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师兄被魔尊掳走后 第65章

作者:夏野堂 标签: 强强 虐文 美强惨 万人迷 救赎 玄幻灵异

那甚至还是他曾……算是真心宠爱过的,唯一一个师妹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害怕。

李安世在漫长的黑暗和虚无之中,突然体悟到那么一些从来没有追究过的,自己行为的深层逻辑。

他想,他从最初就很害怕。

从他伤害的第一只猫开始——那时家里贫穷,能吃的东西并不多,他看到那一群嗷嗷待哺的猫崽,和它们的母亲,本能便害怕,他们会成为仅剩的果腹之物的竞争者。

……到后来,见到燕拂衣,他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想起了自己的师尊。

昆仑的上一任掌门,燕然的父亲,紫微剑尊。

据说,师尊还是那传说中的九观剑仙唯一的弟子。

李安世太害怕了,他知道自己的出身,从最开始,与修真界那些显赫悠久的门阀世家就没有一点可比性。

他总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所有人都可能将他从如今拼命得来的地位踹下云端,再跌进凡尘生不如死的烂泥里。

燕拂衣的天赋让师弟都曾心惊,心性却远不如师弟那么容易掌控。

他又与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交好,长子看上去随时可以为他去死,次子简直可能为了他杀死长子。

那个祸害,会不会成为昆仑的下一位掌门继承人?

会不会……像他一样,对他这现任的掌门,做出不可饶恕的事?

更甚至。

他会不会是师尊的魂魄转世,来清洗家门,惩治他这个不肖徒!

嫉妒导致卑鄙,卑鄙滋生出恐惧,恐惧营造了愤怒,愤怒表达成不择手段,要将嫉妒的发源处挫骨扬灰。

……

李安世在这时才终于想起,那两个孩子终于找到昆仑时,他第一次见到的燕拂衣的眼睛。

他觉得,那双眼睛很像燕然。

即使略小的那个相貌更像他的师妹,却是更大的这个,一看便知道是燕然的孩子。

他在一片黑暗中,突然间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曾经发过誓,要好好对待他们。

因为曾对不起师尊,曾对不起师妹,因此或许可以好好对待她的孩子,来为自己寻求一点虚假的救赎?

可他当然没有,人的本性怎么可能改变,他来自烂泥里,就会在烂泥里越陷越深。

潮水一般的痛苦又突然出现,将短暂的思索淹没了。

李安世拼命挣扎,拼命尖叫,他想向人求饶,都不知道该向谁,想求得原谅,都不知道谁还有可能原谅他。

可在这样的痛苦里,他才发现,他也曾经将那些人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那么清。

他们说:

“你会下地狱。”

“永远不配得到救赎。”

“嘘,”虚空之中,那个声音低而冰冷地说道,“很吵。”

然后他的尖叫都被闷回痛到要爆炸的胸腔里,无声无光,无形无质,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无间地狱。

……

相阳秋搁下饱蘸了浓墨的笔,若有所觉,往卧榻的方向看去。

他的新玩具正躺在上面,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魔纹在他苍白的皮肤表面隐隐闪烁,像在呼吸。

燕拂衣本人的呼吸却断续而不稳,但垂在身侧的手掌还算舒展,清瘦的手指没有扭曲地攥在掌心,指甲也没有掐进肉里。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那纤长像是蝶翼的黑羽尖上,点缀了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水汽,却并非向外淌,而是往里浸,就好像把泪水产生的过程逆转了,让眼泪回归到主人的灵魂里去。

相阳秋走过去,在他眉心一点。

一块晶莹剔透的小小碎片,在他的动作之后现出身来,在小道君的眉心盘旋着,似乎正在寻找机会,好重新钻进去。

看来,百里神和仙门那边一些人的动作还挺快。

第一缕情丝,已然归位。

第67章

燕拂衣刚刚发现, 他的识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花海。

他刚刚沉入进来的时候,还以为那是什么太过美好的幻境, 或是魔尊的什么新手段。

但不是, 那里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 有亮晶晶的小溪、苍翠的大树、鲜嫩硕大的芍药,与小路尽头,一座太过眼熟的小木屋。

是……好像是拂衣崖。

又不止是拂衣崖,是在他的幻想中出现过太多次的, 那一方天地孕育的小小秘境。

照着他反复思量的场景布置, 每一分每一寸, 都那么符合他的心意。

燕拂衣受到了蛊惑,他有那么一会儿把虎视眈眈的魔尊都忘了, 屏住呼吸, 一步一步地,向小路尽头的小木屋走去。

不敢太大声的呼吸,这一切美好得太过,好像一只幻彩而薄薄的泡泡, 让人很怕呼吸稍微大一点, 就要把泡泡吹破了。

燕拂衣以为这已经是最美好的梦境,不能再更好了。

直到他推开小木屋的门,看见师兄正将一束芍药插|进汝瓷花瓶, 听见声音,朝他的方向抬头。

燕拂衣愣在门口。

李浮誉看见燕拂衣走进来, 手里的花一下子掉在地上。

“天杀的!”他超级夸张地骂了一句,飞奔过来,翻来覆去地检查燕拂衣身上有没有什么新的伤, “魔尊对你干什么了?还好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困在这鬼地方,啊啊啊急死我了!……那个阿金是不是要死,擅自策划这么危险的计划都不考虑变量的,还有你!你居然敢不提前跟我商量,翅膀硬了是不是!”

“……”

师兄还是那样,情绪一急,说话便像蹦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停不下来,燕拂衣听得头晕,又有点很小的心虚。

他小小声地回了一句嘴:“我是想跟你说……”

“你说个鬼!”李浮誉白了他一眼,又很心疼地把人抱起来,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坐下,“你啥时候说了哪怕一个字吗?天杀的,那几天每次看见你悄悄在背后看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事情瞒着!”

燕拂衣咬了咬嘴唇。

师兄说的对,他有很多次想说出来,可思前想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在飞鹤阁醒来之后,有一次在师兄陷入沉睡的时候,那个不弃山的真人,跟他说了一个计划。

一个事情发展到如今,或许唯一能给即将覆灭的世界,带来一线生机的计划。

守夜人被魔尊抓到手是最坏的信号,但这样的局面,千年前的金仙们并非没有考虑到,如何在这种地步绝处逢生,是他们思考过许久的问题。

“具体是怎么回事师尊没有跟我细说,”金霞当时挠挠头,“我不怎么擅长这些的啦,但他们肯定有好好叮嘱小师弟,所以现在按照小师弟策划的做,一定没错!”

那似乎是最后可行的办法。

“魔尊一定会想尽办法折磨你,”金霞很忧虑,眼巴巴地看着他仍旧没有收到手的梦中情徒,“但小师弟说的也对,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太可能真能藏起来不被找到,只有将计就计。”

燕拂衣当时仍很镇定,只是冷静道:“我能坚持。”

他是个剑修,真正的剑修,无论表现得再怎么沉默隐忍,温柔和善,其实都会有独属于自己的,不可动摇的骄傲。

燕拂衣对自己的道心有信心,当那牵连到整个世界的生死存亡的时候,他就更有信心。

只不过是忍住,活下去。

他擅长做这样的事。

可金霞看上去更难过了。

“是我们这些人太无能,才让希望只能悬系在你的‘坚持’上。”他摸摸燕拂衣的头,“如果实在很难过的话,其实也不会有人责怪你。那些蠢东西,要是换成他们,连一秒都坚持不下去。”

燕拂衣微微勾了勾唇角。

“可你们在这里,会不会很危险?”他想问的不止是前辈,“魔尊他——”

“我没关系的啦,”金霞大大咧咧地说,“小师弟说魔尊不会随便杀我,姑且信他好了,而且我在这里,才能随时给你传递修真界的情报啊……至于你的那个,嗯,反正……他藏在你的那枚吊坠里嘛,那是很强的法器,他应该会没事的。”

说到后面就莫名有些支支吾吾起来:“我觉得他自己肯定想清楚了,看面相就是个狡猾的家伙。”

燕拂衣一怔,他在那时才知道,师兄的魂魄,竟然就一直潜藏在母亲留下的冰晶吊坠里。

但那……那一开始其实并不是属于他的。

母亲的吊坠有两块,一块为星月,一块为冰晶,她活着的时候,给了两个儿子一人一个。

燕拂衣自己的那一块丢了,这一块……是厚着脸皮,接受了燕庭霜的赠予。

虽然准确地说,是燕庭霜不慎丢失在很危险的秘境,他悄悄闯进去,夺了回来。

拿回来以后,燕庭霜来看望他,听他结结巴巴地提起,像是眯眼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莞尔一笑。

“既然如此,还是送给哥哥好了。”

那时他们还都没有成年,燕庭霜像是很不舍地摸了摸吊坠,最后仍是送到燕拂衣颤抖的手心里。

“我身子不好,也很怕保护不好母亲的遗物,”燕庭霜露出甜蜜又怅然的神情,“哥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像你一样,成为那么强大的天才?”

燕拂衣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耻,但他忍不住,还是在冰晶刚刚触及肌肤的时候,便颤抖着收拢了手指。

他很是感激,也很是坚定地对他弟弟保证:“我一定会想办法。”

他当然没有食言,那之后的许多年,他都在试图还原不弃山传说中的《濯骨篇》,又历尽艰险,终于找到了星涧草的幼苗。

只是可惜,最后还没来得及用,燕庭霜就用他自己的办法,兑现了当年的“交易”。

如今看来,这交易实在很划算。

燕拂衣用指腹轻轻揉搓着那枚深藏起来的冰晶,心里想。

即使有人当面问他,愿不愿意用一身仙骨,来换师兄一次收拢残魄的机会,他根本不会有瞬间的犹豫。

他是那么庆幸,当年仅有的那么一次自私,换了一点希望回来。

很值得。

而且看起来,他人生的那些际遇,其实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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