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师兄被魔尊掳走后 第39章

作者:夏野堂 标签: 强强 虐文 美强惨 万人迷 救赎 玄幻灵异

商卿月的声音都哑了:“你竟敢威胁我。”

燕庭霜笑了一笑。

他深知,这曾是师尊很喜欢的笑容。

商卿月这个人,看似如月淡泊,实则自矜自傲、目下无尘。

在他眼中,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该在他这天才面前自惭形秽,都该自动对他俯首称臣。

他如今这么生气,其实与燕拂衣都没有多少关系,像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对于曾做错的事从不会真的承认,而只会在一切都平息下来之后,虚情假意地拿出一点怜悯和眼泪,道一声“可惜”。

那惺惺作态也不是为了被冤枉的受害者,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他只是不能容忍被愚弄,接受不了自己竟然也会做错事,又因为自己的错,而造成了承担不了的后果。

但此时此刻,商卿月还只是对所谓“真相”窥见冰山一角,他还不知道,在经年的自以为是中,他错过了多少本该避免的错待和真相。

到那时候,或许他真会道心不稳、生不如死,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燕庭霜竟然觉出一点冷漠的快意。

“在师尊你与掌门这样的尊者眼里,普通弟子的死活,可能向来不是值得注意的问题,可如果——燕拂衣真的是守夜人呢?”

商卿月的手指突然痉挛了一下。

可燕拂衣怎么可能是守夜人呢?他凭什么是……他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怎么可能拥有一颗连天道都承认的道心?

一定是弄错了,如今九观圣封落下,未必就与燕拂衣有关系,也或许只是凑巧,仔细想想,陵阳真人方才,也没有说出一锤定音的准话……

“师尊,我确实对燕拂衣做过一些错事,可不论这些,单只扪心台的天雷之刑便足以去掉他半条命,他没死也就算了……你猜他是凭什么能前来延宕川,又是凭什么,仍有这几日自保的能力?”

商卿月在原地僵硬地站着,就像一座石雕。

他先是指尖颤抖,后来发展到整个人都在颤抖——如若真是燕拂衣,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苍生劫难之中,有多少是该分属于他的因果?

“你受不了的,师尊。”

燕庭霜残忍的声音还在继续:“不是对于苍生遭难这件事本身的愧悔,而是不能接受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曾有多少次机会力挽狂澜,却什么都没有做。”

曾经在泽梧秘境时,若他能辨别出燕拂衣于燕庭霜孰对孰错;

云之巅上,若金霞逼问李清鹤时,他能多说一句话;

后来燕庭霜突然觉醒了天赋,若他能想着,查上一查;

甚至就前几日,就在刚才……

他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将谢陵阳的话联系上燕拂衣。

可偏偏,一次都没有。

“真可笑,”燕庭霜天真的笑容竟如恶魔一般,“就像李清鹤也从未想过,怎么可能是燕拂衣害死了李浮誉。他只是很开心,可以把兄长横死的愤怒,撒向一个不会反抗的人。”

“从本质上讲,你们昆仑的人,全都一个样。”

“别说了——”

“陵阳真人与你们不同,那些不弃山的真人们,是真的在意天下苍生,所以他们此刻恨不得以血肉生命换取守夜人平安,即使身受重伤,也在延宕川中奔忙救人……看到了吗?还有数不清的不弃山弟子在冲阵,即使明知徒劳,即使明知后退就可以保命,他们也仍前赴后继地去魔尊面前送死,妄图再把人抢回来。”

“而你,师尊,你与我这个筑基期的无名小卒在这里,掰扯对燕拂衣见死不救,究竟是谁的责任。”

燕庭霜从未在他师尊面前,露出过这样的一面。

他永远伪装得开朗恭顺,永远在上位者面前扮演成他们喜爱的样子。

从最开始面对他们的母亲,及至到了昆仑,面对师尊与掌门。

有时候,那些自诩聪明的人真的很傻,因为他们从来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比如说,燕然怎么会对一只来路不明的精怪心软,认为它会像承诺的那样,一生守护她的儿子,而赐予它骨血灵胎,让它重生为人呢?

李安世怎么就确信,是因为更沉稳的哥哥贪玩,而引来的敌人害死了母亲呢?

商卿月怎么就能相信,那株生长在极险之地的哭魂叶,真是他体弱多病的小弟子拿回来的呢?

……

燕庭霜观察了许多年,学习了许多年,早已发现人这个物种,虚伪、贪婪,愚昧到荒谬。

或许在他认识的人中,也只有燕拂衣是不同的。

从成为燕然的“小儿子”开始,燕庭霜看到燕拂衣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像是月亮。

他从前是只孱弱的小妖,没有美貌,也没有能力自保,在遍地天敌环伺的境地里,只有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不会伤害他,还会在夜里散发出美丽的、能疗愈伤痕的光。

又干净又温柔的月亮,其实他好喜欢。

只是,他学得太好,终究也变成了虚伪贪婪的人类,占尽月亮的光,便觉得那光理所当然。

可现在,月亮沾了血色,好像,就要熄灭了。

燕庭霜说:“那个任我们折辱毁誉都不会反抗的人,已经不在了啊。”

“……你闭嘴!”

商卿月绷断了最后一分自制,他恶狠狠地盯着片刻前还柔情蜜意的恋人,本命灵剑倏然出窍,剑锋直指燕庭霜的咽喉。

然后他看到了一种又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得逞的笑意。

燕庭霜也盯着他,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了剑锋!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剑尊的灵剑何其锋利,几乎立刻就要削断青年的手指,大量鲜血将他手腕上那串翠珠都染得狰狞可怖,燕庭霜脸色一变,扑通跪下,露出极为惊惧哀凄之色。

“师尊饶命,师尊饶命!我绝不会说漏嘴,也绝不敢向您寻仇的!”

什……

一道惊人的劲力从身后袭来,是尊者之阶的力道!

商卿月方才心思巨震之下,竟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接近,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回身反抗,那一掌生生落在他后心,将他整个人打飞起来,霸道的灵力冲入经脉脏腑,让他当场便喷出一口血来。

他在尘土中翻滚了一下才能起身,勉力回头看去,便见燕庭霜被一位老者拉至身后。

是万丈点星斋斋主,同尘道尊庄和光。

老人身着缀满星辰的长袍,满面怒容,还欲再动手。

“商卿月!你身为剑尊,为掩盖恶行,竟对门下弟子出手——你要不要脸!”

燕庭霜虚弱地躲在同尘道尊身后,伸手怯怯地拉住他衣袖,满脸隐忍:“不……斋主,都是我不好,您别怪我师尊。”

庄和光怒意更胜:“金霞说时我还不信,莫非真是你,害了守夜人!”

商卿月:“……”

他站起身,在荒谬的无措之中,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燕庭霜刻意露出那串手串,就是在提醒他……若他真那么在意昆仑声誉,是否要用掌门的万劫不复,来保住自己名声的清白。

不知怎的,那一日在泽梧秘境时,燕拂衣低垂的睫毛,与苍白的脸,突然间浮现出来。

当时,刚刚才经过艰难一战的青年似是已倦极,对是否被相信这件事全无所谓,面对弟弟的栽赃和师尊的责难,也只是似有若无地望着飞扬的风雪,咽下血腥,说道:

“师尊要罚便罚吧。”

商卿月总认为,清者自清,燕拂衣摆出那副样子,他便觉得他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可如今被抛入相同的境地,他突然间发现,原来已被认定罪名时的辩驳有多苍白无力,当人们需要一只替罪羊时,谁又会在意羊的想法。

……

商卿月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他竟会想起那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修真者的一生太过漫长了。尤其是晋升尊者之境后,连千年的时间也不过须臾一生,那些在从前会觉得激烈、重大、走也走不出的情绪,都会被时间慢慢拉扯成风中的柳絮,一吹就散。

因此越是站在顶端的人,越是健忘,在这一刻之前,商卿月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竟连那一日,燕拂衣睫毛上的雪花都记得清楚。

就像二十几年前,他看着被锁在扪心高台上的师妹,鬓发凌乱,浑身浴血,却目光凛然,鼻尖上挂着一颗混杂血色的汗珠。

那画面鲜明又闪耀,在商卿月心里埋着,经年不得安生。

商卿月少年入道,那时大师兄李安世已有几百的寿数,是修真界德高望重的一方巨擎,忙着代理掌门事务,与他相处不多。

倒是小师妹燕然刚巧与他不差几岁,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商卿月已然无从得知——或不敢去想,他的一腔同门情谊是否有过变质的瞬间。

但在听说师妹被一个邪恶的魔修掳走时,他怒火冲天,孤身一人挑了七处魔修据点,所过之处血海翻腾,问天剑以杀入道,一战成名。

可再次见到师妹,她却是被门中长辈“捉”回来。

她说她不是被威逼胁迫、强取豪夺。她是心甘情愿。

昆仑道宗上一任掌门的关门弟子,逆徒燕然,愿在扪心台受九十九道雷刑,以赎道心不稳,令宗门蒙羞之罪。

但她心甘情愿。

商卿月惊诧于她的自甘堕落,严词斥责,以至亲自掌刑。

他至今不能理解,令小师妹如此鬼迷心窍的情爱是为何物,值得她生生悖逆了师门自幼教诲,弃了百年修行。

……

后来师兄将那两个怯生生的孩子带到剑峰上,商卿月一点都不想见。

但他还是见了,不但见了,如今想起,那一日的情景,都好像仍在昨天。

其实凡人说七岁看老,那时候看燕拂衣于燕庭霜,便已能隐约窥见后来的模样。

那一对说是孪生的兄弟,长得一点不一样,性子也一点不一样。

商卿月第一眼,便更喜欢燕庭霜。

倒不是因为他长得更像燕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完全是。

更是因为,燕庭霜具备所有正常小孩子的特性:会哭泣吵闹,忘性大,时常任谁哄上一两句,便会挂着泪珠,又甜甜地笑——那时的问天剑当然不会带孩子,但剑峰有许多人帮他操心,他便只是偶尔看见,觉得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有些好玩。

但燕拂衣就不一样。

那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可眼神沉静,进退有矩,一举一动都极年少老成。

那种精雕细琢出来的懂事和优秀,让不少其他峰的长老都看着眼热,却一点都不像商卿月看着长大的师妹。

他有时看着燕拂衣,会从那孩子身上不符合年龄的言行中,感到莫名的压力。

他那种言行间魅惑人心的特质——商卿月想,大概就来源于身体里的另一半血脉,那让他师妹毁于一旦的魔鬼。

这种偏见不是在日积月累中形成的,而来源于兄弟俩拜师的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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