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後来者
熊父痛苦的揪着头发,拳头不停地砸自己的脑袋。熊铁忙抱住他阿父的拳头,满嘴发苦。
“阿娘、阿父那件事不怨你们,要怪你们就怪我吧,要不是为了我,也不用二弟去当兵。当年二弟那么小,才十四岁,在战场上一定吓坏了,他今天会成为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路上遇到几个村人,笑着过来打招呼,熊壮山抬头,瞪着猩红的血眼,把一个个村人吓得火燎屁股滚回了家。
反倒是唐寿不怎么当回事,熊壮山这种仿若理智全失的表现,他见过太多次,初时也是吓得屁股尿流。后来事实证明,熊壮山真不会打死他,最多就是做死他,做着做着就习惯了,然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怕唐寿真给熊壮山弄死了,熊家两兄弟第二日连糕点都没去卖,兄弟两个不敢敲门打扰熊壮山,就在门口来回绕圈子。
“你们兄弟今个怎么没去卖糕点?”来来往往的村人都奇怪地问道。
熊铁熊柱就回道:“阿娘让我们兄弟两个歇一日,心疼我们太累了。”绝口不提昨日发生的事和心中的担忧。
村人啧啧嘴,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哎呦,到底是有钱了,不一样了,这赚钱还嫌累。”转头就寻思着,自己家里,啥时候能赚钱到了,累了就可以休息一日。
熊壮山没有赖床的习惯,他向来起的早,喂家里的牲畜。
熊家有动静,熊铁熊柱才敢敲门。怕惊动左邻右舍似得,熊柱小声叫门:“二哥,你起来了?”
熊壮山把门打开,兄弟两个神色很不安稳,眼神发飘,瞟向屋子里。
“哥,哥夫没起来呢?”熊柱没敢直接熊壮山,人是不是被他给大卸八块了,只能拐弯抹角的问。
熊壮山现在已经恢复理智,不过他不愿意和他们多废话,除了唐寿,他并不喜欢和任何人唠嗑,也没那个耐性。
从屋里拿出刷牙子和牙香盒的成品塞进两兄弟手里,熊壮山吩咐道:“你们两个愿意,就做这个。刷牙子做出一个给三文,牙香盒给两文。马尾你们没有,我家里有,给你们拿着。”
“昨天哥夫找我们就是为了这个?”
“嗯。”两句话,熊壮山就说得不耐烦了,“村里还有谁愿意做,午时后过来取样品。”
咣当大门被关上,熊壮山不想听废话,还有一院子活没做呢,几个大男人站门口有什么可墨迹的,是爷们就嘁哩喀喳地!
日子是苦,农家活也多,不过唐寿真的并没有遭什么罪。家里固有条件改变不了,冬日里就是冻人的很,其他的真没什么了,熊壮山能做的一样没落,全部做了。
他不是不做饭,做出的东西在唐寿眼里就是浪费食材,糟蹋东西。他干别的都行,做饭真没什么天赋,做出来的东西有时候狗都嫌弃,就他自己吃着挺香。他已尽力,不知还能拿什么留住这个突然闯进他生命,也许还会突然离开的人。
熊壮山干了一圈活,回到屋子,站得远远的,等缓和了一身冷气才敢凑到床边,粗糙的大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想摸摸沉睡中小夫郎的脸颊。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熊壮山的大掌在空中捻了几次,到底没落在夫郎的脸颊上。
床上熟睡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熊壮山的手掌就烫了似得迅速收回。
唐寿醒来,睁开眼睛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身上那酸痛是怎么回事。
气死了,昨天也不知道这糙汉子抽什么风,好端端就犯了病,唐寿本想伸出爪子捏他两下,刚一动,被窝就四处漏风,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缩回去。
“从前我还十分嫌弃土炕,现在觉得家里要是有土炕就好了。这么冷的天,睡在土炕上一定暖和。”
“土炕?”熊壮山猜测应该是用土搭的什么东西,但具体什么样子他就猜测不出来了。
“就是用土胚子盘的炕,烧起来整铺炕都是热的,这么冷的天坐在上面一定暖和。”
熊壮山道:“现在天寒地冻,土都冻实诚了,挖不动,等到春天化了冻,我就给盘炕。”
唐寿却道:“天暖和了,就不要盘炕,把家里翻新吧,墙和地面都要重做,做成火墙和地热,那个才是好东西。冬天烧起来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特别是地热,光着脚踩在上面才最舒服,地是热的,哄得脚底板暖洋洋的,可舒服了。”
“不像炕,那东西不热屋子,就热炕。人坐在上面,即使烧的烫屁股,脚丫子也得盖点什么,不然就能感觉到凉风。特别是到了晚上,烧得热,躺在上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热得难受。可不烧那么热,还冷,其实挺鸡肋的,不过比没有炕可好多了,最起码再冷的天,有了它冻不死人。那些家里穷,舍不得烧柴禾的可以盘炕,烧得少。火墙和地热烧起来,需要挺多柴禾的。”
“不怕,咱们就做火墙和地热,柴禾的事你教给我,多少我都能打来。”
这个唐寿绝不会怀疑,熊壮山有劲着呢,干力气活是把万一挑一的好手。
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刚吃过午饭,就有村人拉帮结伙找上门,实在是一个人不敢去。当初硬着头皮去熊壮山家进货已经是极限,
“熊夫郎,听熊铁熊柱说,你家里收刷牙子和小木盒?”熊铁熊柱已经替唐寿宣传过了,他没说那东西卖多少钱,就说唐寿收,想要可以去熊家取样品,现在村人都知道了。
“对的,刷牙子一个给三文,小盒子一个给二文,不过小盒子有要求,你必须做成我那么大的,比我的大或者比我的小,都是不成的。”
村人笑道:“你放心吧,那没问题,只要你有成品,有办法做成一样大小的。”
“那就行。”
“你收多少,是做出多少就要多少吗?”
唐寿道:“现在是,要是我不要的话,会提前几天通知你们的!不过这个东西我长久要用,就是暂时堆得多了,用不了,以后还是得要。”
“真的,那赶上好了,这就成长久买卖了。熊夫郎,你看我可行。你别看我年纪大了,但手脚还利索,做些这东西没问题的。”老者叫做陈元宝,住在杏花村村西,今年五十有六。在昱朝六十便是大寿,五十六岁就是高龄。
在这个土地贫瘠、生产力低下、缺医少药的朝代,能活到六十就很不容易了。五十几岁的老人如同后世七十几岁老人般,被生活压弯了脊背,面上布满沧老的纹路。
唐寿道:“可以,给我做工我看事不看人。只要你拿出的成品不差于我家熊壮山,我就收。事先说好,要是做的不好,比我家熊壮山做的差多了,毛毛躁躁的就别怪我不要。”
这批成品还指着卖到东京,东京里那帮士家大族可奢靡惯了,随随便便的东西可糊弄不过去。随便什么他都收,初时也许不显,时间久了,招牌就砸了。到时候他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名声就会给败光,一旦给士家大族造成乡野人家做出的东西就是粗鄙的印象,之后不管他再弄出什么,那些士家大族一听乡野人家出品的,恐怕看也不会看就得给挡了。到了那会,村人可不会说唐寿的好,只会认为他不行。
况且刷牙子和牙香本就不是难仿之物,仿制品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他必须抢在仿制品上市前,让士家大族认准了他家才是正品,其他的都是仿品。那样以后东京市场才会有他一席之地。
“啊,不能比熊二郎的差呀?”村人有人出声问道。
别看熊壮山人活得粗糙,但他真是干活的好把式。上山打猎、伺候庄家、杀牛宰羊、喂鸡养鸭外加盖房木工,他都会,而且精。只不过从前一个人独居,没那些心思,糙不糙的都一样活着。有了唐寿就不行了,他这个小夫郎只能过精细日子,熊壮山想讨他开心,就得拿出十二分力气,如此做出来的东西自然精细。这也是王雄那种见惯好东西的人,竟没挑剔外表,一眼就相中,这其中熊壮山手艺功不可没。
“对,比我家二郎手艺差的一概不要。你们想做我家生意,可以先做一个拿给我看,合格了你就接着做,不合格一个也花不多少功夫,耽误不了什么,自己留着用就是了。”
“这……好吧。”有人道:“不过熊夫郎,你要是就照着熊屠户这个手艺标准比对,咱们村怕是没几家能接了你这活的。”
“都接不了,我就去镇上找人做,不管怎样,这标准我是不会降低。”
有熊壮山在旁边虎视眈眈,村人不敢说过分话,想做的就领了样品,留下几文押金。自觉手艺不行的,就直接走了。
“我估计过段日子东京商人就该找来了,你做个木板挂在外面,到时候请人刻上桃花源三个字,省的再来商人找不到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