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 第97章

作者:青猫团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 美食 甜文 穿越重生

  手里握着的茶盅温了又凉,凉了又换,他心里不痛快,又忧心石星身上的伤,娇惯本性难改,就少不免要难为一下方家客栈的伙计,那伙计被他折腾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干脆将茶炉都搬给他,让他想喝多热多冷的茶,自己去烹。

  房间里,季鸿小心避着伤处,给余锦年盖上薄被后才走出来,看了眼地上半身红透的石星,忍不住皱了下眉。

  石星立刻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未能将那贼人活捉回来。”

  季鸿叹了口气,问道:“伤势如何?”

  石星碰了下右臂,说:“回世子,只是些皮肉伤……”

  “锦年背后的刀伤你可知晓?”季鸿坐在桌前,桌上是一方三足风炉,想来是闵雪飞给他寻摸来的,只是炉里煎的却不是茶,而是汤药。他手里捏着柄小扇,也是闵二公子最宝贝的扇子,在他手里不过是煽风点火的玩意儿罢了。

  石星点点头仔细说道:“昨夜世子出门后,我听闻房上有动静,刚想唤小公子警惕一些,对方就先动了手,属下也只好迎战。对方约莫有六人,身手不低,实在难缠。我一人难敌四手,没能护得小公子万无一失,之后便被他们纠缠住。属下观那刀伤并不致命,又顾及到面馆众人安危,只能既战既退,将他们引至城郊……但打斗间仍叫一人给溜了,那人被属下断了一手、废了一脚,估着时辰,应当是他杀人不成,只好放了一把火……”

  “能伤你至如此地步,可见并非等闲之辈。段明,命人去查官府收容的尸体里有没有断了一手一脚的。”季鸿用小钳夹了炭块放进风炉中,待段明领命而去,转头又对石星道,“起来说话。是什么人,可看清了?”

  石星慢慢站起,回忆道:“应是什么人的密侍,用刀、箭,箭是鸦羽红木箭,银样头,他们只知任务,并未见过主子是什么模样。世子,其实有件事……”

  季鸿道:“讲。”

  石星远远看了眼床上兀自沉睡的少年,低声说道:“对方是冲着世子您来的。据属下盘问,那群人自招已在面馆周围潜伏多日,只是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昨夜月黑灯暗,您穿着小公子的斗篷出门去,小公子又披了您的衣裳,他们这才错将余小公子当成了世子……还有一人招供,除去世子后,他们下一个目标是闵公子。”

  季鸿停下扇风的手,有些愣住了,风炉里的火苗把闵公子的宝贝扇子烤焦了一个角。

  石星忙帮着扑灭,心虚道:“世子,您别……您当我没说过。”

  段明吩咐好事情回来,就听到季鸿煞有介事地下令石星:“擅离职守,自己下去领罚。”说是惊也好,说是骇也罢,他当即就想跪下替石星求个情,擅离职守是个什么罪,石星这种伤情,再领过罚,命都要去掉一条。

  只是他还没跪,季鸿又从怀里扔出块玉牌来:“你去监罚,不必回报了。”

  段明当空接下玉牌,知道这就算是给石星的台阶下了,立刻谢了罚,揪着石星退出来,谁不知道这时候自家主子脾气不好,还是别去招他了。他领着石星下楼,迎面撞上等得都不耐烦了的姜小少爷,段明看两人好一番哄来哄去,这才清清嗓音,道:“院中人手不足,主子罚石星杖五十,就请姜小公子代为施罚罢。”

  姜秉仁仰头不平道:“那个,究竟是什么人?”

  段明掏出玉牌,姜秉仁见了上头的蔷薇纹,顿时不说话了,他野史逸闻看得多,又有个做县令宠姬的姑妈,自然认出了那东西,于是拽着石星进了一间房,罢了还探个头出来说:“不就是五十,这就打!”

  至于用什么打,还不是他姜秉仁说了算。

  段明摇摇头,收起玉牌,也到女眷那边看望看望清欢和阿春他们。

  房中,季鸿又坐回了床边。他也知道自己方才是迁怒了,毕竟事态变化多端,难以预料,即便是石星身手再佳,也难免分身乏术,能做到此种地步已是不错。只是他一时难以控制心绪,尤其是得知这场劫难,原本该是落在他身上的,如今却阴差阳错的,叫少年替他受了苦。

  还没回京,就先让少年涉险受伤,季鸿半阖着眼靠在床头,难以平静,回想起昨夜的一点一滴。

  他一只手慢慢轻抚着身旁人的发梢,却突然感觉到昏睡了一整天的少年就在这时动了一动。余锦年恍恍惚惚苏醒过来,尚且回忆不起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后脑闷闷作痛,整个人都要趴麻木了,下意识想换个姿势,这一动,就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嘶嘶两声。

  季鸿顿时睁开眼,颇是紧张地盯着他,想问他好不好,哪里不舒服,哪里疼痛难受?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余锦年看他一副冷峻表情,眨巴着眼睛强撑笑意:“阿鸿,怎么了?”

  少年声音发软,顶不起力气来,往日滋润的脸蛋此刻也毫无血色,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很亮,笑起来弯着,似一轮月牙儿,让人移不开眼。

  季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早该知道,除非他们真能隐姓埋名到天涯海角,否则无论身处何处,总会被有心人当成是肉中刺眼中钉,倒还不如一早亮出身份,反而叫人忌惮。

  “抱歉,锦年。”他俯首拥住少年,一直低声道歉,“抱歉,是我不好。”

  余锦年还迷糊着,都不明白他为何道歉。待听完季鸿说罢这中间的缘由,由听说二娘她们都好好地在隔壁几间屋子里养伤,刚醒来的那阵紧张便又渐渐消去,往季鸿身侧靠了靠,放心地打起瞌睡:“这不是挺好的么……你没事,挺好的……”

  嘴上说着好,鬓角却渗出了丝丝冷汗,这满屋子人,唯独他伤的最重,他自己却不知,犹自偏着头朝季鸿施笑。窗缝被风摇开了,潲进些雨丝来,由于养伤换药方便的缘故,余锦年背上只披了件儿轻软的薄衫,这会儿觉得冷,便往里头躲了躲。

  季鸿起身,把窗关了,又从风炉上取下药罐,滤出一碗苦黑的药汁。

  余锦年是个大夫,但谁也没规定大夫就必须不怕苦的,他小时每逢生病,虽然都是喝汤药比吃药片儿还多,却不代表他真的喜欢那种味道,见季鸿端着药碗过来,登时哭丧着脸,紧闭上嘴巴。

  季鸿见他如此,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走出了房间,少顷,余锦年等得快睡过去,就看季鸿另端着一只小碟走进来:“我问了罗老先生,这药里可以淋些蜂蜜。”

  药苦是那一勺两勺的蜂蜜能解决的吗!而且加了蜂蜜的苦药汁味道更一言难尽了!

  余锦年扭过头,不太愿意吃。

  季鸿低头看着他,心情很是无奈,恨不得替他疼、替他难受,可这伤到底是受在余锦年身上了,他便是再愿意娇惯少年,也不能纵着人胡闹不吃药,于是将那藏进被子里的少年扒拉出来,耐心哄道:“乖,多少喝两口,喝完了,这里还有些白茧糖。”

  他这样温柔体贴,余锦年也受用,遂半推半就挪过去,趴在人腿上,就着季鸿的手一口一口将药汤喝了,喝下几口,才像是稍微返过一点神来,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说:“有点疼……”

  季鸿牢牢端住了碗,没让自己失态,但心里已似火烧一般,灼得整颗心都揪缩起来,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痛不痒地哄一句:“喝了药就好了,就不疼了。”

  少年很乖,除却一开始的不情愿,很快就老老实实地喝起药,小瓷匙一勺一勺地撞在碗壁上,药汁渐渐地见了底。喝完季鸿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白茧糖,之后他便沉下头,窝在季鸿腿上休息,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药材,没多大会儿,余锦年含着糖,很快就困了。

  困了也好,困了就不会觉得太疼痛。

  季鸿稍稍凑上前去,沿着下颌亲吻,伸出舌尖来舔过了少年抿做一条线的唇缝,真的很苦。

  窗外渐渐地黑下去,段明悄声悄步进来点蜡,看他们二人一个趴着,一个靠着,都闭着眼,他也不敢出声,只在一旁候着,直到季鸿中途醒来一回,段明才凑了机会上前去,小声道:“世子,下头做了膳,现在传吗?”

  季鸿看了眼怀里的人,又见窗外已漆黑一片,问:“什么时辰了。”

  段明答:“已是亥时。”

  “竟都亥时了,上罢。”季鸿小心翼翼地托着余锦年的头,放在软枕上,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是不忍吵醒少年,想在菜上好前让他多睡一会,却也不能一直睡,从昨晚到现在他除了药以外滴水未进,再一味睡下去身子也撑不住的。季鸿站在桌前左思右想,又指了其中几个口味太重的,叫撤下去,换几道清淡的有利于伤口愈合的菜上来。

  不过这只是个普通客栈而已,一帮乡下的厨娘们,哪里懂得什么菜利于养伤,前菜撤下去后,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陆陆续续上来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麻油猪肝,什么乌鸡排骨,甚则还有红糖炖蛋,俨然是一套妇人产后的褥月餐。

  季鸿看得头疼,又才想到,能知道什么病吃什么菜还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只有床上那个才做得到。而此刻,那人沉沉静静地趴在那儿,似一朵被霜打了的花。

  他二十年来性子都冷,此刻也忍不住想发火,不为着这桌风马牛不相及的菜膳,只为着没能保护好一个人的那份懊悔。

  季鸿挥挥手,叫都撤了,看着烦。一群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段明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在季鸿并不刻意为难他们,亲口点了几道余锦年往日里爱吃的,吩咐少油轻盐,不要添辣,才让几个厨娘释重负,赶紧下去操办。

  等着布菜这会儿,段明道:“闵公子的人到了,如今客栈里尽换成了我们自己的人手,世子大可放心了。”

  季鸿点点头,桌上菜也都看过一遍,太素了少年不爱吃,太荤了又不利于养伤,挑挑拣拣还是有不满意之处,可到底是没再折腾人了,还赏了厨娘们一番,便叫她们都退下去。段明还找了两个丫头来伺候,也被季鸿回绝了,别人伺候的都不尽心意,还是自己亲自来才放心。

  直到桌上菜肴都快冷了,季鸿才舍得叫余锦年起来,只是他睡得正沉,被人突然叫醒难免有些不高兴,而且他浑身不如适,不觉得饿,只觉得困,什么也不想吃。季鸿把小案几摆在床上,用小碗各盛了一点盘中菜肴,哄着他吃几口,就连软薄饼都是照着吩咐,被切成了棋子大小,刚好入口。

  季鸿将锦年半抱起来,不敢触及伤口,用筷子夹两根这个菜,并两丝那个菜,放在瓷勺里,最后铺一块棋子饼,不劳烦余锦年动手,只劳驾他张张嘴,嚼几下就成。

  伺候到这个份上,余锦年再任性也得赏个脸给他了,遂歪在季鸿怀里被他喂着吃,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季鸿就放下菜碗,另拿起一小盅白乳猪脚汤来,劝他喝了半盅,吃了一块猪脚上的软皮肉,又让他漱了嘴,这才放他回到床榻。

  又吃又喝的被折腾了这会儿,余锦年好像又不是那么困了,可是这个时辰人家都睡了,他也没什么事可做,便详细询问了一碗面馆其他人的伤情如何,季鸿轻声细语的与他说着。讲了小半个时辰,又吃了点东西,这才安心睡下。

  房门开了一条缝,闵雪飞经过,看到里头季鸿俯下身,默默在那少年额上亲了一口,又附耳说了些话,逗得那小神医不由自主地展开笑容。

  出来门,看到抱臂伫在一旁的闵雪飞,季鸿也没太大反应,只谢了他一回。

  闵雪飞不领情:“你知接下来有多难。前阵子我派出去的人不小心误触了十二爷的线,被就地斩杀,算是给我们的一个警告。”他视线瞥向房中,“叔鸾,依我看,有些东西早早放弃为好,放开了,于你于他,反而都是圆满。”

  季鸿也回头看了一眼,见余锦年确实睡熟了,这才带上门与闵雪飞一同下楼,客栈极静,安排的都是闵雪飞的心腹,不怕说些什么话落人把柄。只是季鸿不想说,也懒得说了,他家世显赫是不错,但除了头顶上这个煊赫的季字,他什么都没有。

  知道留不住,所以也从没真心实意地留过。

  谁想要,拿去便是,左右他这条命都是从二哥手里抢来的,他心里愧疚,不愿去争抢,别人想要他的东西,也是理所应当,只当是给二哥还债了。

  而他今日才明白,有些东西之所以能够轻松割舍,不过是因为他对那些东西只能谈得上是喜欢而已,再往深处也挖不出更多感情来,忍一忍能够风平浪静,也就算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想保护一个人,不遗余力,不择手段,不是一句简单的“算了”就能真算了的。

  闵雪飞所言他当然明白,放在半年前,放在他与余锦年萍水相逢、牵涉未深的时候,也许他就真的放弃了。这半年,季鸿无足长进,唯独学会了一样——那就是“贪婪”,人只要得到过一点,就舍不得放开手。他开始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贪那份几乎从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温情。

  此时让他放弃,无异于砍断他攀附悬崖的绳索。

  季鸿苦笑一下:“雪飞,我何尝不想得圆满。”

  只是他的圆满,只有余锦年能成就。

  闵雪飞对权力的热衷向来大于这些小情小爱,他人生里唯一一点无奈,只有眼前这位青梅竹马的季家三公子。他一向主张以权慑人,主张用联姻来巩固季鸿的势力。余姓少年的存在他不反对,却也不支持,不是他对余锦年有什么意见,纯粹是因为此事于季鸿无益,不仅无益,反而会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两人可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却未必要为此搞得满城风雨,你死我活。

  所以他不太能够理解所谓情衷不渝。

  季闵两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不是季鸿一个人说撂挑子不干就不干的,宫中镇着贵妃,宫外郦国公和闵相大权倚重,当年天子少年登位,全靠了季闵两家才堪堪稳住了局势。再说如今远的有十二爷,近的有陆党,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无论何方弱势,这些蚂蚱蝗虫们都会迫不及待地上来撕咬,谁也落不得个好。

  所以季家不能倒。

  正因如此,却也给了旁人使手段的机会。当年,他们弄死了季延,却叫季家的小公子侥幸活着回来。彼时天子还要倚仗季公的权势,只能也必须扶持,让季鸿庶子继业。而今十几年后,天子根基已定,那群幕后真凶又想故技重施,弄倒季鸿。

  只是这回,谁知天子心向何方?

  季鸿也明白这个理儿,所以明里暗里多少做了些事,手段未必有多狠辣,但足以让人知道季家即便是没了嫡长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当年季鸿八风不动,沉稳如冰,虽然偶有容忍退让,但也算是铁板一块,可如今,他自己在这块铁板上开了硕大一个洞,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有什么阴招阳招,别客气,就朝这儿使。

  若是余锦年是个女子,也不怕,大不了纳进来做个小,放在府里包庇着,有什么难,谁还能想不开到郦国公府里下手不成?可难就难在,季鸿上心的这个,是个实实在在男儿身,纳不动,娶不了!

  闵雪飞觉得,以后头疼的事情肯定还多着呢!

  “此事决不能轻易作罢。”

  季鸿道,闵雪飞飘渺的思绪被这话给生拉硬拽了回来,他没再说,但是闵雪飞却能懂,此事若不深查,日后定后患无穷。只是当下敌在暗,我在明,查凶一事虽要紧,却远不如保障这客栈中诸人安全重要。两人低语一番,闵雪飞便离开客栈去安排诸项事务,季鸿放心不下尚在病中的余锦年,便没有随他去,而是回到房间。

  季鸿走到床边,脱了外头的衣裳,仅着中衣,把床上少年搂在怀里。趴睡的姿势本就累得慌,余锦年是因为受了伤没力气,又发着烧,于是很是困倦,还蹬鼻子上脸地往季鸿身上挪了挪,上半个身子都枕在人家胸口,这才又阖上眼。

  怕吵醒身上的小东西,季鸿一丝一毫都不敢动,静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估摸着少年睡沉了,他才伸手在余锦年额头上摸了一把,试过温度。

  好像不那么烫了,还出了汗,湿津津的。

  被余锦年压着没法下床,季鸿直接拈起衣袖擦干了余锦年额头上的细汗,又将被面向上扯一扯,少叫他冻了肩骨,以后落个一疼二病的。桌上烛火摇曳,蜡泪一滴一滴地凝在烛台上,余锦年睡得沉,他却毫无困意,季鸿接着橘光凝视少年,用手指抹开对方微微拧成一团的眉心。

  梦里还拧成这样,其实还是很疼的罢。

  “锦年,砍在你身上的刀,放在一碗面馆的火……幕后之人,我定要揪他出来,一点点清算干净。”季鸿想把人揉进来,又不敢大碰,只能轻轻慢慢地抚弄着余锦年的耳缘,但仅是碰碰耳朵,余锦年都好像要醒了,季鸿忙将手缩了回来,不敢再动。

  这一夜雨都下个不停。

  近黎明时分,天际终于放了点亮光,下头的人笃笃地跑上来报。

  竟道二娘要不行了。

第96章 倒头面

  季鸿明白二娘身体状况不佳,也特请了罗老先生及其弟子日夜守护在二娘屋里,唯恐有个三长两短,只是头前儿罗老先生还说有所好转,怎么突然的就恶化了。

  那下人没有分寸,拍门的声响格外大,直接将怀里的少年闹醒了。

  余锦年一睁开眼,就听见二娘不行的消息,当即就折起身子来要下床,他背上疼,烧还未退尽,脸色白得吓人。季鸿知道没法拦,先行下来帮他穿上鞋袜,忙忙慌慌搀扶着去往二娘的房间。

  进去时,二娘正往外咳了一口血沫,紧接着就枕仰着头咳嗽,声嘶力竭地发喘,似是进不去气儿,一名药僮拿手巾匆匆抹去她嘴角血污,随便扔在桌上,便快步去取药炉上时刻备着的参汤。

  清欢看出罗老先生脸上的焦急神态,又听着要灌参汤吊命,当即觉得天要塌了,她跪在榻旁抚顺着二娘的胸口,想让她好受些,待药僮一将参汤端来,她就帮着忙往二娘嘴里喂。喂一口,反而咳出来两口,清欢忙又扯了袖中的手绢去给二娘擦嘴,急道:“二娘,你喝一口,喝一口呀!”

  余锦年踉跄跑过去,叫了声“二娘”。

  清欢惊道:“年哥儿你怎么起来了!你伤得那么重……”是啊,家里两个主心骨都伤重,一碗面馆也烧没了,她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平时挺有主意的一个人,如今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二娘咳急,喘得厉害,吸气声在喉咙处似被拔高了一个调,余锦年拿过清欢之前给二娘擦嘴的手绢,果见绢子上除了血沫,还有灰黑色的炭屑。他烧昏了头,只听着季鸿和罗老先生的转述,便当真以为二娘病情平稳,却忘了有些时候只是看起来平稳,实则却危机四伏。

  那日火势太猛,几乎是一瞬间就窜起来的,他虽是第一时间就把二娘推了出去,可毕竟二娘身体虚弱,吸进去的浓烟热浪对旁人来说或许只是短短咳嗽几天便能自愈,然而换成二娘,却没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