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怂 第56章

作者:扶苏与柳叶 标签: 爽文 甜文 系统 穿越重生

  村支书就在人堆前站着呢,也等着白家表态。

  “建生,这事儿,你们家得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白建生摇头,“没啥好说的。父老乡亲谁不会有这样的心?气急了,太冲动,做下错事,这是人之常情,不能算错。不求大家再给她个机会,只求大家理解理解。”

  可现在,没人吃他这套了。

  “不理解!”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捡起地上硬邦邦的土块砸过去,“理解啥?——就算我们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也不会去干!”

  “就是,我们可谁也没干过这种事儿!”

  “糟蹋粮食的就应该去坐牢,坐牢!”

  满是愤怒的声音都掺进来,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人群不断向前挤。白建生被压迫着不得不后退一步,终于察觉到了局面的彻底失控。

  与粮食挂上了钩,这群平常还算是好糊弄的村民,这会儿全都不好糊弄了。

  这是关乎白面饼子的大事,没那么容易轻轻放下。

  村支书还在掌控着局面,说:“往后退点,找人把桂花带出来!”

  “把桂花带出来!把人带出来!”

  于是有男人一把拽出了白建生,进去把小女孩拎了过来。桂花这会儿眼泪鼻涕淌了满脸,半点形象都没了,之前那股子大胆的劲儿也不知去了哪儿,哭着给人下跪。

  俩青年拎着她胳膊,跟拎只小鸡似的,愣是没让她跪下去。

  “这是大事,”村支书脸色阴沉沉,“把她送去好好改造吧,学学怎么做人。”

  这一句话出来,桂花登时尖叫起来。

  改造?

  她嘴唇哆嗦着,这回彻底软了腿,拼命扑腾,“不,我不去!——我不去改造,哥,你和他们说说……我不去……”

  村里的小孩也知道改造地是什么地方。干的活多不说,而且还丢人,要是被改造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没人搭理她,村民们都冷眼看着。桂花远远地从人群里瞥见了杜云停,猛地扑过去,扑腾一声给他跪下了,“郁知青,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拿你东西……你救救我,你想法子救救我!”

  杜云停看着她,一动也没有动,连嘴都不曾张开过。

  他还记得原世界线中的桂花。

  那时候这小姑娘可不是现在的模样,她交出了那块表,一下子给郁涵宣判了无期徒刑。那是什么时候?那是正在高考政治审核的时候。郁涵走不了了,他不能参加考试,也上不了大学,他被当坏分子批判了两年。两年的时间里,郁涵生了病的娘因为气急,没再从床上起来过,他爹恨自己把表当宝贝给了儿子,也喝百草枯自杀了。

  郁涵一无所有,走的时候就剩下一具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躯壳,和常年干活留下的伤疤。而桂花告发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另一个知青给她买了套新衣服。

  成分变坏后,他也见过桂花。桂花没什么愧疚,依然笑嘻嘻的,脚上穿着崭新的白袜子。她衣服也是新的,模样很娇俏。

  “郁知青,谁让你成绩还挺好呢?省城大学名额就那么多,你也得替别人想想吧?”

  她晃着头,靠近了点,声音压得很低,“而且,你和我哥在处对象吧?”

  郁涵忽然愣了,猛地抬起头看她。

  “被窝说中了,”桂花重新把头抬起来,“真恶心。”

  她嫌弃地吐了一口,又拿脚在地上蹭了蹭。

  “我不能让你把我哥带进沟里去。所以,你还是安心当你的坏分子吧。”

  郁涵其实没什么错误倾向。他根正苗红,半点不良思潮也没有接触到,真要是追究起来,就只有那块国外的表——因为太过精美,所以被喜欢这些工艺品的郁父忍不住买回来的表,原打算等过几年放开了,就把它当做传家宝戴起来。

  可一块表,已经足够宣布他有罪了。

  郁涵没能再抬起过头。在那之后,白建生又是怎么和他说的呢?

  “这是老天爷要给你的磨炼,所以你得忍……”

  “我早说了那种表就不应该拿着!”

  郁涵没什么反驳他的力气,只问:“那桂花呢?”

  “桂花?”白建生显然怔了怔,骤然一愣,“桂花她也是为我着想——郁涵,你不会想说这些都是桂花的错吧?她还只是个小孩,她是为了我们家!”

  郁涵嘴里忽然发出了笑声。他这会儿终于看明白了,白建生每天嘴上说着大义,说着宽容说着大度说着原谅,其实根本都不是什么美德。真正的美德,是有良知的人拿来要求自己的,而不是靠着这个去绑架别人的。

  可笑他原本看不清楚,还把对方当这种年月里头唯一的宝——其实白建生心里哪有什么良知?就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就只是为了他们家所谓的声誉而已。

  一旦看明白了,郁涵之前的几年都变得异常荒唐可笑。他甚至连白建生和别的女知青亲密往来都忍了,以为那都是白建生心地善良,看对方可怜而多加照顾;如今看来,只有他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被当老鼠一样,摆弄的团团转。

  当初那个在田埂上对慌乱无措的他伸出援手的人,从来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你过来。”

  郁涵冲着他招手。

  白建生走近了点,说:“怎么了?”

  小知青冲着他笑,那笑里多了很多破釜沉舟的意味。

  “白建生,”他说,“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说出去,两人都得为了这件事坐牢。白建生动动嘴唇,说:“你没证据。”

  “我有证据,”郁涵收起了笑,定定地望着他,“我有招待所的记录。”

  他们不是什么兄弟,村里的人都清楚。

  白建生退后了一步,诧异地望着他,眼睛里满是痛心。

  “郁涵,”他说,“郁涵——你怎么这样了?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之前那么懂事……”

  郁涵都没爹娘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他这一辈子早烂在了泥里,因此抬起眼,冷冷地和白建生对视着。白建生好像被他眼神吓怕了,走上前再三劝慰,并保证,自己一定想办法,把他身上扣着的这顶大帽子揭了。

  郁涵没等着那一天,倒是等来了一场火。有人悄悄拿东西拴住了他睡的那间柴屋的房门,火烧起来时,他听见外头有有经验的老村民说:“火是蓝的,里头肯定有人!”

  有人怎么办?有人也救不得了。郁涵的腿早就在之前的时候弄伤了,逃也逃不出去,硬生生被困死在了里头。

  杜云停望着现在的桂花。小姑娘年纪不大,可心肠却和她哥、她爸都一模一样。他看着小姑娘这会儿的模样,终于张开了嘴,在桂花骤然升起了希望的注视下吐出一个字,“不。”

  ——不。

  没有人会再纵容你的错了。该自己承担的,你就得自己去解决。

  桂花眼睛里头那一点光彻底熄灭了,不可置信地又蹬又踹,高声哭喊嘶声叫着,又咒骂抓着她的男人。可此刻没人怜惜她,白建生倒是想说什么,看着众人不为所动的神情,到底还是没张嘴。

  村支书说:“到时候我看看,争取送个远点的地方把她送过去。”

  省得近了看着心烦。

  他说这话时,扭头又瞥了白建生两眼。

  要他说,要是这一家都能搬走,那就更好了。

  白家的细粮都被扣下来,再也没发给他们,全都分给了村里人。纵使这样,分量仍旧是不够,村民们望着碗里头硬邦邦的饼子,忍不住就又骂了桂花几句,阴沉着脸硬生生往喉咙里塞。

  高丽先前吃的还不习惯,如今却已经能面无表情地咽下去了。她扒拉扒拉碗,瞧着身旁杜云停不怎么动的样儿,忍不住说教:“看你娇气的。”

  杜云停把饼子拨到一旁。

  “要不要?”

  高丽说:“要。”

  她伸出筷子,把饼子夹过来,又问:“都不吃什么东西,你待会儿干活不饿?”

  杜云停还真饿,不过半点也不担心,因为有顾先生偷偷给他开小灶。

  高丽吃完把碗放下,瞧见另一个男知青跑进来。

  “知青调查组下乡了,”他说,“去完隔壁村还得来咱们这儿,就明天!”

  高丽与杜云停对视一眼,都明白是之前那封信起了些作用。调查组一来,高考的消息就拦不住了,酒厂就算是再不想放人也得放。知青们下来干了这么久的活,也终于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机会是多么难得!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里。

  她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悄悄对着杜云停点头。杜云停眨眨眼,没有吭声。

  下午时,高丽和其他人一道去田里头干活。来的时间长了,她和杜云停也慢慢开始学着干地里的农活,在没排练时,也能挣一点工分。

  村里头给他们每人分了地方,一个人干一片。高丽的那块地就挨着杜云停的。其他人进度快,都不往这片田来,只有她与杜云停因为排练原因没怎么干。她早早地就过来了,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人,直到自己干完小半片,才瞧见远方有人影凑近。

  猛地一看,那人影有些壮实。再走近了些才发现,原来是两个。

  靠前一些走着的人是村里头那个当过兵的顾黎,后头小尾巴一样跟过来的是郁涵。

  高丽知道他们俩关系好,擦了把汗,盯着两人看。她隐在高高的玉米田里,不怎么明显,瞥见男人伸出手,好像村里的小孩摸猫一样,摸了把小知青额前垂着的头发。

  “回去吧。”

  杜云停不回,“二哥,这是我的活。”

  “回去,”顾黎点点他额头,“该看书了。”

  杜云停还哼哼唧唧,“二哥……”

  顾黎拿他没辙,小知青粘人的不行,“你在树底下看。”

  杜云停这回同意了。

  男人把树底下一片空地拍了拍,找了处阴凉地方。这会儿天气还热,顾黎喊杜云停过来坐,屁股底下垫着张纸,“裤子别脏了。”

  他知道小知青爱干净。

  杜云停捧着书,在树底下一页一页地翻看,时不时抬抬眼。顾黎自己拎着干活的农具,捋起裤腿,想也不想下了田。

  ——是杜云停负责的那块地。

  高丽远远地看着,不知为何,觉着有些异样。

  这两个人的关系也太好了。不是普通的好,而是透着股子亲近意味,好像连对方的点点滴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摇摇头,又觉得自己想的多,仍然俯下身去干活。

  杜云停是耐不住寂寞的。手中的书翻看了一小半,也跟着下了地。

  他们站的地方离高丽很近,却因为玉米杆子挡着,不怎么容易被看见。

  高丽听见男人说:“小心扎脚。”

  “嗯?”

  “地上杆子,扎的不疼?”

  “啊,”杜云停这会儿痛觉神经终于被连上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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