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郎君是否回信?”钱忠忽问。
容奚睨他一眼,慵懒道:“如何回信?临溪不比盛京有趣,我无事与父亲谈及,不妨就言今日奴大欺主之事,甚好。”
“郎君!”钱忠猛地一惊,额上细汗隐现。
然思及郎主对容奚之态度,他不再担忧。容大郎恶名在外,又毫无关心长辈、悔恨自责之言,郎主定恶感更甚。
所谓奴大欺主,不过容大郎骄纵矫情所致,无人会信。
心中恐惧再无,钱忠昂然直立,假笑道:“郎君说笑,仆敬重郎君,从无逾越之处。”
“我乏了,你且退下。”容奚不欲多言,作闭目养神状。
钱忠暗中冷笑,遂离。
刘子实怜惜容奚,半跪于案旁,替容奚捏肩捶背,愤愤道:“那钱忠欺人太甚!”
“去告知刘翁,今夜狡客留宿,膳食随意便可。”容奚吩咐道。
刘子实连忙奔去灶房。
他也不愿让那钱忠尝到美味佳肴!
屋内,容奚拾信复观,面浮冷笑。若原身得见此信,定痛苦不堪,他非原主,已觉心冷似铁。
容奚于盛京容氏,不过一随时可弃的污点。
及申时,钱忠施施然直往灶房。
他虽仗势,却也不敢真的破坏规矩,若被人得知他与主人同食,定然不妥。
灶房内,刘氏祖孙捧碗而食,见他行至,漠然以待。
钱忠冷嗤一声,“饭食何处?”
他不敢真的欺主,可对这祖孙二人,便无顾忌。不过一看宅人,不得主家看重,有何之惧?
刘氏祖孙继续沉默啃饼。
灶房狭小,且煤球煤炉皆被转移隐藏,如今灶台不过三两片薄饼,清晰可见。
除此以外,再无其余吃食。
钱忠心中浮现不安,瞪目问道:“晚上就吃这些?”
“唉,”刘和抹嘴叹气,目光沧桑,“家中清贫,无力继日,有饼充饥,足矣。”
钱忠愣住,他未料祖宅竟如此清苦,如此说来,就连容大郎君也只能以粗饼为食。
怪不得,他方才见到容大郎君,便觉他似乎清瘦些许。
着实有些可怜,他心中暗笑。
翌日一早,钱忠未及朝食,便急忙返程。早市面摊,其吃食比祖宅要丰富得多,他可不愿委屈自己。
他一离去,容宅重归和乐融融。早膳之美味,非旁人所能想象。
某黄道吉日,新皇登基,依旧延用先帝年号,及次年方改。
容宅院中,容奚面露喜色,置白色糖块于掌心,道:“子实,下午去县城,你携此白糖,往锦食轩一趟。”
刘子实惊奇接过,连连点头。
郎君真是太厉害了!竟然真的做出了白糖!
第16章
如今的濛山县,谁人不知锦食轩之名?
锦食轩因其新式菜品扬名之后,每日食客络绎不绝,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青州其余临近县城,有富贵老饕者,不顾路途颠簸遥远,亲至濛山县,就为在锦食轩吃上一顿。
不乏出手阔绰之人,欲以高价招揽姜娘子,却纷纷碰壁。
刘子实行至锦食轩,分明并非膳时,堂中却有不少食客于座等候。
店仆认识他,知他乃掌柜友人之仆,便热情将之迎入后堂,面见段长锦。
“段掌柜,郎君令我送来一物,说是可作赠品送予食客。”刘子实开门见山,言罢,解开腰间布囊,从内取出晶莹剔透的块状白糖。
段长锦困惑,“此为何物?”
“郎君言,红糖去除杂质后,便成白糖。”刘子实依容奚吩咐,诚实回道。
段长锦虽不善为商,但并非蠢人,听之便觉商机尽现。
世人多爱玲珑剔透之物,白糖较之红糖,不仅新奇,且观之更为可爱,若得推广,定趋之若鹜者众。
“大郎嘱咐,我定当完成。”段长锦神色激动应道。
待刘子实离去,他便吩咐店仆,将糖块分割五份,携一份,送予今日花费最多的食客。
那食客亦是名商人,家财万贯。自锦食轩重新开业后,他每日必来一趟。今日许是生意耽搁,来得迟了些,却又赶巧刘子实送来白糖。
见店仆捧盘至案,盘中之物呈晶透状,极为罕见,食客不由惊奇问道:“这是何物?”
“此乃小店赠品白糖,掌柜说王郎君多次光临小店,便让小人给您送来尝个鲜。”店仆笑容诚恳,言语热情。
王郎君环顾四周,见别人没有,自己独享一份,心中自然惊喜,问:“我可从未听说什么白糖,这到底是何物?”
“王郎君,小人真没骗您,这是蔗糖,不过是去了杂质的。”店仆依旧笑容满面,“您要不信,不妨尝尝看?”
王郎君将信将疑,直接用手捻起,舔舐一下,顿时瞪大眼睛,挑起眉梢,惊奇不定,“果真是糖!”
店仆笑嘻嘻道:“这可是新奇物,您是小店的贵客,掌柜特意让小人送过来的。”
“代我多谢段掌柜。”王郎君既得新奇之物,又赚足了脸面,心情甚慰,笑容都大了些许。
他离开锦食轩后,直奔友人宅院,入内后,故作不悦道:“你制出白糖,怎不告诉我?”
友人一脸懵然,“何为白糖?”
王郎君以为他还想隐瞒,不由分说,将掌中之物置于案上。那物用糖衣包裹,看不真切。
“濛山县除你之外,还有其他糖商?”
有是有,但买卖做大的,只此一家。
友人打开糖衣,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糖块,他惊愣一下,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口一舔。
真是甜的!
“你从哪弄来的?”
王郎君斜眼看他,语气莫名,“当真不是你所制?”
“我若能造此糖,作甚藏着掖着?”友人无奈坐下,“这到底从何而来?”
王郎君随之盘膝坐于团垫上,“此乃锦食轩赠品。”
“锦食轩?”友人哭笑不得,“你难道没问,他们是从何处得此白糖?”
气氛陡然尴尬。
“我以为是你所制,这不急忙来问你嘛,”王郎君捂脸叹息,“当时没想那么多。”
良久,友人言道:“这白糖观之可爱,若得制法,必可获利。既是锦食轩赠品,其定与锦食轩有关,我这就去问个清楚。”
王郎君来不及阻拦,便见友人绝尘而去,无奈之下,只好随他同行。
若论濛山县糖商,当属郑氏最为出名。
郑怀礼急步至锦食轩,未及店仆笑语出声,便问:“段掌柜可在?我有事相询。”
店仆识其身份,且王郎君与之并肩,他顿知缘故,遂引二人至后堂,面见段长锦。
茶食奉上,郑怀礼与王郎君无心品尝,见段长锦悠然不语,只好硬着头皮,开门见山道:“段掌柜可否慷慨告知,白糖是何人所制?”
“我知郑兄之意,然此事未得那人允许,段某也不敢多言。”
大郎只言将白糖作为赠品,并未提及后面之事,他可不能妄言。
郑怀礼与王郎君对视一眼,王郎君知其焦虑,遂问:“那段掌柜可否代为引荐?”
见郑怀礼确实心急,段长锦心软道:“我可先去询问,待有结果,就遣人知会郑兄,如何?”
“如此甚好,”郑怀礼起身行礼,“多谢段掌柜。”
两人离去之后,段长锦静坐半晌,忽掩面长叹一声。
若在以往,他何曾受过此般礼遇?如今这境况,皆托大郎之福。
练完武,刘子实从冯氏木匠铺出来,便见锦食轩一店仆,正于外等候。
店仆见他,遂将段长锦之吩咐,悉数告知刘子实。
归家后,刘小少年寻至书房,道:“郎君,段掌柜托仆问您,郑氏糖商欲见制出白糖之人,您有何打算?”
容奚早已预料此事。
他让段长锦以赠品之法,令白糖面世,就是等待识货之人买账。
只是未料,竟如此之快。
“我明日与你一同前去县城。”容奚回道。
不仅是为白糖之事,还有一些私事。
翌日午时,二人便已至濛山县城。
段长锦于锦食轩后堂,热情招待容奚。
胡玉林得闻此事,恐两人被郑怀礼所惑,遂至锦食轩陪同。
三人于座闲聊,一盏热茶入腹,胡玉林感慨一声:“大郎之能,我生平仅见,若非亲历,实在难以相信。”
段长锦颔首赞同。
两人目光灼灼,容奚无奈道:“不过从奇书所得,让两位兄长见笑了。”
此些方法,皆是他从前人所得。如今借用之,一是为积累财富,如此可支撑自己此后研究,立身于世;二是也可改变此方世界,造福百姓。
用先人之法,容奚心怀感恩,不敢自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