腿坐累了,他径直伸开双脚,穿过矮几底下,直蹬到季鸿那边去。

  季鸿本也对这样所谓的文士集会没有兴趣,只是单纯陪少年来坐坐,于是闹中取静地翻书看,是两本能叫余锦年枯燥得睡过去的先贤子集,心中便不由想起少年背书时的认真表情,总之是手下翻着书,其实也并没有看进去。

  正出神,忽感到衣摆底下探进来个活物,他吓了一跳,伸手去探,竟是一只瘦瘦的脚背,裹着薄软一层布织白袜。

  余锦年只是找个地儿舒畅舒畅腿,此时脚面突然被人握住,也是惊了一瞬,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才稍稍放下心来,却仍是心中悸悸,怕被人瞧见,试图将脚往回抽,虚声道:“你……注意些……”他本想说些更严格的话,到了嘴边儿却打了结,说出来反倒像是句无关紧要的埋怨。

  “喂——!”余锦年想叫他,却忽地僵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